[明朝]燕萧艾 (木榣)

　　萧艾笑了笑，说道：“姐姐是个好心的姑娘，干嘛想不开呢，我如今在这儿，你是死不了的了。河水这么凉，你总不能一直让我陪你站在这儿吧，跟我上去吧。”
　　“我求求你，你赶快上去吧，不要管我，我如今连这次死的机会都是难得的，你又何必要阻拦？”那女子终于开口。
　　“这是什么话？这世间的事，没有什么事一定要用死才能解决的，何况，你死了，可能事情还是没能解决呢。岂不白死？”
　　女子转头望着萧艾，惨淡一笑，说道：“我死不为什么人，不为什么事，只为我自己。”
　　萧艾的双腿冻得有些酸疼，她打量着着女子，她怎么能没有感觉呢。
　　“我管不了那么多，总之，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投河的，有什么话咱们上去再说。
　　“姑娘，我求你，放过我，扯上我对你一点儿好处都没有。”那女子似乎有了些感情，平静的留着眼泪。
　　萧艾看着她的神色，心里到底是有多少的苦楚，才能将所有的难受往心里咽，只是静静的流眼泪呢。
　　萧艾道：“姑娘，跟我上去吧，我如今只身一人，我愿意和你作伴。”
　　作伴？那女子苦笑，自己不想和任何人作伴，可是她看了看萧艾，见她嘴唇冻得发白，还是拽着自己的衣角，今日的确不能如愿了。她只能点点头。
　　萧艾一喜，两人拖着沉重的身子往河边走。离岸还有几步，忽然岸上不知从哪里蹿出一群人来，个个手持木棍。
　　领头的是个风韵妇人，粗壮的身体，却满脸粉脂，大红花戴满头，实在不好看。
　　只见她掐着腰，粗着嗓子大笑道：“莹莹呀，跟我回去吧。”
　　“我不会回去的，这么多年，我并不欠你什么。”女子满身淋落，可是目光严厉，面对一大群打手，毫不畏惧。
　　“莹莹呀，你干嘛抱着那李公子不放呀，你落得如今这个地步，他可曾有过关心吗？还不是妈妈待你好，跟妈妈回去吧。”
　　听了此话，女子似乎被说中了痛处，眼里泛着泪光，可依旧毫不退缩。萧艾看出不对，挡在女子身前，说道：“你们是什么人，这位姐姐不愿意跟你们走。”
　　“哟，哪里跑出来的小丫头，瞧这模样倒是不错，今儿找回一个还赚一个，真不错。”胖妇人上下打量着萧艾，萧艾被她打量的有些不自在，女子拦在萧艾身前，坚定道：“这位姑娘和我没有关系，放她走。”
　　“莹莹呀，你的卖身契尚在我手里，如今你一无所有，拿什么跟我谈条件呀。”说着，胖妇人一挥手，四散的打手朝着萧艾两人过来。
　　“别过来！”萧艾大抵已经意识到面前的是什么人了。
　　“小姑娘，别害怕，让这帮爷们儿好好□□□□你，你会乖的。”
　　“别过来。”萧艾拉起那女子就跑，可惜哪里能跑出几步去，便被其中以男子一把拉过来，强搂在怀里。
　　“放开我……”萧艾一边踢打着，但是没什么用。那女子也被绑起来了，一边在跪着替萧艾求情。
　　那胖妇人笑眯眯的看着眼前两个摇钱树，仿佛满眼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就在这时……
　　“住手！”
　　忽然所有人朝身后的山坡看去，不知何时站满了士兵。
　　那胖妇人骤然收了脸上的笑，冲着为首的士兵贴过去，笑道：“兵爷，我是翠红阁的吴妈妈呀，这是我阁中姑娘，兵爷就不需要过问了吧。”
　　那士兵被她撩拨的只得闭眼，冷道：“我只是听命办事，你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谁呀？这都是我的闺女，是我自家的事呀。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呀。”说虽如此说，但是胖妇人还是谈着眼角看了看萧艾，心里有些打颤。
　　“这个我不知道，你等我家王爷来了再说吧。”
　　随后任那胖妇人如何问，领头的士兵一句话不说，直到……
　　“王爷。”扑通跪了一地。
　　十七王爷？萧艾惊喜，欠身道：“萧儿见过十七王爷。”
　　朱权径直走向萧艾，示意她起身，说道：“你这小丫头还挺能跑呀，胆子还挺大。”转身对那胖妇人道：“你刚才打算做什么？”
　　那胖妇人吓得直打哆嗦，伏地跪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可是毕竟是江湖打滚出来的，厚着脸皮，嘴硬道：“王爷，小民虽然做的不是什么正经买卖，可是没有伤天害理，这两个都是我翠红阁自家的姑娘。我……”
　　朱权没打算跟这等人废话，可是听她如此说话，干脆把萧艾提溜到身边，笑着说：“这个丫头，是本王都不敢动的人，你好大的胆子呀。”
　　那胖妇人此时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跪着挪到萧艾脚前，扯着她的裙角道：“草民该死，草民该死，草民有眼无珠，得罪了大人，求您千万别计较。”
　　萧艾有些害怕，站在朱权身后，望了望还被绑着的女子，说道：“还有那位姐姐，你不能带她走。”
　　“是是是……”胖妇人直点头，心里可疼死了，我的摇钱树呀。
　　朱权笑道：“萧艾小姐，您可出气了？”
　　萧艾知道当着这些人的面，他是故意如此客气，为自己出气的，欠身笑道：“萧儿谢十七王爷。”
　　“撤吧。”朱权一挥手，所有官兵撤离。
　　自然，萧艾被朱权带回了宁王府，同去的还有刚才那个叫“莹莹”的女子。
　　宁王府里，朱权命人找了件衣裙给萧艾她们换上，然后让人带着那“莹莹”另去安置，萧艾欠身拜谢道：“萧儿多谢十七王爷的救命之恩。”
　　朱权坐在椅子上，毫不在意，歪头笑道：“你这丫头胆子真不小，也不知是三哥把你宠坏了，还是四哥把你宠坏了。不过你也不用谢本王。”朱权喝着水，接道：“本王是接到四哥的书信，才出手救你的。”
　　萧艾又惊又喜，王爷真的来找自己了吗？
　　“你这丫头呀，三哥待你那么好，你却偏巴巴的跟着四哥走，如今自己跑出来又是为哪般呀？”
　　“这是我自己的事。”
　　朱权一挑眉，放下杯盏，好笑道：“难怪三哥喜欢你，不过本王还是头一次瞧见四哥有如此大的动作，竟是为你这么个小丫头。”说着摇了摇头。
　　“十七王爷是什么意思？”
　　“四哥同时发信给各处藩王，帮忙寻找你，务必保证你的安全，然后告诉他。你这么个丫头，进城第二天，本王的人就发现你了。毕竟是四哥来信，本王的人自然是要保护你的，不过本王不喜四哥，所以还没告诉他，你在本王这儿。你今日若不出这档子事，本王是不会管你的，任你到处玩。不过本王也一直派人跟着你呢，省得真出了什么事，三哥四哥都找本王的麻烦。”
　　萧艾心里似一团火烧，王爷真的为了自己……
　　“你要回北平吗？”
　　萧艾有些犹豫，“我先去看看那位姐姐。”说着欠身走开了。
　　

☆、妙人之二

　　“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只见那女子过来开门，跪在门口，拜谢道：“多谢姑娘今日出手搭救。”
　　萧艾赶紧扶起她，哪是自己出手的呀。
　　“姐姐，我叫燕萧艾。姐姐叫我萧儿就好。”
　　那女子颌首，也道：“我无名无姓，长大后给自己取了个名字，疏篱。”
　　“疏篱？”萧艾想了想，一抬手，笑道：“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无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姐姐好性情呀。”
　　疏篱笑了笑，还是没有说话。
　　萧艾看得出她虽是风尘女子，可是腹有诗书，且知书达理，只是眼神中依旧没有神采，似乎对于一切都不那么在乎。
　　“姐姐，你现在可以和我说说刚才在河边，你到底是为了何事吗？”
　　疏篱没有看她，淡淡道：“你刚才都看见了，我是翠红阁的姑娘，没有什么好说的。”
　　萧艾拉过她的手，说道：“姐姐，我看到的是想要强行带走你我的翠红阁的坏人，我看到的是完全和她们不一样的疏篱姐姐。”
　　疏篱心里一丝安慰，终于道：“我从多大被卖到翠红阁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只是那时还小，吴妈妈没有逼我接客，只是每日练习唱曲弹琴，后来我长大了，拼死不愿意接客，为此我不知道糟了多少毒打，最后以死相逼，吴妈妈怕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白费了，便没有逼我，但是她为此打出名头儿，我变成了卖艺不卖身的雅妓。因为相比较，这样的我更能给她赚钱。”
　　萧艾听得难受，既同情又敬佩，不由得拉紧了她的手。
　　“我十五岁那年，遇到了一个人……”疏篱忽然有些哽咽，强忍着泪水道：“他是个秀才，多次落榜，失意落魄，可是他待我很好。每日来听我弹曲，听我说过去的辛酸，安慰我，他是唯一一个真心愿意听我说话的人。”
　　“就是那个李公子？”萧艾想起那个老鸨的话。
　　疏篱点头，接道：“他真的待我很好，他让我看到对未来的希望，自己好像可以不用一辈子待在翠红阁的。因为他说他会娶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