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燕萧艾 (木榣)

　　朱棣握着拳头，忽然一阵咳嗽不止，终于平息下来，淡淡道：“本王赐你们诛灭九族，哦不，所有男丁斩首，女眷送去军营。”
　　“朱棣！你不得好死！你有本事杀了我啊，放过我的家人。”
　　“本王不打算再说话了，但是因为你这句话，本王还是想说，起兵造反的是我，朱棣，你有本事杀了我，为什么要对萧儿下手呢？满朝文武对着萧儿发难，这样的滋味，你的家眷，应该尝尝。”朱棣闭眼：“滚吧。”
　　“朱棣……”
　　陈瑛又一抬手，来了几人，统统拉下去了。
　　“王爷，高贤宁被抓回来了。就在殿外。”
　　“带他进来。”
　　高贤宁被绑进来，“朱棣，不用废话了，满朝尽被你诛灭抄家，我不怕！”
　　朱棣耸耸肩，摇头笑道：“非也，至少你不值得本王这么做，你就是个读了些书，无知轻狂的书生而已，本王不会跟你计较的。”
　　“你，你什么意思？”
　　“跺去手脚，废掉五识，扔回济南。”
　　“朱棣，你混蛋！”高贤宁破口大骂，但是声音渐远，被陈瑛召来的人带出去了。
　　朱棣转身道：“所有大臣，若是还有不服者，不必再送来本王这里了，一律灭九族，女眷送教坊司。”
　　“是。”
　　如此，朱允炆一朝，上至兵部尚书，刑部尚书，下至知县平民，一人临祸，百人株连……
　　偌大的宫殿，朱棣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仿佛生活一下没了盼头，自己的确万人之上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然后呢？
　　朱棣苦笑。
　　“王爷，周王爷来了。”
　　“让他过来吧。”朱棣终于有了些感觉。
　　朱橚行叩拜之礼，“四哥。”
　　“起来吧，待在云南的一年，你受苦了。”朱棣站在文楼的楼阁上，望着天上云卷云舒，地上俯首称臣的子民。
　　“不论臣弟去哪儿，总免不了要四哥照顾。”朱橚站在他身后侧，望着他的神情，轻轻拍了拍他，“四哥，你这个样子，母妃去世的时候，臣弟见过。不要把所有痛苦伤心压在心里，那样只会伤自己，燕姑娘的事，臣弟听说了，四哥，你要保重自己呀。”
　　“本王知道你曾经去看过她，谢谢你。”
　　朱橚摇摇头，“从来没听说你喜欢什么人，你和燕姑娘待在一起的样子，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你的心意了然，她就是我的嫂子。臣弟承认。”
　　朱棣心里泛着苦涩，“不知道萧儿听到你这句话，高不高兴呢？”
　　“高兴，”朱橚坚定道：“这话，当日臣弟已经告诉她了，燕姑娘很高兴，她还说要等您呢。”
　　朱棣蓦然转身，凝眸望着他，“告诉我，她都和你说什么了？她在宫里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她为什么要帮着朱允炆？不惜用命？”
　　朱橚拍了拍他，侧身望向远处，“四哥，臣弟第一次见到燕姑娘的时候，以为她跟张玉，陈瑛他们是一样的，臣弟相信，应该不止臣弟一个人这样想吧。但是实在没想到，她生活在你王府里那么多年，有些事情，她居然完全不知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离开我身边。”
　　“为什么取名‘萧艾’？”
　　“她身世凄苦，但是本王希望扭转，”朱棣嘴角一扯，“承诺她一世快乐，没想到，终究是不能的。”
　　“所以，像权利斗争这些事，您从来没告诉过她。知道吗？臣弟觉得在她的心里，没有什么权力斗争，只有你的安危。”朱橚叹惜道：“因为听说你大病，她跪求朱允炆不要削藩，听说你大败，她又求着朱允炆留下你的性命，她是个善良的姑娘，为了你她非这么做不可，但是，她对朱允炆有愧疚。”
　　“猜到了，”朱棣哭笑不得的望着天，“若非她的消息，本王现在不可能站在这儿，所以她觉得毁了朱允炆的江山，所以，就能拿命偿还吗？早知道她打的是这个主意，等着本王进宫，就是她身死之日，本王宁愿永远不踏进来一步！”
　　“可是她盼望的是，你能早早进宫，登上帝位。她很清楚，你迟迟攻不下的后果是什么，在这件事上，燕姑娘倒是想得很透彻。”
　　“没有本王的命令，她怎么敢死呢？”
　　这时，朱能等人捧着一红纸奏折过来了，躬身道：“王爷，登基一事大致已成，但是眼下还有一事，您的年号尚未拟定，这里是大臣们拟定的，您先看看，若是不妥，朝会的时候，微臣们再商讨商讨。”
　　“不用了，”朱棣没有接过那奏折，望着苍茫大地，缓缓开口，“本王年号：永乐，本王希望……天下臣民，永远快乐。”
　　朱橚听得吁嘘。
　　“是。”朱能等人告退，还未转身就被慌张跑过来的郑和撞个正着，郑和忙躬身歉礼，赶到朱棣身边，奏道：“王爷，方孝孺的妻室在军营里，死了。”
　　朱棣一皱眉，不耐烦道：“这种事也要来告诉本王？”
　　“可，可是她毕竟是方孝孺的结发妻子，随意处置似有不妥，王爷，您看尸体当如何处理？”
　　朱棣淡然道：“喂狗吧。”
　　“什，什么？”
　　朱棣冷着眸子，“钦此！”
　　“是！”郑和咽着声音，赶紧跑开了。
　　“四哥……”朱橚欲劝，朱棣抬手拦道：“这些事，本王心里有数，不必多言。跟本王去个地方。”
　　“是。”
　　朱棣骑马离宫，朱橚随行。
　　转眼已经出城了，来到京都城北郊外，阳山。
　　朱棣徒步上山。
　　朱橚望着眼前的一切，吃惊不已，“四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齐泰有句话说的很对，萧儿是朱允炆的妃子，或生或死，”朱棣眼里流出湿意，“但是，本王偏不答应，本王把萧儿葬在这里了。”
　　朱橚望着四周上千人的动工，运着碑石，“四哥，你打算建多大的石碑？”
　　“萧儿的石碑上，本王甚至不能留下一个字，难道还不能建造的大些吗？”朱棣浅笑，“本王还要铸造一口大钟，刻上佛经，已经派人征集用材了。”
　　“这又是为何？”
　　“本王怕下辈子找不到她。”朱棣攥着拳头。
　　朱橚倒吸一口凉气，“还需要征集用材，四哥打算铸造多大的钟？”
　　“自然是越大越好，先征集材料吧。”
　　“四哥……”
　　“对啦，”朱棣忽然转身笑道：“五弟，本王还修建了一座寺庙，取名‘大报恩寺’，里面放的是父皇和母妃的牌位，有时间你可以去看看，竣工了，本王就会封锁那里。毕竟，又是不能被人知道的。”
　　朱橚点头，有些久事，纵然一朝贵为皇帝，也无法改变。
　　朱棣走向阳山，久久驻足，清亮的眸子，缓缓一笑：“萧儿会喜欢这里的。”
　　

☆、原来情深

　　萧艾走了，已经有些日子了，但是朱棣一直不敢正视这件事，除了处置前朝旧事，他总喜欢来阳山，找回逝去的感觉。
　　冰冻的心，被捂热，让它愿意接纳萧儿，需要勇气；如今残忍的逼它接受这样的事，再一次寒冷封冻，只剩下胆怯。
　　夏天了，阳山上绿草幽幽，可是因为此时在大兴石材，到处苍茫灰白一片。
　　这么些日子，交接城防军队，处理政务，新帝登基，一大推的事，倒是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如今面对靖难功臣封赏问题，倒是提醒自己了……
　　朱棣回宫头一件事，就是命人从大牢里捞出来一人，自己亲自提审。奉天殿大殿广场上，一人跪在地上，朱棣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
　　“可有想到你会有这一日？”
　　张玉叩首，此时的他，心里比谁都愧疚，待在牢里这么多日子，一身落寞。“王爷，萧艾小姐死了，属下愿意一命相赔。”
　　“难道她就能回来了吗？”
　　张玉也很难过，“当时那一箭，只是想打掉她手中的刀，我根本没有想到……”
　　“但是萧儿的确是死在你的箭下。”朱棣强着声音道：“萧儿握着那支箭插向自己的样子，本王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而那支箭是你射的。”
　　张玉伏地，痛苦道：“王爷说得没错，这些日子，我时常能想起小姐，当初在城西梅林救她的时候，何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死在自己的手上……我愿意以死谢罪。”
　　“很好……”
　　“王爷，”张玉忽然抬头，跪着向前挪动着，问道：“王爷，属下临死前，想多说几句话，可以吗？”
　　“说。”
　　“属下听说，方孝孺一家被灭了十族，景清被您下令，剥皮刮肉，还有黄子澄他们都被抄斩九族，是真的吗？”
　　“没错。”
　　“王爷，是在替小姐出气？”
　　“混账！”朱棣怒道：“你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张玉笑着，“为什么不敢？小姐在王爷的心里有多重要，属下清楚，所以，您不敢承认，只是怕小姐背上祸国殃民的骂名罢了。”
　　朱棣冷道：“你以为跟在本王身边就很了解了吗？本王帝位来历不当，和当初起兵兴难一样，留在本王身边的，必须是绝对忠心的，所以，忠于朱允炆的旧臣，本王必须立刻处理掉，夜长梦多，难道要留着他们，蛊惑人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