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甚么约,他约我了么?”谢姜两臂向上一抬,惬意无比的伸了个懒腰,细声细气道“捎话的不是就问问去不去嘛!那本娘子不去,也不算失礼,对不对?”
话儿还能这么听。
韩嬷嬷定定看了谢姜半天,末了赞叹道:“还是娘子聪慧,既然他不明着说,咱正好装不懂,这法子好”
因着要放屋子里的烟气儿,木棂雕花的窗扇半开着。
谢姜抬眼望出去,便看见外厅房顶上积了厚厚一层雪,房檐下垂挂的冰凌子更是有尺把长。便回头看了韩嬷嬷道:“对付他,光会装傻充愣怕是不够”说到这里,眼珠子左右一转“后天便是初一罢,那我生病好了,发热咳嗽流鼻涕,嬷嬷晚上去请大医来”
啊?饶是韩嬷嬷人老成精,亦没有料到谢姜会想出这种主意,愣了半天,咂咂嘴巴道:“咱们不理他就是了,用不着这样子折腾罢”
“搁着旁人不用,他不一样”冷风从外头刮进来,谢姜鼻子一痒,来不及掏帕子,便仰脸打了个响亮亮的喷嚏。韩嬷嬷忙起身去关窗户:“哪里有人咒自己生病的,万一神明听见娘子这样说,真得降下来疾病怎么办?快去榻上捂捂”
嘴里一边怨怪,一边扯住谢姜往寝屋走。
这时候窝榻上去,晚点再去请个大医来诊病,时间掐的刚刚好,谢姜乖乖跟着韩嬷嬷进了内室。
没有一会儿,韩嬷嬷亲自煮了姜汤,端到正房里:“娘子,先饮碗姜汤去去寒”
这人还没有走进内室,谢姜便闻到一股冲鼻子的味道,及至离得近了,辛辣味道更是呛得人两只眼睛发酸。不由得掩住鼻子问:“这个是什么,里头不单单只放了姜罢?”
韩嬷嬷又往榻边儿走了两步,一手端了汤碗,一手去拽被盖,嘴里缓声解释:“娘子刚才被寒气冲了,老奴怕只用老姜不够热乎,又抓里头两把辣子。娘子快趁热饮了,看是不是发得出来汗”
姜还是老的辣,这话谢姜知道,何况这人又往老姜里头掺了两把辣椒。当下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扯住被盖不撒手,嘟囔道:“嬷嬷,不就是吹了冷风打个喷嚏么,我没有事儿”
“娘子是不知道这个的历害”韩嬷嬷满是皱纹的脸上尽是肃然,缓声道“受了寒,先是打喷嚏,而后紧跟着就会发热咳嗽,到时候要是内火散不出来,死在这上头的人多了,嗯···莫等凉了”
眼看这人一脸慎重,又要顾着手里的汤碗,又要掀被子挖她出来,谢姜没有了法子,便松手接过汤碗,捏着鼻子灌了下去。韩嬷嬷咧嘴笑道:“娘子忍一忍,等会捂捂出身透汗,就没有事儿了”嘴里说着话,掏出帕子递给谢姜“娘子擦擦汗,盖上被子睡罢”
脸上哪里是汗?是辣出来的眼泪鼻涕。谢姜一边擦鼻涕,一边心里哀嚎······要不是九公子赏什么挴花,自己哪里用受这份儿罪,哪天一定让他也尝尝老姜加辣椒的味道。
因为急着回去禀报消息,远山直接出了二道门。内宛管事一溜小跑撵出来:“哎,远山公子,仆家里有个小娘子,长相甚为美艳,不如叫她去内宛服侍九公子······”
这人追在后头大呼小叫,惹得满院子扫雪仆妇停了铁铲扫帚,偷偷往这边看。
☆、第五十章 托病之计 一
远山停住脚儿,回头斜了眼管事:“九公子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竟然敢肖想他!”说了这些,陡然一沉脸色,压下嗓音道“还有,别以为你背后有人撑着便怠慢紫藤院的人,再有下次,伉公子也不会饶你’’
管事本来就是王氏本家的人,只因同王伉有点沾亲带故的小亲戚,故此才能在王宅里担个管理内宛的差使。以这人的身份,看九公子就像神邸一样,对他身边儿的随侍,自然不敢有半点违逆。边上一大圈子仆妇看着,管事脸上瞬时涨的通红,才想要分辨两句,哪里知道,远山撂下话便转身出了大门。眼巴巴看远山翻身上了马,管事懊恼道:“一个低贱的庶女,怎么会入了你们的眼”嘟囔了这一句,抬眼看了守门的仆役道:“去,给家主报个信儿,就说九公子使人给几个主子送了裘氅”
仆役便飞奔去司里报信儿。
雪势渐渐小了,早上还是棉絮样的雪片儿,这会儿成了细碎的雪粒,风一吹,便刮的一团团往下落。远山出了巷子,扫眼看大街上白茫茫一片,别说行人,连辆过路的马车也没有,便扬手一鞭抽在马股上。
酒肆关了店门,煮酒的仆役又回了家,后院里清清冷冷。远山蹑手蹑脚上了木阶,手刚搭上门扇儿,便听见九公子道:“做甚鬼鬼祟祟的,还不进来”
远山撇撇嘴,推门进屋的刹那,便又是一脸肃然,九公子瞟了他问:“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有甚么事儿么?”
拍拍肩上的落雪,远山上前揖礼:“伉公子在司里忙碌,仆直接去了藤花巷子,伉夫人又不在府里,仆便找了管内宛的王大”说了这些,远山顿了顿,眼看九公子两只墨如点漆的眸子,轻飘飘往这边一扫,忙又开口道“仆看谢小娘子在伉公子府里······日子不大好过”
“什么叫不大好过?说清楚”九公子放下手里的卷轴,低声训斥道“回个话也回不好,怎么回事?”
往案桌前走了两步,远山低声道:“入冬以来,王大克扣了她那院子的?碳,今儿个仆去的时候,这人才给补上”说着话,抬手往西边虚虚一指,嗓音更是低了下来“仆妇铲了雪,都堆在···谢娘子住的院子外头”
眯眼掩下眸中的冷意,九公子哼了一声道“嗯···崔氏不在,连鄙夫贱妇都敢欺侮主子······”话说了半句,转眸看了远山,微微一抬下颌。
远山头皮一紧,忙躬身答话:“仆先送了另几处的裘衣,后来才去的紫藤院。外头冷的要命,王大要喊谢娘子出来,仆便训斥了他几句”说了这些,抬头觑了眼九公子,又道“仆让那个叫北斗的丫头捎话···公子初一要去浮云山赏梅花,看看谢娘子去不去”
九公子没有再开口,远山便退后几步,躬身站到了墙角儿。
院子里风声呼啸,雪粒子打在瓦片上,发出“簌簌”的响声,屋子里一片静谧。
垂眸看了案桌上已经完成的画作,九公子仿佛出了神。
良久,久到远山以为九公子不是在看画,而是闭上眼睡着的时候,九公子忽然开口道:“前些天乌衣去了新郚郡”
九公子素来不说废话,现在突然提起这件事情,必是与邀谢姜去浮云山有关。远山心内一凛,忙挺起腰板,凝神等着听下文。
两眼盯着画作,九公子沉声道:“前些日子,谢怀谨去了衍地赵家,回返新都之后便下令软禁了赵氏妇人”
依着九公子安排,乌十一将谢夫人赵氏,怎样勾结王仲轵,怎样打着谢怀谨的旗号从中放盐牟利,又怎样同王仲轵各取所需,欲送谢姜与他做妾的记录,送到了谢怀谨手里。
封国律令,但凡贵门出身的妇人,只要诞下一子,除非犯下谋逆的大罪,否则不能处死。谢怀谨只能软禁赵氏。
这中间的弯弯绕,远山自然知道。听了九公子这样说,便道:“谢大人软禁这个歹毒妇人,不是好事儿么,公子怎么好像有些···不喜?”
其实不是不喜,是微微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悔。
九公子抬手揉揉额角,低声道:“你当伉夫人崔氏,怎么突然丢下家宅不管,大冷的天出门,还一走十来天?”
远山摇摇头,不解道:“不是说···她栎阳母家出了点什么事儿······”
九公子叹气道“出事儿是真的,不过不是栎阳那边,是新郚郡”说了这些,转眸看了远山“赵氏怨恨忌妒之下,毒害了二夫人。如今二夫人命悬一线,崔氏是去了新郚谢府”
愣了半天,远山结结巴巴问:“公子让仆去送裘衣…便是想让谢娘子去紫虚观上香。仆还以为是,是因为纸条上面写了初一······”
“以她的脾气,绝对不会乖乖听话”九公子忽然勾了勾唇角,露出几分好笑的意味来“要是所料不差,她现在···说不定正打了主意怎么拒绝”
天渐渐暗了下来,暮色笼罩下的庭院,映出一团团青白色的雪光。九公子转眸望着窗外,沉声吩咐远山:“知会一声新月,不管谢娘子做什么事,都不许拦”
这边儿九公子闲闲吩咐了远山,紫藤院子里,王馥掀帘子进了内室。进了屋子,王馥解下披氅递给玉京:“拎出去抖抖雪,抖干净了再拿过来”吩咐了这些,三两步扑到床榻上,伸手就去摸谢姜的额头“一听魏紫说这边儿请了大医,我就吓了一跳。哎呀···怎么脸这样红,嬷嬷······嬷嬷呢?煮药汤了么?”
情急之下,王馥的嗓子又尖又利,连腔调都变了。谢姜忙抬手扯住她的袖子“哎,别喊了,刚刚喝了两大碗······药汤子,这会儿嘴里还苦着呢!”话在舌尖儿上滚了几滚,谢姜废劲巴拉将辣椒俩个字儿咽回去,咧了咧嘴道“你再喊,她还得让我喝”
从下午到现在,灌了一肚子辣椒汤,一碗下去,眼泪鼻涕齐下,辣的几乎从耳朵鼻孔里往外冒烟。此时不光脸红,谢姜绝对相信能烧到脚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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