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不懂事,气恼的将手里的灯笼挥打在他的头上。哥哥吃痛,不小心撒手,她跌倒了下去。哥哥早先一步给她做了肉垫子,手摔得骨折了。
母亲虽然疼爱她,但是格外的看重哥哥。她时常说哥哥若是出息了,得了父亲的器重,将来她的日子会好过些,有哥哥给她依仗。那时候,她只是气母亲的偏心。时常与哥哥置气,可哥哥却是真真将她捧在手心里。因为这一摔,会耽误了学业。母亲气得要打她,哥哥却是跪在地上认错,说他故意吓唬她所以才松的手。
严苛的父亲听见了,罚他跪在庭院里,厚厚的一层积雪,冻得他病倒了。
母亲如何不了解她的禀性?知晓哥哥是稳重的人,便罚她跪祠堂。
哥哥心疼她,便想了法子,让她去给他念书记批注。她那时候捧着云初的字画,并未给哥哥念书记批注,哥哥便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模仿了她的字迹写了交给母亲应付过关。
她肆意的挥霍着他们的疼爱,天真无忧的活着,是他们将她保护得很好,以至于让她明白人心的腌臜,却依旧没有让她见识过,让她空学了手段,却依旧被人轻易的蒙骗。
画面在脑海里交错,她病倒时,母亲昼夜的守护,不肯喝药时哥哥变着戏法诱哄她。父亲虽然严厉,可对她打碎他珍爱的宝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是到死,原本她认为维护哥哥的
维护哥哥的母亲,却是让她先逃了,可她依旧是被抓住。
如今想想,若是哥哥先走,他会武功,是不是就能逃走了?
凤瑶死死的咬着舌,尖锐的刺痛缓解她心口的酸胀麻痹的痛楚,使她保留着一丝神智。
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太过沉重,她不敢回想,被她刻意的躲避掩藏在心底最深处。如今因芙蕖的动情,这些记忆破土而出,不断的在心里头闪现。
可,那些疼爱她的人,如今再也不会在她委屈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维护她,她受辱的时候给她讨公道。
头顶的那片天,顷刻间,塌了。
凤瑶再也承受不住,呜咽哭泣。仿佛浑身陷进了黑暗里,周遭阴冷的空气包裹着她,浑身蜷缩在角落里。
她难以接受,原来沈家可以避祸,因为她的无知,她的少女心,所以一百多条人命没了!
她难以接受,她孺慕之人,一直在追逐的人,深藏在心底的人,与沈家也有着纠葛。
凤瑶紧紧的捂着耳朵,将头埋在膝盖中,任由汹涌的情绪在心里翻滚。泪水洇湿了裙裾,悲凉凄楚的笑无意识从她嘴里溢出。随着笑声渐大,泪水愈发的汹涌。
她要找的仇人,原来一直是她的枕边人!
她怎么能接受?
她怎么去面对?
她口口声声要替沈家报仇,可笑的是她自己也是沈家的罪人!
芙蕖不知何时走了。
黑暗吞噬了榻上小小的一团。
吱呀——
不知过了多久,门扉由外而内的推开。
皎白的月光将一道身影拉长,投射在她的身上。
凤瑶浑然未觉,整个人僵硬、麻木。将自己束缚在小小的世界里,隔绝了外来的一切。
纵然恨,却无处可说。
这对凤瑶来说,似千刀万剐般凌迟的痛。
纵然怨,依旧要朝夕相对。
这对凤瑶来说,如同炮烙之刑处处煎熬。
处在冰冷世界里的凤瑶,浑身被温暖的气息包围,灼得她猛然弹跳开。一双极美的凤目此刻失了华彩,一片寂灭的黯然,充斥着防备。
云初手微微一顿,温声道:“瑶儿,是我。”
凤瑶一动不动,目光飘忽的落在云初的脸上,似有些陌生,仿佛不认得他一般。
云初渐渐意识到不对,想到芙蕖离开时的快意,蹙眉道:“芙蕖与你说什么了?”
听到芙蕖的名字,凤瑶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喃喃的说道:“她与我说起了沈家的事情,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应该知道沈家的仇敌是谁?”
云初看着她乌沉沉的眸子,亮得惊人。
“你想知道?”
并未问她为何想知道。
凤瑶僵硬的点了点头:“我只是可怜她,不想她报复错了人。”顿了顿,苍白的笑道:“听了你和沈姑娘之间的事,心里觉得可惜罢了。”
“今日她对付秦冰冰,想必她是说秦容谋害了沈家。”云初端详着她的神色,从中得到了答案。“当初沈大人曾言这锦绣山河透着腐败之气,终有一日会寸寸倾覆。他重新回到朝廷,只是想支持一位心怀天下的明君。可他身低位卑,很难施展身手。我当时便提了句沈大人能堪大用,皇上便留意他来,从翰林院官拜尚书。沈大人成了皇上新晋的宠臣,便招人耳目,之后沈家祖先之事被宣扬而出,事态发展严重我们始料未及。”
云初似陷入了回忆中,双目放空,手指抚摸着腰间的玉玦。良久,看着凤瑶道:“暗中之人是谁,我也只是有了头目而已。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云初起身离去,袖扣却被凤瑶拽住,偏头看向她。
“正是因为你这一言,沈家飞黄腾达,招来祸事。所以,你便心里自责,想要劝沈家激流勇退?谁知弄巧成拙?所以,你便将沈姑娘养在身边,留下沈家一息血脉?”凤瑶知道沈父的抱负,恐怕是有求云初,若是只这一言,着实怨不得他。
后面所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天意弄人!
黑暗中,辨不清楚云初的神色,凤瑶执拗的盯着他,想要一个答案。
良久,他缓缓的点头。
凤瑶手指蜷曲,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她是沈楚卿,所以没有骗她的必要。如今说给她听,恐怕是想要她心中有本账,莫要给芙蕖给糊弄了。
“谢谢你。”凤瑶低声喃道,不知是谢他坦白直言,或是提拔了沈父。
她知道的,到死沈父都不曾后悔,只是满心对妻儿的愧疚,祸及了他们。
云初目光沉沉,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半晌,淡漠的说道:“你在替沈家难过?”
“我替沈姑娘难过,她傻了一辈子。”
☆、第九十章 报复
宴会上的事情传开了,秦冰冰深入人心的形象,彻底被颠覆。
以往在众人心中,她温良恭谦,如今却是心如蛇蝎。
秦冰冰从未栽过这样大的跟头,这样狠,今后她都无从立足。
回到府中,便病倒了。
秦夫人忧心户部尚书夫人会对秦冰冰做出打击报复之事,心想户部尚书是秦容的属下,一直攀附秦容。寻思着让秦容敲打户部尚书,随后施以小利束缚住他。
闻言,秦容勃然大怒:“苏进他早已起了投靠晋王的心思,他曾经被献王所用,晋王如何敢用他?此刻他为了表忠心,定会替苏巧巧讨公道!”一拳击打在书案上,面色阴沉:“这孽障关键时刻拖我后腿!”
秦夫人哪里知道官场风云?听后心里惴惴难安。一方面担忧苏进会对秦冰冰动手,一方面忧心秦容的前景被秦冰冰拖累。
“老爷……咱们请萧家帮忙?”秦夫人也已经是逼不得已,才想起姻亲萧家。
萧家是凤瑶的外祖,此事全因凤瑶而起。若是寻了萧蒋氏商议一通,让她去劝解凤瑶平息了此事。至于户部尚书,她倒是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就怕苏进对付他们的时候,荣王府也暗中插手。
“冰儿将要成为萧家的儿媳,闹大了萧家也没脸。宫里头萧皇贵妃正得宠,定是能帮扶咱们一把。”秦夫人知道若是寻求萧家帮忙,日后秦冰冰嫁入萧家,定会不受重视,低人一等。
秦容思虑了半晌,他此时官降一品,不再是丞相之尊。想要恢复官职,断不能轻举妄动,得罪小人。
若是如此能够化解了祸事,倒是可以一试。
“你看着办。”秦容坐在书案后,翻阅着他写的奏折,叹了一声,扔在了纸篓里。
秦夫人立即去准备,请人给萧蒋氏送了请柬过去。
而萧家,去参宴的是萧蒋氏与萧然,奈何萧然是男眷,得知荣王府后花园出事,他却是不能去一探究竟。出府之后,从旁人谈论的闲言碎语中,猜出了发生什么事。
萧蒋氏早看不惯德亲王妃与凤瑶,瞧着她出事,自然是闷声看戏,没有开口。
瞧着众人的指摘,萧蒋氏心里是痛快的。可最后依旧有些失望,甚至不悦,因为秦冰冰被拉下水,凤瑶安然无恙。
回到府里,心中到底是有些不痛快。她担心爱护凤瑶的夫君与公婆几人会对秦冰冰产生不满!
果然,消息传到二老耳中,萧老夫人遣人来将她请过去问话。
萧蒋氏整装过去,萧老太傅、萧老夫人、萧大老爷与萧然,都坐在屋子里。
萧蒋氏给二老见礼,坐在了萧大老爷身边的位置上。
“荣王府发生的事情,你回来怎得不说?秦冰冰品性欠佳,当日里你执意要下聘让然哥儿迎娶她,我们同意是没有想到她心术不正,深闺里的小姐竟做那起子下作手段。萧家以儒学传家,清风傲骨,断不能娶这等小人入府。”萧老夫人很愤怒、痛心,她的宁儿举家去了魏洲,转眼瑶姐儿便给人如此欺负!无人替她伸张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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