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却是冷哼,她家大姐儿的嫁妆,都是老夫人一一过目,她就算想要多给一个铜板儿,都瞒不过老夫人的眼睛。如今,倒是想要做起好人,那也成,今后便当起这个家!
她并没有撒谎,老爷的生意大不如前,早已入不敷出。心里也惦记着那份嫁妆,可如今老夫人要给姜岑,倒是一个时机。要么成全她,拿到嫁妆。要么给了姜岑,她将手里的烫手山芋给扔出去,免得今后吃力不讨好!
老夫人面色阴沉。
姜岑心中大恨,眼见要成功,最后却是杀出个程咬金!
“大伯母,都怨怪岑儿不懂事,不知府里的情况,这才生出事端!幸而您及时出现,否则岑儿将嫁妆带走……总归是家和万事兴。”姜岑转而对老夫人说道:“祖母,岑儿心中记着您对我的好,如今府中艰难,我也不能让姜家今后吃饭都成问题,到时候就算得到王爷的宠信,也过不安宁。”说罢,便要起身告辞了。
老夫人原先看着姜大夫人掏出中馈的钥匙,与那一番话的时候,心中动摇。无人比她清楚姜大夫人的为人,她是死也不愿意撒权的人。如今轻易的将钥匙丢出来,定是府中真的不宽裕。
但是姜岑委曲求全,心头不禁一软:“我这老婆子还能管!”只要姜岑在献王府过得好,定是好处少不了姜家。姜岑也会感念恩情,帮持一把。“祖母不会出尔反尔!”老夫人到底是舍不下献王这棵大树,正如姜大夫人所言,姜府愈发的落魄,便越要攀附主献王。姜岑今日识大体的退让,难免心中会生芥蒂。
姜大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姜岑却是笑颜如花,感动得直落泪:“祖母,您的这份恩情,岑儿今生断不敢忘!”
姜大夫人懒怠看下去,拂袖离去。
姜岑望着姜大夫人的背影,眼底闪烁着光芒。
直到日落后,献王府来人,姜岑带着丰厚的嫁妆回去。
献王瞧见六十八抬的嫁妆,当即赏赐了姜岑许多珠宝,夜宿在她的屋中。那嫁妆,却是入了献王的私库!
**
姜大夫人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姜绾。
姜绾却是客客气气的招待她,无论姜大夫人说什么,都只是安安静静的倾听,并不发表言论。
半晌,姜大夫人看着姜绾气色极差,脸色苍白如银霜,透着一股子清冷,沉沉的没有半丝人气儿。一双杏核眼,略微有些浮肿,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是布满了血丝。这细细一瞧之下,不禁吓到了,心里以为姜绾不想离开姜府,却是逼不得已,所以这些日子过的心苦。
想到此,心里不禁有几分同情。姜绾与她素来没有恩怨,相处上也说得过去。如今倒是可怜她,小时候多得老夫人宠爱?涉及到利益,说翻脸便翻脸,也难为她小小年纪,承受这样多!
“绾儿,你可是有心事?若是有伯母帮得上忙,只管说不必客气。”姜大夫人性子极为的矛盾,自己瞧着顺眼的人,若是身份比她低,她会极为心软,很好说话。若是对方身份比她高,心里总归是觉得处不来,多少会有酸言酸语。
姜绾摇了摇头,这一日她将过去都回忆了一遍,彻底的埋葬,再不准许自己去想。“陵王今晨来寻过我,过几日我就嫁进陵王府。婚事不铺张,也不通知谁。到时候得闲,再宴请你们去陵王府小坐。”
姜大夫人一愣:“确定了?”
姜绾点头:“不必为我担心,陵王虽然智如孩童,但是心里却是个明白人,你对他好,他都知道。嫁给他,也没有什么不好,少了许多勾心斗角。这一辈子,嫁给称心如意的难,嫁对了心仪之人,却是心中艰苦,也只有眼前这几年的大好光景。到时候新人入府,哪里还记得住你?看着夫君与旁的女子出双入对,倚窗画眉,过得又怎得会开心?即便你心胸宽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旁人却是不愿放过你,只当你是阻碍她们前进的绊脚石,恨不得教你踹开了才心里痛快。陵王他不一样,空有尊贵的身份,却是没有实权,有几个女子愿意嫁给他?这样倒是能一世安宁。”
“绾儿……”
“值当的。”
姜大夫人在姜绾几个简单的字眼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伯母,您也经受这样的苦,母亲因为一段情,放弃了儿女,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太苦、太累、太悲。就连想一想,心都如刀割,这周边的空气,都似泼染了黄连水,苦的你无法呼吸。”姜绾活了只有十几年,却是受尽情之一字的苦楚。回首过往,每一个画面,都似一柄尖利的匕首,划过心口。那颗心伤痕累累,支离破碎。
姜大夫人心中一震,面对眼前的姜绾,瞬间想起姜大老爷的话。竟是难以面对满目凄清的姜绾,甚至连道别也没有,几乎是落荒而逃。
姜绾望着空荡荡的庭院,悲凉的大笑了几声,她不怨旁人,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目光落在角落里堆叠着的旧物,全都是文成侯府没有出事的时候,镜墨澜送给她的物件儿。她收藏在身旁,走到哪里都不忘带走。如今,这些东西将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身边。
绿鄂灰头土脸的从外边进来,望了姜绾一眼,蹲在地上将东西全都装进筐子里,提着出去。庭院里烧着大火,将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扔在火堆里。
最后,筐子里只剩下一个铁盒子。抱起来的时候,听见姜绾略有些焦急的说道:“等等!”
绿鄂想姜绾与镜墨澜断干净,并没有听话的留下铁盒,而是抛在了火海里:“小姐是他不要你,你马上要嫁给陵王,他虽然傻,你也不能留着他送的东西。日后被人抓着把柄,于你不利。”顿了顿,又道:“要断断干净!”
熊熊大火,似将姜绾的眼映红。手指根根卷曲收紧,静静的望着大火将她视为生命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化为灰烬。胸口一阵锥心刺骨的痛,仿佛一把匕首狠狠的刺进心脏,狠辣的绞拧。逃也似的转身离开,步伐仓促,险些被裙摆绊倒。
绿鄂很心疼姜绾,但是与镜墨澜有一丝的可能,她也不会让姜绾绝了念头,不留一丝余地。
她答应过夫人,要好好照顾小姐。
**
姜绾成亲的时候,来府中送嫁的只有凤瑶与云初。
凤瑶亲自给姜绾梳妆,看着铜镜里那张苍白宛如画布的脸,心中似被针扎辗一样的疼痛。到底是她的选择,自己无权干涉。只有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一个温暖的肩膀依靠。在她徘徊的时候,支持她所有的决定。
动作利落的给姜绾上妆,涂抹的胭脂令她看起来气色极好。
“绾儿,坚强。”千万别学姜邓氏。
凤瑶在心里默念道。
她确信姜绾与镜墨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姜绾不会在孝期,仓促的嫁给陵王。
院子里,并无一丝的喜气,格外的冷清。
无论是谁,都无法相信,此刻在举行着一场婚礼。
姜绾看着凤瑶眼底的怜惜,微微浅笑:“再多的人,不是真心祝愿,我宁可不要。你来了,便足矣。”怕凤瑶再多说什么,继续说道:“婚礼不过是一场形式,并非越盛大,越幸福。所以,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凤瑶静静的看着姜绾脸上宁静的笑容,仿佛无懈可击,可又有谁知宁静的背后,藏有多少的伤痛悲苦?
姜绾听到外面响起炮竹声,拿起红盖头端正的盖在头上,端庄优雅的朝门口走去。
云初站在门口,身上难得的没有穿白色的衣袍。
“初一,你背着绾儿上花轿。”凤瑶希望所有的礼仪,尽量周全。当初她出嫁,萧然背着她上花轿。今日姜绾出嫁,由云初背她出门。
云初看了凤瑶一会,似在思量。
凤瑶推搡他一把:“回去好好休息变成。”
云初轻笑了一声,背着姜绾出门,放在花轿上。
陵王亲自来迎亲,身旁的人在一旁教他步骤,倒是没有出差错。
吹吹打打中,花轿渐行渐远。
姜绾的门庭前面,又恢复一片冷清。
凤瑶回首望了一眼宅子,姜绾以尚在孝期为由,并没有张灯结彩。心中颇为的感触,回头看着云初长身玉立在石阶下,微微仰首,面带笑容的看着她,似水温柔的眸子里,隐约流动着丝丝浓情与宠溺。心里高筑的防备,瞬然坍塌。
十六年,浴火重生,她终于等到了他。
可世间,并非所有人,能够如她这般幸运。
所以,她必须要紧紧的抓住眼前的幸福。
心里的犹豫令她裹足不前,虽然坦白之后,两个人感情比之前好,可她心里却仍旧觉得有隔阂。
可姜绾的处境,感情可遇不可求。但是当时机正好,你爱他,他也爱你的时候,切不可犹豫不决。谁也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
即便,之后是生死别离,至少曾经幸福过,不过留下遗憾。
凤瑶看着他缓缓的伸出手,宽厚干净而有力的手掌,似有一根线在牵引着她,朝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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