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之中路径错落,回环往复,那紫衣少女只顾着狂奔,全然不知自己竟是迷迷糊糊在院中转了个圈子。
停下喘几口气,忽觉身后一阵沉着的男子息,她想也不想转过头去,握起两个拳头狠狠朝他胸膛间捶打,口里大叫,“你走——你走…——谁让你来的!我不要见到你!我以后都不要再见你……”
打了许久,听到那人颇为疑惑地叫了一声,“姑娘——”
抬头,面上的白纱悄悄滑落,而眼前之人也根本不是江越……
四目相对,两人皆怔住,听得和王喃喃道:“姑娘——原来是你!那天听护卫说你醒来之后独自离去,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楚岳涵不觉怔住,方此时才慢慢回想起来,原来这个白衣公子竟然是十多天前在建康城外清河镇客栈中遇见的人。
当时为躲避江越,她误闯进入他的房中,还用手堵住他的嘴,将他放倒在床上——
后来要离去时,被冲进来的护卫一掌击在肩上。
事出突然,她本不大记得他的模样,而今对面而立,越看越觉他的样子甚是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便已见过,只是脑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巫神
日落风声晚,楚岳涵踢着石子缓步返回通玄院。
隔着墙忽听见守门的朱雀道:“少监大人,竹桑园的袁姑娘来了好一阵子,在那边等你!”
转过围墙,却见站在朱雀身侧之人正是江越,不远处的围墙下还俏立着一个绿衣少女,想来正是那位袁姑娘了。
那俏丽纤弱的绿衣少女瞧见了江越,浅笑着唤道:“江大哥——”飞奔而来,竟然扑入其怀。
江越吃了一惊,身体登时僵住,绿衣少女浑然不觉,却将他抱的更紧,一边痴痴言道:“江大哥,你走了一年,紫竹等了你一年。这一年里,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江越抬起双臂,原想将她轻轻推开,她却已在自己怀里幽幽哭泣。
片刻迟疑,恍似察觉到背后一阵熟悉的气息,慌忙回过头来,瞧见那紫衣少女眉梢眼角的惊怒神情,尚未来得及解释,她已揽衣飞奔离去。
“涵儿——涵儿——”江越推开袁紫竹,蹙眉紧追那紫衣少女。
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冬日的江南没有杂花生树,没有烟雨楼台,从清溪港桥一直跑出了东府城,横穿过朱雀门前的榆柳大道,路过西洲南塘,满眼萧索,遍地苍凉。
一弯清冷的孤月缓缓升上天际,洒下一片明黄的光,檐角高高飞起的画楼前,紫衣少女停下脚步泪流满面。
在她身后十步之遥,江越也缓缓停了下来。
紫衣少女幽幽咽咽哭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道:“你总是这样!从蜀山到建康,千万里之遥,你一直都这样!明明知道,我在夜里为你哭泣,却总是站在黑暗中看着,你知不知道,我多么想你能走出来,抱抱我,哄哄我,可是你一次也没有。有时候我怀疑你是否真的跟在我身边,于是夜半总是将被子踢翻,醒来时它却好好盖在身上。你来去都那么轻飘飘的,我抓不到你,就故意招惹别人,想要受伤,可是那些人太脓包,你暗中丢几根筷子就全趴下了。后来我想,既然你一直躲着不肯见我,那么我以后也不要再见到你。你走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话未说完,江越的气息已经越来越近,甚至伸臂将她紧紧抱住,她却又哭又闹,大喊,“我不要再回头看你,也不要你再抱我,不要你再哄我,再也不要……”
江越只将她越抱越紧,低声道:“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要再放开你。除非,你转过头来将我杀死。此时此刻,死在你的剑下我也会快活安宁。”
他臂力甚强,楚岳涵挣脱不得,气急大哭道:“你……你欺负我——”
江越心痛,柔声道:“倘若我放开一点,你不要跑好不好?”
楚岳涵珠泪盈盈,淡淡道:“我跑了怕什么,不是还有什么‘圆姑娘、扁姑娘’等着你,跑了一个涵儿,很快也会有别的女孩被你抱在怀里!”
江越只觉脑中巨震,眼前一黑,皱眉将她放开,自袖间取出一把匕首□□道:“我便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里面除了一个涵儿以外,还有没有什么‘圆姑娘、扁姑娘’。”抬手即往心间刺去。
清月如眉,楚岳涵慌忙回过头来抓住他的手腕哭道:“大晚上的,你不保护我还吓我,说这么血淋淋的鬼话!”眼眸轻扫了一下,“天这么黑,会不会真的有鬼?”将双臂缠绕在他腰间,柔肩轻颤,顺势赖在他怀里。
匕首“铿锵”一声丢落在地,江越泪眼模糊,将怀里的女孩抱紧,在她耳边悄声道:“自然是有,你便是鬼!你捉了我的魂,你走到哪里,我的魂就到了哪里。”
怀里少女大眼睛骨碌碌一转,笑生两靥,却又愁生眉间,娇嗔道:“鬼都是又凶又丑的,我也那般丑么?”
江越忍俊不禁,抚着她的柔发,笑道:“涵儿不是鬼,是仙女,是九万里玉宇琼楼上最美丽的仙女,没有人能比得过你——”
怀里的少女这才安下心来,握着拳头在他胸膛间击打了几下,一阵小哭小闹,却再也不肯离开他的怀里。
夜气织成墙阻隔了寒夜的冷风,两人相拥坐在画楼屋顶上,江越恐她着凉,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她身上,又紧拥她入怀。
楚岳涵眉眼轻抬,犹豫片刻扁嘴问道:“师兄,那个袁姑娘你是怎么认识的?”
江越不觉好笑,“你还念念不忘!当日,我从越州回来,病了一场,昏倒在荒郊,是紫竹救了我——”
越州之事虽已过去了一年多,可乍然间提起,心中依旧一阵刺痛,楚岳涵眉心一蹙,将他推开,自己抱膝坐着不言不语。
江越叹息了一声,半晌解释道:“涵儿,你是否相信,其实那天在水露结界之中,我和青莲并不曾发生过你所认为的事情!”
楚岳涵又是惊讶又觉怀疑,摇头道:“师兄,你莫要哄我,虽然我很难过,可是已经试着放下,我想再过一段时间,我便不会介意……”
江越低眉,自怀中取出一颗串在红色丝线上的水晶珠子,缓缓道:“是大哥,动用了幻术,在我身上放了这滴‘巫神泪’。其实原本我就对那件事情毫无感觉,只是脑子里残存了一些零星的幻像,自己也糊里糊涂,分不清楚究竟是真是假。后来查过《瑶天录》才知道,那‘巫神泪’其实是颗蕴藏障眼术法的珠子——”
楚岳涵双眸闪灼,喃喃道:“你的意思是……”
“我们所有人都被大哥骗了!”
原来令她难过了这么久的事情,竟只是一场瞒过所有人的幻像!
四目相对,那美丽的少女眼眶里滴溜溜掉下几滴泪水,稍时又破涕为笑,投入他怀中,握着小拳肆意捶打。
☆、丁香
月牙弯弯,悄移西楼,时至子夜,夜气中似袭来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幽香清冽,似花似蜜。
江越乍然间一抬眉,恍似瞧见一团漆黑的夜烟正在暗夜间飞速移动。
怀里楚岳涵抬起头,柔声问道:“在看什么?”
江越扬了扬眉,抬手一指,“那里,恍似有些古怪!”
距离颇远,楚岳涵并不曾瞧见什么,只觉他所指的位置似有些熟悉,低眉,面上泛出一丝妒意,“看来你一直都没有忘记石姑娘啊!”
江越不想她竟会想到石婉,索性不再管那黑烟有何古怪,抱着她将头转过去,背对着朱颜堂。
楚岳涵面色涨红,低声道:“我这般无理取闹,你也依着我?”
江越将手扶在她脑后,柔声道:“你有没有理,我都依着你!”叹息一声,闭目与她额头紧触。
夜色无比的幽静安宁,似能听得见冰霜降落的声音。
天亮以前,江越忽然眼皮一跳,似有什么通灵之物撞在了结界之上。
睁开眼,却是一株通体绛紫,长叶上带着珠露的灵草,自结界上跳跃而过,正朝朱颜堂的方向而去。
“寄魂草——”江越眉峰紧蹙,心底涌出一股不祥之感。
楚岳涵亦是大吃一惊,“传说只有被凶灵害死之人,魂魄无处转生,才会招来寄魂之草,令其暂附其上,这……”
话音甫落,已瞧见那株寄魂之草不偏不倚落入朱颜堂。
鸡鸣响起,合着一声凄婉的尖叫将整个天幕撕破,一股黑烟自朱颜堂飞窜而出,待江楚二人飞身而至之时已远逸而去。
眼见追不及,庭院里又听到一声女子嘶声尖叫,“小姐……小姐死了——血——好多血——”
侍婢喊完人已昏倒在地,合院惊醒,江楚二人推门而入,跟去了石婉的卧室。
绣床上罗帐低垂,连绵的血珠滴落在地,汇成了一滩刺目的血水。
帘幕忽被人掀开,只见寝榻上睡卧着的妙龄少女双目紧闭,血水自断颈处不停涌出,已经气绝。
楚岳涵只瞧了一眼,便觉全身大震,扑入江越怀里,再也不敢去看第二眼。
登时满屋哀嚎,忽有人道:“这……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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