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今天先这样吧。”
清宁拿下了那只还在努力给她发髻,卯足了劲要往母仪天下那个方向的手。
一众侍女也是头次遇上这么不喜欢打扮自己的姑娘。
心下直叹,娘娘好任性啊!
当下自然也不敢说什么,默默的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今天没去找张贺吵架?”
清宁看到这丫头,心情倒是瞬间舒展不少。
如果说这段时间,她注定是要被人看得热闹的。
那么知影和张贺这两个,绝壁就是碰到一起就会炸的活宝。
知影面上的笑容顿时就耷拉了下去,“和他有什么好吵的,闷葫芦一个,还是少夫人有意思多了。”
清宁一头黑线,天天看她被这些个人围着团团转,很有意思么?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占着他的房间了?”
她也是面色如常的问道。
之前在长风侯府那一夜,她偶然看见,那时候地方短缺,也没什么可说的。
可是这百草阁...还真不缺这么一间房间。
这丫头一面和张贺吵得天翻地覆,一面又心安理得占着人间的房间。
这心思...一般人月是不太能懂。
知影闻言,气焰顿时消了大半,悻悻然道:“是他说我睡过,他就不睡的!”
“哦”
清宁意味深长的一声。
在看那丫头时,明显的有些不太自然了。
正是大好年华,不必同以前那样刀尖上讨生活。
从前的有些特点也就暴露了出来,比如知影...脾气火爆。
“以前也不见他有这个毛病的。”
她状似无意的说了这么一句。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知影追问道:“以前...还有谁睡他房间过?”
这音量颇有些响了,还没来得及离去的侍女们,纷纷抬头看向了知影。
小姑娘忽然反应过来,抬眸看向她时。
清宁正微微含笑,看着门口的位置。
“问他。”
正走到了门口,还没来得及开口的张贺,有些莫名道:“问什么?”
“不关你的事!”
知影一抬眸,正看见张贺站在了那里,当下颇有些没好气道。
来人也是一时不能理解,面色便黑了三分:“谁又问你!”
“你出去!”
知影同他吵架都吵成了家常便饭。
此刻当着清宁的面,也不在遮遮掩掩。
张贺眸色微怒,“不可理喻!”
这是在百草阁!
清宁也见这两人吵的有些莫名其妙了,便开口打断道:“找我有事?”
其实张贺还是一点很有礼数的下属。
虽然在这种时代养成的男子大约都有这种习惯,但是自从那个名分定下来之后。
他便很少往她这里来,一则一直都是人多不行的状态。
二来,可能也是为了避嫌。
今日忽然出现在门前,必然也是有什么正事的。
清宁原本是不想打断他们继续...发泄的,只是怕这一时半会的停下不来。
错过了什么正事,可就真的不好了。
张贺闻言,调整了调整面色。
像是无视知影一般,朝着她道:“百里瑜又来了。”
那人自从那天出现之后,便一直逗留在永安城。
说什么从前至交不少,想要一一拜访,叙叙旧情。
清宁这里,更是几乎每日一来。
即便清宁也从来没有要见他的意思,奈何这人耐心极佳。
百草阁的人一开始还冷面一待,如今这见的多了,对方身份尊贵,又态度极好。
倒真的叫人好生为难起来。
只是清宁这里从来没有松过口,百草阁又是要打开门做生意。
百里瑜来了,总也不能拿扫把就把人轰出去了。
“这回买的什么?”
清宁一听是他,连微微皱眉都用不上了。
“十万黄金,买了一株灵芝草。”
张贺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的脸色。
这位百里王爷从踏进百草阁的那一日起,意思就再明显不过。
人家根本就不是来买药的,摆明就是来砸钱的。
这灵芝草虽然也是名药,平常拍到千两,已经是高价了。
这一位直接喊的十万,方裕年纪大了,一时受不住这一位,常常来一个这样的大手笔。
张贺才来多说一句。
“阁主...是不是要见见他?”
从前那些事都已经过去多年,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她也不必太过在意。
清宁除去一身累赘,好不容易才爽利一些。
一时便没有开口。
谢依然死去多年,原主也已经不知魂归何处。
就算百里瑜想要补偿,要想尽一个父亲的指责想,现在未免也太晚了一些。
“少夫人见他干嘛!这样负心薄幸的男人,难道还妄想,少夫人能叫他一声爹?”
知影很是不屑道。
张贺狠狠的皱眉瞪她,眼里明显写着“你插什么话!”
清宁扫了这两人一眼,拿起案上的一个锦盒便走了出去。
跨门而出的时候,还不忘留下一句“你们继续!”
百草阁很热闹...有这两个在,估计想不热闹也很难。
身后两人一时顿住,四目相对,相看两生厌。
不约而同的,便一同别开了眼。
多了没多久,却又都没忍住,探下栏杆,去看清宁去了何处。
她下楼的时候,方裕正迎了上来。
面色很是纠结了一会儿,才道:“他还在那里!”
方裕说的地方是百草阁颇为清净的一处,药香幽幽,回廊雕画。
清宁托着手里的盒子,径直朝着那处走了过去。
药师正忙碌着手里的活计,回廊处百里瑜淡淡回首,犹如隔世而来之人。
“你来了。”
那是一种完全肯定的语气。
某种程度上和秦惑有一些相似,细细看来又是完全不同的。
那祸害习惯将一切都算的透彻,而百里瑜...是在赌,用时间金钱来赌。
她必定还是会来见他一面。
清宁面色清浅,“洺王将百草阁当做了销金窟,不知府中王妃要作何感想?”
手里的盒子很轻,此刻正在幽幽的打着转。
她没有看那人的面色,好像只是闷了出来透口气,碰巧路过一般。
“本王...没有王妃。”
百里瑜顿了顿,才说出了这么一句。
这下,倒是清宁颇有些难以相信了。
难道是...东临现任的那一位,怕他妻室势力太广,这才杜绝了他娶妻的可能。
毕竟百里瑜是曾经是盛极一时,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
“本王曾答应过你娘...一生只许她一人情深。”
百里瑜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极其浓重的忧伤。
越是这样的目光,清宁却越发的不想看他。
这种人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一句承诺,会给深爱他的女子带来怎样的浩劫。
偏生他还觉得自己情深不移,一切都是天意弄人。
“这些你可以自己和她说。”
人死之后一切都作云烟过眼,如今同她说这些又又什么用?
“卿宁!”
百里瑜满眼伤痛的看着她。
“我从未想过辜负你娘亲...只是...只是...”
后面的话却好似也很难说出口了。
清宁的耐心从来都不是那好,索性打断他道:“负了就是负了,其他的都不必多说了。”
即便有千百个理由,舍弃自己深爱的女子。
犹其是那女子还怀了他的骨肉,在这种女子必须三从四德,否则无数种枷锁伺候的年代。
被舍弃和同面临死亡,是完全没有区别的。
若是谢依然当年没有下嫁给阮梁桦,谢家又如何能容忍一个,败坏家声的女儿留在世上。
受人指指点点,让谢家成为别人的笑柄。
“这是她留下的东西。”
清宁径直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他。
那是谢依然在清心阁里留下的几本诗稿,里面的字迹并非出自同一人。
能留在身边如此之久的东西,必然也是有些纪念意义的。
她留着没有丝毫的作用,还不如一并给了百里瑜。
“洺王这几日送给百草阁的银两,我会让账房清算之后,如数送回。”
既然不打算有任何的牵扯,那些所谓的便宜。
她自认也是不屑占的。
百里瑜握着锦盒的手明显的有些发颤,望着她道:“那些...便当做是本王给你的嫁妆吧...”
“不必了。”
清宁转身离去,她不是原主。
用不着这个消失了这么年的父亲,来补偿什么。
再多的银两,再好的一切,都已经给不了那个逝去的人。
“卿宁!”
身后百里瑜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那年...那年,本王是想留下的...”
而她离去的脚步没有半点停顿。
百里瑜摩挲着手里的锦盒,眸中满是痛苦之色。
那一年...她的父兄欲置他于死地,连夜逃亡而出,直到边境,才被旧臣发现捡回了一条命。
后面多年被软禁国中,重获自由之时,一切已经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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