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从现在开始,安怡就要真正陷入低谷之中。
金枝玉叶也向来都要看在位者是谁,别说她同徐然的亲事,以后就是自保不被欺凌,都已经是难事。
此刻皇后厉喝出声,一众宫嫔也都只是将头低的更低。
这样的场合,皇后这样的动作,本就是已经是出格,她们又何必趟这样的浑水。
安怡被她一巴掌打的跪倒在殿前,哀声唤了一声“父皇!”
此刻却也是十分清楚,北和帝是真的已经不在了。
否则这位一向装的在贤良端庄不过的韩皇后,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殿内自然是没有半点回声的,皇后不再往后,只当先跪下。
恭恭谨谨的行了恭送之礼,同大婚到送葬,都是一样的举案齐眉,一样的相敬如宾。
一众宫妃跪在她身后,做着同样的动作。
更多却是泣不成声,如花似玉的年华,为自己以后何去何从而发愁。
忽听得老太监一声“太皇太后到!”
一众人诚惶诚恐的退开,片刻之间便让出了一条道来。
唯有最前方的皇后还跪在原处,凤尾拖得极长,恭谨的低着头。
“皇祖母。”
她似乎在哭,又似乎是解脱了一般的神色。
由宫人们簇拥着进来的太皇太后,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那双精明的眼眸难掩沉痛之色,此刻由宫人们搀扶着一步步走向前。
每走一步都似乎是在颤抖着一般,里头的老宫人们忙碌着送帝王最后一程。
太皇太后站在殿前的台阶上,幽幽回首,望向天边。
此刻晨风正起,吹的衣角飘扬的时候,都带了几分萧然。
“皇上...去了?”
王公公闻言,猛地就跪了下去。
“太皇太后节哀!”
身边一众人声音重叠,哭泣着混成一片。
太皇太后站在殿门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涣散的目光却不知道望向了哪里。
八十高龄,她曾在这宫里,白发人送黑发人许多次。
在高的权位,再尊贵的身份也留不住逝去的身份。
过了没一会儿,正痛哭流涕的大臣堆里。
忽然有大臣开口道:“皇上驾崩,举国悲痛,可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及早定夺!”
“梁大人所言甚是,还请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及早定夺!”
跪的还是痛一个姿势。
所说的事,却已经画风急转。
里头的那一位,还没有下葬。
这些个人,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拥立新主。
清宁凤眸半敛望着下方,“帝王天家果然最为尊贵的孤家寡人。”
“谁说不是?”
秦惑有些自嘲的开口道。
握着她的书却又更紧了几分,“还好...我有你。”
如此...便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清宁看着他,缓缓而笑。
“对,你有我。”
天边晨色微弄,宫灯的光亮也逐渐失去了作用。
她略有些清冷的眉目,也在这一刻徐徐展开,明艳不可方物。
她或许不会为他这样哀嚎痛苦,或许不够温良贤淑。
却到底...一生只得这样一个生生死死两相依之人。
“皇祖母以为...”
先开口的是皇后。
只不过刚说到一半,就被太皇太后并没有多少表情的瞥了一眼。
顿时便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一众大臣们见状。
满脸沉痛的悲呼道:“太皇太后!”
“不知众卿属意于谁?”
这一声低沉而清越,像是从天而降一般。
将身体匍匐着极低的大臣们,猛的抬头看去。
却见那一双本该消失于世间的璧人,临风而立,一墨衣尊贵,一素衣如雪。
眉目之间,却是同样的从容之色。
“容王!”
即便早就发现这皇宫之中墨羽骑林立,各城守将齐齐败退。
便是无数耳闻,也有没有此刻真真正正见到活人就站在眼前,来的令震惊。
跪了一地的大臣,似乎是下意识的跪的更恭谨了一些。
愣了半响之后,才调整回了状态。
伏地道:“臣等参见容王,殿下大难不死是我北溱之福,万民之福!”
这一声来的十分齐整,不假思索。
秦惑眸色微沉,却是上前几步,温和道:“皇祖母。”
清宁被他牵着,一同到了人前。
却是明显感觉到这祸害还在等她。
凤眸看着那日渐苍老的太皇太后,仍旧是慈祥和蔼的。
此刻便也十分自然的跟着唤了一声,“皇祖母。”
虽然有些别扭,却很快被心下的温软所代替。
太皇太后拉着她的手,微微的有些颤抖。
眼眶有些难以抑制的发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纵有千言万语,到了此刻,便也只剩下这四字而已。
清宁却不由得有些内疚起来,当日她同秦惑一走了之,走的潇洒快意。
何曾想过这垂暮之年的老人,听到那样的消息,会是如何的悲痛。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鼻尖有些发酸。
“都是我们不好,让皇祖母担心了。”
这一句“我们”说的倒是已经十分自然而然。
有些时候她还是太过自私了,她在这异世截然一身,可秦惑却是不同的。
“好孩子...好孩子别多想!”
太皇太后拍着她的手背,半是欣慰半是安抚。
清宁伸手扶着有些站立不稳的老人,好在...好在还有这样的温暖。
祸害便也不算完全悲催。
刚站起来没多久的皇后一见来人,却眼前一黑,险些整个人都要栽了下去。
一众大臣僵持在那里,一时无人回话。
只盼着容王爷能够尽早翻篇,这皇家之事风云骤起。
这种时候开口,不是明摆着自己往火坑里跳吗?
秦惑也不急,长身玉立于殿前。
一众人匍匐在地,越发显得容王府气势逼人。
事实上,这些代替近卫军守卫宫中的墨羽骑也已经很逼人了。
过了半响,终于有人梗着脖子开口道:“皇上驾崩之前,已经立平阳王世子为太子!”
声音微弱了些,不过贵在勇气可嘉。
更何况是在这种,大伙儿都恨不得把自己呼吸都压得没声儿的时候。
这个微弱的声音,就显得格外难得了。
“本王知道。”
秦惑只说了这么四个字。
墨眸幽深,叫人难以揣摩他的真实用意。
一贯在北和帝面上颇得圣心的大臣们,此刻跪在这年轻俊美的容王爷面前。
揣摩半响仍旧无果,十分凉爽的大清晨,硬生生被逼的满头大汗。
皇上驾崩之前,只有这位容王爷在榻上相见。
其余大臣,连一个字都没能听见。
没有个名正言顺的遗旨诏书,可以拿在手里,必然会引起极大的动荡。
兵权、人心都在一人处,这位容王爷一现身。
这样的局面,哪里还有他们的回旋的余地。
可偏生他又没有任何表示,倒叫一众大臣们越发摸不着头脑。
片刻之后,迟来的侍郎大人上前行过礼后。
开口道:“敢问容王,太子现今何处?”
清宁有些诧异的,看向那个温和如初的年轻男子。
余光却不免看见安怡公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煞白来形容。
秦惑微微一扬眉,目光随之望向徐然。
“太子?”
这语气微凉,眸色渐深。
并未有其他表示,已叫人恨不得当场隐身。
在场的人,但凡会看些颜色,都知道容王爷是不可能承认秦逸轩是太子的。
之前那人即便有心,也之感拐弯抹角的提一提。
这一位却是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如此胆色,便是官场沉浮久了的,也不曾多见,怎么不令人心惊。
徐然站的不卑不亢,垂首道:“前平阳王世子秦逸轩。”
“哦?”
秦惑的墨眸轻轻从他身上扫过,像是刚刚想起这个人一般,“十一,让他来。”
☆、第三百章 太子,你敢不敢?
这一声更如惊雷乍破,跪的发麻的众人,越发看不透容王是何心思。
听闻他在城门口便直接将人拿下了,此刻若起了争位之心,便该早早除去才是。
可他却让人出现在这里,若不是容王此人太过狂傲,便是自负过了头。
徐然却站的很是温和,像是早就料想到了一般。
清宁没有说话,这种时候原本便不必她做什么的撄。
“好孩子。”
太皇太后的很轻很柔,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偿。
身侧皇后的面色却越发难看了,即便是这样的简单的话语,却从未有一天给予过她的。
只是此刻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两个男人身上,在没有人注意这里。
“太奶奶!”
安怡看着那厢,一瞬间脸色发白,手指颤抖。
刚开口唤了太皇太后一声,还没来得及说后面的话。
就听太皇太后道:“安静!”
这种时候,本也就不该有什么人这样忽然开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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