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对上贵妃的眼睛,毫不想让的说道:“贵妃这话纵然有道理,凝翠阁的人是要问,但是没有确凿证据把所有人都抓起来,是不是太大题小做了?宫里纵然出现这样的事情,也不应该人人自危,胡乱怀疑。如若这般,遇上一点事就这样沉不住气,真是贻笑大方。”
“原来在皇后娘娘眼中一条人命不过是一件小事。”贵妃语调长长的,带着某种说不出来的韵味,令人遐想不已。
姒锦听了贵妃的话,在这个时候还想着挑拨,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就上来了,看了贵妃一眼,忽而嗤笑道:“原来贵妃娘娘这样看中一条生命,那么长乐宫里想来从没有出现丧生的人了。”
贵妃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要说贵妃,这里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一向在宫中事情上从不多嘴的熙妃,这个时候居然会开口,就连皇后都转开目光看了熙妃一眼。然后,又抬头去看皇上,就看到皇上眼中也有几分惊愕闪过,但是很快的就消失不见,可见皇上对于熙妃开口也有些意外。
姒锦只是没有办法看着贵妃在这种时候,居然还会拿着已经失去生命的人,利用这个机会给自己谋算什么。窦芳仪这样的人,一个在宫里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到底是为什么要被人夺走性命?
姒锦总觉得这事儿跟自己有些关系,具体说起来,窦芳仪唯一走的亲近的,就是随着齐荣华去过颐和轩几次。
如果真是因为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这次事情。所以,贵妃的话才会让她动了怒火。
姒锦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宽大的宫装遮掩住了她的紧张。窦芳仪静静的躺在地上,从没有这样直面宫嫔的死亡,她的脸色苍白冰冷透着青色。
就在这诡异的安静中,齐荣华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似乎没看到这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人,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就在不久前,窦芳仪还在跟她说话,可是现在她看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齐荣华的哽咽声敲打在姒锦的心上,这里只有她才知道,在这宫里,窦芳仪是跟她关系最好的嫔妃。现在窦芳仪死了,齐荣华难免会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齐荣华的悲戚,让在场的人都跟着心情低落下来。姒锦上前一步,蹲下身体,看着她,“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伤心,而是要找出凶手。”
齐荣华闻言看了姒锦一眼,几不可查的点点头,然后这才说道:“窦芳仪这样的性子,实在是想不到会是什么人对她暗下毒手。她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还跟嫔妾在一起说话,谁知道……这知道转眼间已经是天人永别。如果知道她会遭遇不测,她离开的时候我就多留她一会儿……”
“你的意思是,在这之前窦芳仪是跟你在一起?”皇后看着齐荣华问道。
齐荣华点点头,“快到大皇子生辰了,窦芳仪是来找臣妾商量送什么小礼物比较好。因为之前臣妾跟窦芳仪曾去颐和轩探望过大皇子几次,窦芳仪很喜欢大皇子。”
姒锦听了这话眼眶也跟着红了,侧头看了皇后一眼,“大皇子也很喜欢窦芳仪,每次见到她都会笑的特别的开心。”只是自从搬到合仪殿之后,探望就不方便了,再也没有见过面。窦芳仪想着给大皇子准备生辰礼物,姒锦心里更觉得有些难受。
“那么,窦芳仪在你那里的时候,可曾有什么异样?”皇后看了皇上一眼,这才接着询问齐荣华。、
齐荣华仔细想了想,然后摇摇头,“窦芳仪并不曾说过什么,跟寻常一样。'”说到这里一顿,看着皇后说道:“不过今儿个离开之前窦芳仪好似有什么话要说,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口。嫔妾当时也并没有追问,如今……如今想来自己当时追问一下就好了。”
皇后跟齐荣华一问一答,姒锦站起身来回到了萧祁身边,听着齐荣华的话,心中难免起了疑心,按照齐荣华的说法,窦芳仪有口难言,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要么谁不敢说,要么就是没证据。
不管是哪一样,姒锦都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
姒锦的情绪很低落,萧祁看了她一眼,在这宫里她喜欢相处的人不多。齐荣华算一个,窦芳仪也算一个,现在窦芳仪死了,她心里应该是很难过的。
萧祁其实早就看惯了这后宫里的死亡,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在这宫里,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失去生命。甚至于还有些是他亲眼看到的,因此窦芳仪的死让他觉得有些愤怒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情绪。
这后宫里的女人,从她们家族送进宫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来的,既然进了宫,就要有这种准备,也许你的生命下一刻就静止了。
萧祁想,他自小就是这样冷淡寡情的人,看着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这样没了生命,他能漠然的连一丝心跳都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与此相比起来,身边的姒锦那种哀痛,反而更显出他的冷酷无情。
他的心,从来就没有多温暖,而所有的温暖都是因为姒锦而存在。所以现在看着姒锦难过,比他听到窦芳仪死亡更令他不悦。
看,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萧祁将此事直接交给了皇后查明,然后带着姒锦就离开了。
凝翠阁里,众人看着皇上半拥着伤心的熙妃离去,只留给他们一个模糊的背影。
一直回了合仪殿,姒锦还没能从那种难过的悲伤里脱身出来。萧祁看着她这样子,就重重的叹口气,难得有些脾气的说道:“这种事情,在后宫里永远不会少,你要学会习惯、漠视。”
姒锦听到这样的话,心里难得有了些很敏感的反感,看着萧祁就问道:“那毕竟是一条生命,你就这样看不到眼中吗?”
听得出姒锦语气里的愤怒,萧祁定定的看着她好久,然后才说道:“如果每死一个人我就要悲伤,那么我早就哭瞎了。”
“可是这不同。”
“有什么不同?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这个皇宫困住的不只有这些女人,还有他。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的悲欢离合,你都要用自己的方式去适应。
他是一个男人,不需要想一个女人一样多愁善感。
所以,他才会尽力的把姒锦隔离在后宫之外,就是不想让她也变成那一群女人中的一个。
但是很显然,姒锦认为他是一个……残忍的男人。
两人相处这么多年,姒锦第一次在三观上跟萧祁产生了巨大的差别。她不知道谁对谁错,只是忽然有种错觉,是不是如果当初她没有穿来这里,原主的死对于萧祁而言,也不过是现在这样的反应,一个不相关的人而已。
不得不说,姒锦猜对了,上辈子,在萧祁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也只是淡漠的表示知道了。一个他并不熟悉的女人,连印象几乎都没有的人,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男人跟女人不同,女人偏于感性,而男人趋于理性。
姒锦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萧祁看着她也无法理解,不过是与她稍微有些关系的人死了罢了,至于为了这么个不太相关的人,与他产生这样的争执,伤害彼此的感情吗?
“轻言。”
姒锦看着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很糟糕,就对着他说道:“我不想与你争辩这个。”两人三观差着千年呢,“我想静一静可以吗?”
所以,这是赶他走吗?
萧祁抿紧了唇,第一次,因为外人,她要赶他走!
“好。”萧祁留下这一个字,然后转身走了。
窦芳仪的死,只要皇后查出真凶,还她一个公道,然后自己自然会弥补她的家人。自从他即位以来,这后宫里嫔妃的死亡率已经是最近几朝来最低的,萧祁自认为自己也还算是仁慈的,从不曾轻易迁怒处置处死任何一个人。
但是,很显然,在轻言眼睛里,自己还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回到崇明殿的萧祁,一怒之下,将桌面上所有的东西挥到了地上。一门之隔的管长安,吓得脸都白了,这都多少时候没见皇上有这样的怒火了。
心里发颤,也不敢轻易进去收拾,只盼着皇上这会儿千万别想起他来。
哎,大概又是熙妃娘娘惹皇上不高兴了。
而萧祁离开后,姒锦坐在那里也是好半天没缓过神来,她没能压住自己的脾气,但是她就是压不住。自从上回知道秦屿川失踪之后,原主残留的意识出来捣乱,她的脾气就好像有些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姒锦知道萧祁说的有道理,这是属于古人宫廷生活的一种智慧跟习惯。可是她,她真的没有办法就这样接受了。在长乐宫那一次受伤,窦芳仪当时隐瞒了一些线索,但是后来了解之后,姒锦也知道她就是这样胆小的性子,所以并没有怪她。
后来,接触的多了,慢慢的走动多了,其实还是有几分情分的。
一个她如此熟悉的人就这样死了,姒锦与其说是对萧祁的态度不满意,其实她是更惊惧与这宫里的残酷。今日是窦芳仪,是不是哪一日就轮到她了?
更何况,她来的时候,原主已经死过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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