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韵也笑了,若是嗓子不疼,她真想反问一句:你确定她真的是恨我,不是恨你?
沐清柔连说了两件事,都不见清韵有反应,就跟拳头打在棉花上似地,软绵绵的,尤其是清韵眸底带笑,更是让她心底窝火,她到底是伤了喉咙,还是耳朵聋了?!
沐清柔斜了清韵两眼,从鼻子里轻哼一声,跟我装镇定是吧,我倒要看看接下来说的事,你还能不能镇定的下去!
她把玩着手里的绣帕,道,“江老太爷还真是疼你呢,不忍心你重蹈大姐姐的覆辙,要给你定亲,可惜了,江家不复往日,他江老太傅在京都也没那么高的威望了,奔波了两日也没人愿意娶你,这不,他要和伯府亲上加亲,要你的表哥江远娶你呢。”
闻言,清韵的眼睛猛然睁大。
她想说话,可是还没吐字出来,就先咳了。
青莺赶紧端茶给她喝。
沐清芷轻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惋惜,可是眼神皆是幸灾乐祸,“要是江家没有没落,这门亲事还真是叫人羡慕,不过可惜啊。”
太太死了快十五年了,父亲对江家还一如既往。
还为了江家,把前程给搭上了。
老夫人恨不得能和江家断绝关系才好,怎么可能还把孙女嫁给江家?
老夫人一句话,就把江老太爷堵死了,“伯爷一心为了亲家老爷你,把自己的前程都搭上了,还不够亲,还需要亲上加亲吗?江远那孩子,我见过,才华容貌都好,清韵性子和他不合适,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清韵的亲事,我心里有数,就不劳亲家老爷废心了。”
江老太爷为连累伯府道歉,老夫人道,“伯府受牵连,怪只怪伯爷重情重义,归根究底,也怨不得你,但是清韵的亲事,我自有主张。”
江老太爷也皮薄的很啊,老夫人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着?
所以,沐清柔她们来,只是告诉她,“你和大姐姐想江老太爷帮你说亲,这如意算盘还是尽早歇了,老夫人是不会同意的。”
说着,她顿了一顿,道,“老夫人已经给你挑中两家了,如果不出意外,其中一个就是咱们未来的三姐夫了。”
沐清雪睁大一双琉璃眼,问道,“五妹妹,是哪两家啊,我们怎么都没听说?”
沐清柔笑道,“我也是刚听娘亲说的,本来老夫人还有些犹豫,毕竟两家都不是上上之选,这不,江老太爷一插手,老夫人一怒,打算这两日就定下了。”
沐清芷望着她,迫不及待的问道,“五妹妹倒是快说啊,是哪两家啊?”
沐清柔就笑道,“一家是定远将军府,一家是郑国公府。”
沐清柔一说完,沐清芷就倒抽了一口气。
清韵再傻,也知道这亲事有多差劲了。
她虽然继承了沐清韵的记忆,可是对定远将军府和郑国公府还真的没什么印象。
她看了青莺和喜鹊一眼,两人脸色比她抄佛经的纸还要白。
青莺眼睛通红,“定远将军今年二十五,已经娶过两房嫡妻了,都被他给克死了,嫡妻生了个女儿,填房生了个儿子……”
青莺哽咽的说不出来话,喜鹊接着道,“郑国公府大少爷,纨绔成性,原先和刑部尚书府千金定的亲,结果成亲前三个月,传出郑国公府大少爷给青楼花魁赎身,做了外室,还有了身孕。”
“兵部尚书府退了亲,郑国公夫人气的病倒在床,郑国公府大少爷被逼无奈,等外室把孩子生了之后,就把外室给卖了,可是死性不改,还是流连青楼酒肆,兵部尚书府退亲之后,再说亲就困难了……”
这哪是两门亲,根本就是两个大火坑,不论哪一个,都能烧的三姑娘粉身碎骨啊!
第十一章 狠心
青莺和喜鹊每说一句,清韵的脸便苍白三分。
等喜鹊说完,清韵已经头晕目眩,要不是扶着书桌,估计都能摔了。
喜鹊泣了鼻子,扶着清韵道,“不会的,老夫人不会这么狠心的……”
清韵惨笑一声,觉得身子冰冷。
看清韵痛苦,沐清芷就觉得解气,心情莫名的痛快,她笑道,“其实老夫人对三妹妹你已经不错了,你看看大姐姐嫁的,好歹未来的三妹夫四肢健全。”
这是劝人吗,这根本就是捅刀子!
清韵稳住身子,之前她还会挤出几抹笑来,这会儿连笑都挤不出来了。
为了伯府能恢复侯爵,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心当真是够狠啊。
从沐清凌哭着上花轿起,沐清韵不是早有心里准备了吗,伯府拿她们联姻,肯定嫁的要么是京都望族,要么就是手握实权,以她的才学性情,若是对方没点问题,除非脑袋被门夹了才会看的上她,看的上伯府。
清韵自嘲的想,其实嫁了也好。
亲事再差,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不是吗?
嫁给定远将军府,嫁过去就做娘,有儿有女。
嫁给郑国公府更好,大少爷喜欢美色,他就是养几十几百个外室,她最多不拦着,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总比整天呆在佛堂,不是抄家训就是抄女诫佛经强。
清韵抬手,抹去眼角一滴泪珠,苍白脸色恢复了些许。
沐清柔几个来,就是来打击清韵,看她心灰意冷的样子,如今看到了,心情也舒畅了,加上佛堂清冷,没什么好待的,就都走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撒两把盐,“看来三姐姐快要出嫁了,我们得赶紧给她准备添妆才是呢。”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商量绣什么添妆走了。
等她们走后,青莺哭着道,“不会的,伯爷肯定会回来阻止姑娘的亲事的……”
清韵摆摆手,示意她们别说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伯爷离京办差,少说也要三个月才回来,他才走了一个月不到,怎可能会回来?
便是回来了又能改变什么,要是老夫人和大夫人把亲事定了,伯爷就算要求老夫人退亲,老夫人会退吗,她要以死相逼,父亲还能为了她不顾老夫人的死活了?
清韵喉咙一痒,猛咳了起来。
青莺和喜鹊抹了眼泪,赶紧端茶给清韵喝。
在清韵瞧不见的地方,两丫鬟互望一眼,眸底就一个意思,得把清韵看好了。
她们怕清韵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春晖院,内屋。
老夫人坐在镂空花鸟铜镜前,看着镜子中眼角满是皱纹的自己走神。
孙妈妈帮她取下头上的发簪,一边道,“老夫人,你早饭就吃的不多,午饭又没吃两口,身子怎么受的了,奴婢让丫鬟顿了些燕窝,午睡前,用上两口吧?”
孙妈妈说着,丫鬟红绸便端了燕窝粥上来。
孙妈妈接过,要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摆摆手,“没胃口。”
孙妈妈还欲在劝,老夫人就开口道,“我知道你忠心,端下去吧。”
孙妈妈只好把粥碗又端给红绸了。
老夫人看着镜子里双眸无神的自己,嘴唇动了动,“当初把清凌嫁了,他三个月没喊过我一声母亲,这一次,怕是一辈子了。”
那个他,指的是伯爷。
孙妈妈在心底一叹,道,“老夫人也是为了伯府好,伯爷会明白的。”
老夫人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孙妈妈犹豫再三,终是开口了,“老夫人,大姑娘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也有一年多了,定国公府是说帮了伯府说好话,可到底是真说了还是假说,谁又知道,奴婢只知道,大姑娘嫁了之后,伯府没有半分好转,难保三姑娘嫁了之后也一样,您又何苦为了那两分希望和伯爷离了心?”
老夫人睁开眼睛,看了孙妈妈一眼。
孙妈妈一边帮她梳头发,一边道,“依奴婢看,您还不如把太太留给三姑娘的陪嫁拿去打点……”
孙妈妈说着,老夫人摆了摆手打断她,有些烦躁道,“这两年,我打点少了?我积攒了大半辈子的陪嫁都送去一大半了,那些人收钱的时候麻利,找他们帮忙的时候就含糊其辞,一推再推。”
若不是求助无门,她何至于要背着骂名,选择联姻,实在是比联姻更好的办法了,捆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伯府好,他们也能跟着受益。
想着,老夫人那一瞬间的动摇又坚定了,“这一回,再不能像上次那样了,得黑纸白字的写出来。”
孙妈妈知道劝不动老夫人,只问道,“那三姑娘许给谁家?”
孙妈妈声音有抹惆怅,江家一倒,害了伯爷,更害了两个亲外孙女。
要是江家风光依旧,侯府没有被贬,以大姑娘那容貌才情,何至于要嫁给一个中风偏瘫在床的国公府少爷,便是嫁皇子郡王也足够了。
想他江老太爷纵横官场半辈子,多少人阿谀奉承,如今想挽救一下外孙女都做不到,逼不得已,才提出亲上加亲,想到江老太爷临走时,那凄凉踉跄的脚步,孙妈妈还忍不住一阵唏嘘。
到底是人走茶凉,人情淡漠。
孙妈妈问完,老夫人迟疑,没有做决定。
外面红绡打了珠帘进来,福身道,“老夫人,徐夫人派丫鬟传了话来,说是少一万两陪嫁太多了,定远将军府好像不大愿意,怎么也要再添五千两。”
孙妈妈脸一青,“定远将军府老夫人胃口也太大了吧,定远将军都死了两个媳妇了,又不是什么香饽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