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突然像是被人迎面重重挨了一拳,面色竟然忍不住泛起了白。
太后深深的叹息,隐隐之间,却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哀家知道,你十分钟情与她,那孩子亦很爱你。然后哀家便设了局,让你独自前来,以你之身,换她周全。你果然没点出息,哀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连自己的眼睛和双手都可以不要,你……你那么喜欢她,可玥丫头,感动之余,却依然执意要走。她说不能对不住她的娘亲,哀家拿她没办法,只能遣人连夜送她出宫,让她走了。”
“不可能!”
容隐抬眸回视着太后,“她说了,她已经选择了留下,就不可能会再离开。你休要骗本王,她到底在哪里,本王要见她。”
“你质疑哀家?”
太后不慌不忙的反问,她凝视着男人的面容,从容不迫的道。
“哀家对玥丫头的宠爱,你不是没见过。哀家若不是知道,你不可能会做伤她心的事情,否则,她这一次说要走,哀家铁定重重罚你。
骗你?哀家有什么动机要骗你,又作何要骗你?她肚子里还有我们皇室的血脉,哀家便是有理由,亦不会轻易放她走。你素来聪明,又精通人心,难道还不能看出来,那是她自己选择离开的么?!”
是么。
是她自己选择的离开
可,纵使她双眼无神,他也能从她的身上,感觉到她的痛。
她很痛,舍不得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知道的,他能感觉到的,可为什么?
会是她想要走?
男人明显不信,或者说,他根本不愿相信。
太后的面上转瞬凝过一抹狠戾之色,只是男人现在无心注意她的神色,自然也便没有瞧见,她的异常之处。
“老九,你别忘了,她可不止一次说过,她要离开你的话!”
男人的面容蓦然又白了几分。
太后抬脚,慢慢的走到容隐的身前。
“老九,不管你信与不信,玥丫头都已经不在帝京了。哀家没有伤她一分一毫,你若是气哀家放走了她,大可冲着哀家来。可哀家,不准你为了一个放弃你的女人,变得颓废不堪,容家的天下,还需要你来复兴。你身上的担子很重,不能就这样一蹶不振,知道么?”
容隐低垂着眼眸,抿着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
“她去哪里了?”
太后胸腔上的气不打一处来,她忍了忍,还是道。
“哀家只送她出了帝京,她去哪里,哀家也不清楚,她不要哀家的人跟着。”
“什么时候的事情?”
太后深深的闭了闭眼,“你昏迷之后,她便让哀家送她出宫了。听说,她出宫的时候,老五也见着了。”
男人的大手攥的咯咯作响。他素来是冷静的,沉稳的,可这一次……
他血红着眼眸,盯着太后看,声音不大不小,亦不紧不慢。
“本王知道了,太后请回罢。”
太后面无表情的警告他一句。
“老九,人,哀家随便你找不找,但哀家告诉你,太子谋反还有朝中乱党的事情,都等着你来处理,皇帝去了,如今宫里宫外人心动荡的很,你若是因为她,给哀家耽搁了半分,造成了什么不可弥补的祸乱,你便莫要怪哀家无情,把你推下这个位子。”
……
……
太后一走,容隐便取下手腕上的红绳,交于千雾,让他立即出城,务必把江雪玥的行踪追回来。
千雾照办。
容隐随后召唤了五王容安面见。
五王容安一夜未眠,处理完老皇帝的事情,听到容隐传召他去太后寝殿,刚一个碰面就见他提着剑,不要命的往自己眼睛上挪。
之后又是处理他的事情,好不容易等他的伤情稳定了,他还得去皇后寝
宫,看看百里连儿的事情处理的如何。
皇后软硬不吃,外边寻不到密室的开关进去,李初然急的跟什么似的。
如今主事的人不在,他不敢轻易拿太子上来换人,百里连儿自然还被困在密室里,不得而出。
一整夜过去,外边的雨下着下着,变成了下雪,温度陡转直下,尚未想到其他法子,天已然大亮。
然后,容隐便遣人,来寻他问话了。
五王容安行色匆匆的走进御书房,他身上的盔甲并没有换下,面上亦还沾着干枯的血迹。
一双漆黑的眼眸中,隐隐带着些通红的血丝,一看便知,是一夜未眠。
他朝坐在书案前的男人,单膝跪下。
“容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容隐虽然未行登基大典,但老皇帝的遗诏上,已经写了容隐是未来的储君。
如今老皇帝一死,容隐自当入主皇宫,五王容安这么称呼,理所应当。
容隐抬起眼眸,他瞥了五王容安一眼,面上清清淡淡的,叫人难以辨出,他究竟是喜是怒。
“五哥,起身罢。”
五王容安闻声而动,男人的眼眸深邃漆黑,放在桌面上的手,不自觉的一根一根紧攥起来。
他问,声音冷静。
“你昨晚,看见她了?”
五王容安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江雪玥。
他默了一瞬,而后开口道,“容安确实看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昨晚离宫,容安觉得奇怪,曾拦下她的那辆马车,不过,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让容安不要拦着,容安见皇后娘娘没说什么,便就放了马车,让他们出去了。”
他昨晚还觉着奇怪,处理好容隐,稳定他的伤情之后,他刚从御书房出来,要赶到皇后寝宫那边去,宫道上有一辆马车,本就很显眼,他望过去,刚好瞥见江雪玥上了马车。
他的确不知,容隐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去的时候,容隐已经要自残,他顾着救下他,等抬眸看向太后的时候,江雪玥已经晕过去了,身旁的听竹正在为她把脉。
太后让他赶紧把容隐带出去,叫太医整治,容隐的伤口血涌不断,他哪还顾得上其他,背着容隐就出了太后寝殿。
老皇帝的尸身尚在寝宫之中,他只得把人带到御书房歇脚。
这刚稳定容隐的伤势,出了御书房大门,还没走出宫道,就看见江雪玥上马车,连句招呼也不打一声,容隐伤着了,她也清醒了,怎么不上前伺候反倒上马车,一副往外走的姿态。
怪哉怪哉。
他觉着其中有诈,便换人拦下他们的马车,结果车帘掀开,听竹便让他莫要拦着道,江雪玥也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没有多说一个字。
那他还能说什么,可现下帝京不太平,他说了几句劝慰的话,听竹没有听,江雪玥也没有听,一个嬷嬷就与他道,这是太后娘娘在办事,若是他一直挡着,耽搁了正事,可能,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
宫中全面戒严,只能出不能进,他的确没有什么理由,把江雪玥强行留下,那嬷嬷还把太后搬了出来,他就更不能说什么了。
他紧紧的凝视着男人面上的表情,却只见容隐眉眼间的阴戾恨意骤起。
他的脸绷的很紧,紧的像是随时都要奔溃然后爆发。
然而男人的眉梢眸底,却又覆盖着一层阴霾和黯淡之色,唇角勾出自嘲的弧度。
他眉心一跳,顿觉大事不好,“皇后娘娘她……?”
容隐没有说话,默了半晌,待面色渐渐平静之后,他方让五王容安退下。
御书房内,重新恢复静谧。
房里的人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他慢慢的拿起了文案,淡定自若的翻开了几页来看。
风,冷冷的吹进来,掀起了一两页书。
男人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把手里的文案狠狠的摔落在地,他像疯了一般,把书案上的文案全部都甩落在地,脚狠狠的往千年檀木做成的书案踹去,噼里啪啦的,书案被男人踹到了对面的墙上,轰的一声,四分五裂,闹出不小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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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闻声而进,却见即将登基的新帝怒容满面,幽深漆黑的眼眸散发着寒骨的恨意。
“滚出去――”
宫人吓得立即又慌忙行礼退下,顺道把门重新关好。
男人像是强忍着胸腔上那股歇斯底里,猩红着双眸,周身戾气盎然,他的手指攥得咯咯作响,指尖发白到恐怖,包扎伤口的纱布,早已是血色弥漫,彻底变成了红色。
他站直了身躯,修长而冷峻,在这样狼藉不堪的场合中,丝毫感觉不到暖意,声音依旧低沉,却是寒心刺骨的讥诮。
“江雪玥,你就这么舍得,践踏本王?!”
践踏他们之间的感情。
践踏,他对她的信任
……与深爱。
……
…………
时过一日,皇子王孙披麻戴孝,守孝三天三夜。
帝王仙去,举国同哀,容隐下令天陈百姓,吃素一日,近日禁歌舞狂欢,违者,杀无赦。
时过五日,九王容隐举行登基大典,太后亲读先帝遗诏,助九王上位。
安平侯嫡女江雪玥,九王正妃江雪玥,被册封皇后,因怀有身孕且病重,故没有参与登基大典,但执掌凤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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