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刘武的供词里对这个人,没有半句提及。
京兆府尹叶景粟虽然觉得本案尚有疑点,却碍于刘武一死,线索中断,只得就此结案,并将所有材料报呈白伟祺。随即,他被传召至宫中。
御书房,白伟祺坐在那里,翻着手下的文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叶景粟伏地而跪,心中忐忑。
按理说,本案应由刑部或宗人府办理,可皇上钦点京兆府审理,这本就透着一丝诡异。
更何况,叶景粟的妻子乃当年卢妃的亲妹妹,“胡卢案”后,卢妃被废,叶景粟提心吊胆,唯恐被牵连。然而,这些年来,白伟祺似乎早就忘记了这位“姻亲”,并未迁怒于他,却也一直没有提拔过他。
叶景粟在京兆府尹的位子上一坐就是六年多,他终日言谨慎微,清廉奉公,就怕皇上哪一日翻起旧账,削去他的官职,甚至要了他一家的命。
即使,皇上后来恢复了卢妃之女白靖娴的公主身份,叶景粟也不敢让妻子和女儿同白靖娴有过密的接触,胆小怕事的他只盼着早日告老还乡,带着家人远离京城,踏踏实实过平安的小日子。
此刻,跪在这御书房,面对天子龙颜,叶景粟说不出的紧张,明明已是初秋,可他的衣襟早已被不断冒出的冷汗濡湿。
终于,白伟祺放下了手中文卷,看了看叶景粟,淡淡开口,“叶卿,此案你怎么看?”
叶景粟身子一颤,不敢抬头,声音略带惶恐,“陛下,微臣愚钝,刚查到这里线索就断了……”
“叶卿的意思,本案还有尚未查清的地方?”白伟祺的手指在桌上轻叩,话里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或者,叶卿是觉得,本案另有隐情,暗中做这些手脚的并非刘武和那两个女子?”
明明他的话不轻不重,不愠不火,可叶景粟还是觉得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顿时吓得连说话都有些结巴,“微……臣不……不敢。”
“不敢?这是何意?”白伟祺一挑眉,“抬起头来说话!”
“微臣,微臣愚钝,不敢妄自揣测,一切,一切还请陛下定夺。”叶景粟抬起头,战战兢兢地回答,压根不敢直视白伟祺。
“一切都要朕定夺,朕拿你们来何用?”白伟祺轻哼一声,言语间似有些不耐,“朕看你这文卷做得不错,怎么就定不了案?”
叶景粟在京为官多年,虽然官算不得太大,却也深谙官场的道道,懂得要时时琢磨天子的话。白伟祺这话一落地,他暗暗抬头一瞥,心中揣测皇上是否要本案到此为止。
他不蠢,当然明白此案背后是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再往下查,他不但乌纱难保,可能还会丢掉性命。而皇上,真的愿意查下去么?爆出皇子的丑闻,这是皇上愿意看到的?
“微臣以为,刘武因个人私愤暗中撺掇两名女子对七皇子准备的贺礼捣鬼,三人供词和其他人的旁证相印证,证据确凿,足以定罪结案。”叶景粟麻着胆子建议结案。
“刘武畏罪自杀,余下的两名犯妇,依叶卿所见,应如何处置?”白伟祺凝眸看着叶景粟,眸光明显柔和了几分。
“诅咒陛下,嫁祸皇子,罪该问斩。”叶景粟越说越顺溜,“微臣建议将这二人午门问斩,以儆效尤。”
“何需如此麻烦?”白伟祺突然看向一直弓腰站在一旁的阿贵,“昨儿个你不是翻出一瓶鹤顶红?送去京兆府,让那两名犯妇服下。朕不想再听到关于她们的任何事情!”
“喏!”阿贵转身从书架上拿下一个酒壶。
“起来吧,叶卿,你查办此案有功,赏黄金百两。”白伟祺虚手一抬,“阿贵送叶卿出宫。”
“这是微臣应该做的,陛下若是奖赏,微臣受之有愧。”叶景粟不敢起身。
“朕记得你有个女儿,今年应该及笄了吧。”白伟祺淡淡地看着叶景粟,“这金子你带回去,就当是朕赏你女儿的。”
“微臣叩谢陛下!”叶景粟不敢再拒绝,心中却突生疑虑,这皇上莫名其妙提起他的女儿,这到底是啥意思?
可他脸上不敢表现出半分,恭敬地跟在阿贵身后,退了出去。
不多时,白逸羽被带进了御书房。
他明明一身狼狈,可看上去却似闲庭信步,气度不减半分,进得门来,轻轻一撩长衫,双膝跪下,眼眸低垂,“儿臣参见父皇。”
“事情都已查明,你的确是被奸人所害。”白伟祺看着跪在面前,却像和自己远隔千山万水的儿子,心里五味杂陈。
“多谢父皇替儿臣洗清冤屈。”白逸羽口里说着谢,但脸上波澜不惊,和他父皇一样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孩子,终究才是最像自己的那一个。只可惜……白伟祺心中一声低叹,语气却多了几分威严,“此事虽不是你所为,但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即日起,你不必再留在京城,回平州去吧!平州刚刚经历了战乱,百废待兴,身为皇子,作为城主,你肩上的担子不轻。”
“儿臣明白。”白逸羽这才抬起眼眸,“出宫前,儿臣想去母妃的寝宫看看。”
“跪安吧!”白伟祺沉着脸手一挥,低头看着桌上的奏折,连多看白逸羽一眼的耐心都没有。
“儿臣告退。”白逸羽磕了头,站起身走了出去。
白伟祺盯着面前的奏折,许久不曾看进去一个字。
半个时辰之后,白逸羽从胡妃生前所住的云瑶宫出来,沿着宫道缓缓向宫外走去,不期然地与白御麟偶遇。
“皇叔!”白逸羽停下脚步,看着白御麟,恭敬施礼。
“羽儿,出来了?”白御麟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皇兄召我进宫商议他的生辰晚宴,才一入宫,我便听说一切都水落石出,皇兄命阿贵送了鹤顶红去京兆府,送那两个作孽的妇人一程。我正想着去劝皇兄将你放出天牢,没想到他已经把你放出来了。”
“皇叔,这次多亏了你,否则羽的命早已不保。”白逸羽眼眸一暗,他知道白御麟在父皇面前为他求情,却不知父皇这么急着赐死那两个女子,看来父皇并不想真正查下去。
“傻孩子,都是一家人,何需客气。”白御麟笑着拍拍白逸羽的肩膀,“你受苦了,回府上好好休息,待你父皇生辰,我们再好好喝几杯。”
“皇叔,羽恐怕不能陪你了。”白逸羽淡淡一笑,“父皇有令,羽即日就要返回平州。”
“什么?”白御麟一愣,随即眉头微微一蹙,“皇兄怎能这样?此事明明……”
许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话戛然而止,无奈地叹了口气,“羽儿,你多保重。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皇叔保重!”白逸羽再施一礼,告辞出宫。
大头、银鱼、马耳等人早已侯在宫门外,一行人很快就回了七皇子府。
唐伯早就在大门外翘首以盼,远远看见白逸羽那俊逸的身姿,眼眶一下就潮湿了。他竭力让自己笑着迎上前,招呼众人跨火盆、去晦气。
“唐伯,辛苦了!”白逸羽看了看清减了一圈的唐伯,难得地冲他笑了笑,跨过火盆进了府。
身后,唐伯的眼眶又红了。
白逸羽刚一走进揽月轩的内室,四个隐卫就现了身,他一边解衣衫一边向屏风后面走去,“说吧。”
待阿洛说完,屏风后浇水的声音停了停,很快又响了起来,接着,传来白逸羽淡淡一句,“通知下去,一个时辰之后出发。”
十天后,平州城外十里坡,萧玖璃骑在马上望眼欲穿。
秋日残阳下,一行人疾驰而来,白逸羽一马当先,远远看见萧玖璃,他一跃而起,落在她身后,喝退隐卫,挥动马鞭,两人一马,飞奔而去。
☆、117.117 玖儿,我爱你
“小七……”萧玖璃一声低呼,只觉得白逸羽这般太过张狂。
“玖儿,我想你。”白逸羽将紧紧萧玖璃拥在怀中,健硕有力的臂膀仿佛要将她勒入自己的躯体一般。
“回来就好。”他这么一说,萧玖璃的身子突然软了下去,轻轻依偎在他怀中,一月来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终于全部消散在风中,一月来因为相思而无处安放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开始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
揽着怀里柔软的小小身子,白逸羽的唇角勾出完美的弧形。他带着萧玖璃一路奔向百丈山,将马一扔,揽着她的腰,迅速飞掠到了山顶。
黄昏,山上几乎没有人,白逸羽拉着萧玖璃径直来到梨花林,在一棵最大的梨树下停了下来。
暮色中,白逸羽凤眸闪亮,眸光似水,情愫荡漾起层层涟漪,好似要掀起巨大的风浪,将萧玖璃沉溺在他的深情凝视中。
萧玖璃背靠在梨树上,抬眸看着白逸羽,他的俊脸近在咫尺,他的气息充盈着鼻息,她的心砰砰乱跳,仿佛就要飞出心窝一般。
“玖儿……”白逸羽低唤一声,随即,他的身子向前一倾,头一低,对着萧玖璃的唇瓣径直吻了过来。
他的唇火热干燥,一碰上萧玖璃湿润柔嫩的唇瓣,便彻底失了控,强行闯入她的领地,掠夺属于她的美好和甘甜。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萧玖璃愣神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要将他推开,可白逸羽将她死死抵在那树干上,双臂宛如铁臂一般紧紧将她环住,压根没有给她逃离的机会。
萧玖璃越推,他的身子贴得越紧,两人之间再无任何缝隙。萧玖璃越挣扎,他的身子越火热,那明显的变化灼得萧玖璃面红耳赤,浑身温度随之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