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军必严,否则,南荣人一旦进犯,这平州城如何保得住?”白逸羽也不多说,切入正题,“城主今日来可还有别的事情?”
“殿下,微臣今日来还有要事相商。”李桓说着摸出一张礼单,“每年十月皇上寿辰,平州都会送上贺礼。而这贺礼通常自三月就会定下,到九月全部备好后由专人押送进京。这是微臣草拟的今年的礼单,还请殿下定夺!”
“好,我先看看再说。”白逸羽并不伸手来接,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李桓眼里眸光一闪,将那礼单放在桌上,起身告辞,“那就辛苦殿下了,微臣先行告退。殿下早日敲定,微臣再陪殿下去看样挑选。”
“慢走不送。”白逸羽微微颔首,端起茶盏吹吹浮叶,轻轻啄了一口,直到李桓转身离开都没有去动那礼单。
随后,白逸羽将礼单揣入怀中,带着马耳和银鱼出了府。
黄昏时分,白逸羽回来了,他满身风尘,将礼单递给萧玖璃。
“织锦?茶叶?人参?”萧玖璃指着这几样,话里带着疑惑,“平州似乎并不盛产这些东西,难道李桓的意思是要去别处购置?”
“他可不就是这意思!否则他如何会布下那样的局?”白逸羽冷笑一声,“平州财政吃紧,百姓够穷了,要照他这礼单去准备购置,不知道又得饿死多少人!”
“可那是你的父皇,一国之君的寿辰,这些做地方官的谁敢怠慢?”萧玖璃捏着那薄薄的礼单,也觉得无比沉重,“尤其是李桓这样的人,就算得到皇后赏识,怕也不甘心在平州这样的地方待一辈子吧。有讨好你父皇的机会,他如何会放过,又如何还会去管百姓的死活?”
“分明是打着父皇寿辰的名义盘剥百姓,实在可恶!你看看这些东西,明明平州没有,还要重金去外地购买来撑面子,有何意义?”白逸羽眸光寒凉,话里隐隐带着怒火。
“我也觉得这礼单不出彩。”萧玖璃蹙了下眉,“若说往年他这样备礼倒也无可厚非,但如今名义上是你在掌管平州,若你就送这样一些东西回京给皇上贺寿,那便显得太随意了。皇后等人只要煽煽风,皇上心中定会对你不满。”
“他安的什么心我当然明白。”白逸羽冷哼着从萧玖璃手中拿过礼单,扔到一旁,“我自会重拟。”
“牲畜什么的不必做大的改动,今年农户家中都养了兔,即使没有猪羊,也有肉吃。何况他们爱吃狗肉,也是因为大的牲畜要进贡,对此应该早已习惯。但那些需要外购的东西,我觉得都可以免了。”萧玖璃提着建议。
“我也正有此意。”白逸羽点点头,“织锦不必买,在本地选一些手工不错的绣娘,绣点带西域特色的毡毯就好,这样能省不少银子。”
“茶叶也不必买。”萧玖璃眼里闪着光,“今年茶农种的茶叶非常特别,虽然算不得什么极品,但若真是进献给皇上,倒也拿得出手。”
“你还有何建议?”白逸羽唇角一勾,抬手揉揉她的发顶,“有你在,我真省心!”
“不如你亲自去寻一对仙鹤和一双百岁龟,都说龟鹤遐龄,将其送给皇上,他心中一定会很欢喜,这岂不是比那什么千年人参更有意义?”萧玖璃抬眸看他。
“你我果然心意相通!”白逸羽唇角勾得更高了,“你快快好起来,我们一起去寻!”
“李桓那里……”萧玖璃眼里闪过一丝隐忧。
“放心,我自有安排,这一次我要彻底解决掉这个祸害!”白逸羽说着低下头来,在萧玖璃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那是你的人?”萧玖璃一愣。
“确切地说,是当年外祖留下的暗桩。”薄唇擦过她的耳珠,白逸羽突然想含在口中,忍不住对着她耳朵吹了口气,唇瓣有意无意触碰着那耳珠。
萧玖璃身子一颤,脖子一缩,脖根瞬间泛起一层粉色,杏眼里漫上一层雾色,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娇俏。
她迅速移开自己的头,秀发垂下遮挡住一脸的羞涩和慌乱,可看在白逸羽眼里,却更添了一份娇羞,说不出的迷人。
“玖儿,你真的越来越像丫头了。”白逸羽抬起头,手轻轻撩开她的青丝,看着她的粉面娇艳如桃花,越看越喜欢。
“讨厌!”萧玖璃看似娇嗔,心中却微苦,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地告诉他,自己本就是女儿身。
“你呀!”白逸羽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一动,“这样子以后怕是没有女人会要你,你就踏踏实实跟在我身边好了!”
“谁说我没人要?!”萧玖璃本能地抬杠。
“你自己都像个丫头,还希望有女人要?”白逸羽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没有底气,他的玖儿似乎一直很有女人缘,“还是,你又在想女人了?”
“我懒得和你说!”萧玖璃瘪瘪嘴,不想理他。似乎在这个问题上,他总是有些过分敏感。
“我不许!”白逸羽说着走了出去,少顷,端着煎好的药转身回来。
“这药怎么这样腥?”萧玖璃只喝了一口就喝不下了,“中午都不是这个味儿。”
“我今日出去猎了只鹿,这药里加了鹿心血。”白逸羽面色不变,又往她唇边喂过来一勺药。
“你今日去猎鹿了?”萧玖璃一愣,难怪早上他说去见李桓就一直没回来。
“嗯。”白逸羽轻描淡写地说到,“上次你伤得那么重,我就想去抓只鹿。不过那时尚是冬天,不好抓,你身边离不得人,我只好作罢。这次说什么也要让你好好补补。”
“可这药真的很腥。”萧玖璃摇着头不肯喝,
“你是要我亲自喂你?”白逸羽一挑眉,话里隐隐带着威胁。
一想到他喂药的方式,萧玖璃哪里还敢拒绝,埋着头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真乖!”刚喝完,白逸羽就将早已备好的蜜饯喂到她口中,顺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等下鹿肉炖好了,你多吃点!”
“别把我当猪养!”到底是女孩,萧玖璃也希望自己婀娜多姿。
☆、106.106 当年旧事
“习武之人,哪有那么轻易变成胖子?”白逸羽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我只是想尽快把你养大!”
“我怎么总有种养肥小猪杀了过年的感觉?”萧玖璃打开他的手,感觉他笑得意味深长。
“养大了我才好吃啊!”白逸羽一语双关,也不点破,走到一旁写礼单去了。
夜里两人躺在一起,萧玖璃忍不住问,“小七,李桓做这平州城主很多年了么?你的外祖怎么会在他身边埋下暗桩?”
“李桓做城主不过五年,是在我被送出皇宫之后。”白逸羽沉默片刻方才开口,话说得很平静,可萧玖璃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冷寂。
他被送出皇宫是因为他母妃出了事,而他的母族,他的外祖一家也一定因此受了牵连。萧玖璃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这般好奇,不该去揭他心底的伤疤。
握住白逸羽的手,萧玖璃话里带着愧疚,“小七,对不起……”
“玖儿,我没事。”白逸羽将她揽在怀里,“总有一天,我会为母妃讨回公道。”
“嗯,我会陪着你!”萧玖璃轻轻拍着他的背,似在哄着一个小孩。
白逸羽终于敞开心扉向她诉说那一段往事。
“当年我外祖是富甲一方的江南首富,他乐善好施,仗义疏财,与不少江湖人士、官员、商人都有来往。而我母妃则是江南有名的美女,传闻她尚未及笄之时,上门提亲的人便已经将外祖家的门槛踏破了。”
“有好事者偷偷爬上高墙,偷窥我母妃藏在深闺的一颦一笑,暗中画了一些她的小像。后我外祖发现,便派人将府邸严加看守,再不让类似事情发生。”
“因为传神,也因为珍贵,母妃的这些小像当时竟千金难求。结果,不知为何,有一张竟落到父皇手中,引起了父皇的注意。那时候父皇刚刚登基,时常微服去民间私访,因为这小像,他前往江南的时候隐瞒身份,设法和我的舅舅攀上了关系。”
“后来,父皇顺理成章地成为外祖府中常客,由此终于见到了母妃,并对她一见倾心。母妃那时刚刚及笄,很少与外男接触,面对风丨流倜傥、才华横溢的父皇,哪里有半点抵御的能力?很快,他们相爱了。”
“父皇这才向我外祖和舅舅表明了身份,没想到原本非常欣赏他的外祖竟坚决反对这门亲事。外祖一生只娶了一个女人,只有一双儿女,他舍不得母妃进宫,更不愿她和其他女人一起共侍一夫。”
“可我父皇不顾外祖的反对,竟趁某一日带母妃外出游玩的时候,哄着将她变成了自己的女人。眼见生米煮成了熟饭,母妃又那么迷恋父皇,外祖只好将女儿送进了宫。”
“父皇给舅舅封官,但舅舅拒绝了,父皇并未勉强,赏赐了舅舅一块令牌,可自由出入月国的每一座城池。那时月国和南荣尚属友邦,舅舅和外祖也来过平州几次,很自然地,在平州培植了一批心腹。”
“父皇对母妃的确是宠爱有加,母妃进宫不到半年,便已升为贵妃,仅仅位居皇后之下。但父皇虽然爱惨了她,却也和其他君王一样左拥右抱。母妃进宫才三个月,他就又立了礼部卢尚书的嫡长女为妃。这卢妃幼时寄养在江南外祖家,和我母妃不但是手帕交,还由同一个老师教书习字。”
“卢妃就是三公主的母妃?”萧玖璃听到这里,插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