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那个阿九身亡之后,你心情沮丧,可朕没想到,这一个月来,心怀悲伤的你,竟想出了这样一个建议。”白伟琪接过那奏折,扫了几眼,放在一边,“你可曾想过,此举会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
“儿臣明白。”白逸羽迎着白伟琪的视线,“儿臣此举势必触犯众怒。可是,儿臣不后悔,儿臣觉得唯有改变,才能让月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为什么一定要改?”白伟琪的眸光凝着他,带着一丝探究。
“不过短短数年,南荣便已经两次进犯月国,或许在很多人看来,这是单之峰野心太大,可在儿臣看来,这是南荣崛起的必然结果。单之峰继位之后,在南荣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变革,南荣的国力迅速增强,早已今非昔比。虽然这两次大战,都以失败告终,但儿臣相信,一旦有机会,他们还会进犯月国。”
“三皇姐嫁入金流之后,查尔格也在金流掀起了变革之风,金流的实力也不可小觑。如果,我们只是一味加强防守,而不从内进行变革,那么,总有一天,南荣的铁骑将撕开月国的疆土,月国将一蹶不振。如果,金流也蠢蠢欲动,月国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如今月国的贵族早已与昔日的祖辈不同,他们从小养尊处优,大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更别说上阵御敌了。只怕是月国真到了危急的那一天,这些世袭的贵族,所谓的权贵,为了自己的利益,都会主张议和。父皇,你真的愿意看着这样的局面发生吗?儿臣觉得,月国应该变革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白逸羽说完,静静地看着白伟琪。
“你说的并没有错。”白伟琪自然是想到了单之峰进犯月国之时,徐沐等人竭力主和,“只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已经施行了这么多代,一下要变掉,阻力可想而知。”
“父皇,若为明君,一心为江山社稷,有阻力又怕什么?这一切绝非为了某个人的私利,而是为了月国的未来,不是么?”白逸羽的语气依旧平缓。
“为何现在提出来?”白伟琪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抛出了问题,“真的是因为那个阿九么?”
“儿臣素来人微言轻,就算以前提出来了,父皇和大臣们怕是也不会赞同。如今,儿臣立了军功,得父皇恩典,入职军部,此时提出,想必更为合适。”白逸羽说到这里,垂下眼眸,“当然,这些话阿九生前也向儿臣提过。”
“一个护卫,竟有这等想法?”
“那时迎战单之峰,看着军营中有不少寒家子弟,空有一身抱负,也确有将帅之才,却偏偏因为卑微的出身,只能做一个小小的军士,儿臣心中感触颇深。尤其是阿九,她擅长阵法,胆识过人,远比很多所谓的将军还擅于领兵作战,却只能依附在儿臣身边做副手。”
“儿臣和她聊起此事,她一心依附儿臣,从没想过要做什么将军,但她却提醒儿臣,唯有公平竞争的机会,才能在军中选拔出真正的人才,才能让月国的三军立于不败之地。”提到萧玖璃,白逸羽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伤色。
“失去他,你心里很疼吧?”白伟琪眸光深了深。
“这一路走来,儿臣不想失去的人太多,可儿臣却一直在失去。”白逸羽自嘲一笑,“这就是儿臣的命吧。”
“每个人的命数从一出生便已经决定,不可更改,学会以平常心看得失就好。”白伟琪挥挥手,“你先回去吧,此事,朕会尽快作出决断的。”
“儿臣告退!”白逸羽跪安,离开御书房。
他独自沿着宫道向前,单薄的身影在这冬日里看上去显得有些萧索。
“羽儿。”刚一转弯,便遇到了白御麟。
“皇叔,你怎么进宫了?”白逸羽站定身子。
白御麟一个眼神,身后推轮椅的宫人当即闪到一旁,远远站着,不敢偷听两人谈话。
“羽儿,刚刚听说你早朝的时候提出了变革的建议,本王便想着进宫找皇兄聊聊。你的想法不错,本王会支持你的。”
“多谢皇叔!”
“你我叔侄,何需见外?你此举是为了月国江山,本王自然应当支持。”白御麟笑着摆摆手,“皇兄他怎么说?”
“父皇说此举一旦施行,牵扯太多,他还需再想想。”白逸羽并未隐瞒。
“的确,如今宫外已经吵翻了天,不少人对你意见大着呢。但相信也有不少人,尤其是寒门学子,对你的建议双手赞成。”白御麟看看白逸羽,“你回去吧,我去找皇兄再谈谈。”
“羽儿先行一步。”
“注意安全!”
叔侄二人分了手,白逸羽回到府中,将自己关进了揽月轩的内室。
“殿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皇上他今晚会来么?”不多时,唐伯求见。
“父皇一定会来的。”白逸羽抬起头,手里的鸳鸯剑轻轻放在桌上,“今晚护院的人,可千万别出了什么差错。”
“殿下放心,今晚安排的都是老奴信的过的人。”
“那就好。”白逸羽点点头,“掌门师父呢?”
“掌门一直在打坐。”
“不要去打扰他,今晚他会很辛苦。”
“殿下,京城的勾栏院、窑子和各大青楼,都找过了,你要找的那个人,还是没有消息。”
“京城附近的几座城镇也命人去找。”
“请恕老奴多嘴,她真的会被卖到那样的地方么?会不会已经被杀人灭口了?”
“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还活在这世上,可她是阿九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必须找到她!”
“那老奴让人再去找。”
唐伯退下,白逸羽低头看着鸳鸯剑,手轻轻抚过。玖儿,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傍晚,宫里来了两个宫人,拿着一些药材,说是白伟琪赏给白逸羽的。
唐伯连忙将人请进了揽月轩,不多时,又带着他们去花厅用膳。
而此时,揽月轩的密室里,白伟琪取下面具,转过身来,白逸羽和天山派掌门双双跪下。
“不必多礼,平身。”白伟琪坐下,虚手一扶,看着天山派掌门,“劳烦掌门。”
“本座的荣幸。”掌门没有多言,伸手搭在白伟琪脉搏上。
白逸羽退了出去。
“陛下,本座之前的推测应该是对的,你体内有蛊。”
“掌门,朕有一事请教。”白伟琪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陛下但说无妨。”
“在这蛊虫未从朕体中引出之前,朕是否还需和那人同房?”
“陛下,其实同房并不会缓解蛊虫之祸,不过是有人用母蛊操纵了子蛊罢了。”
“你是说,是有人想让朕以为只有和她同房,朕才不会有这噬心之痛?”
“正是!”
白伟琪的脸黑了。
片刻之后,当白逸羽端着参汤重新回到密室,白伟琪已经躺在了寒玉床上,上身衣衫尽褪。正值冬季,这寒玉床又不是一般的冷,白伟琪的唇角已经乌了。
白逸羽将参汤奉上。
“为何要帮朕?”白伟琪甚至没有问白逸羽如何得知他身体有异。
“父皇为何要信儿臣?”白逸羽反问了一句。
“你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会信你。”
“你是母妃唯一深爱的人,母妃为了你,甘愿连命都赔上,儿臣又如何能眼见着他们继续害你?”
都是明白人,不过短短数语,很多事情无需多言。
☆、228.第228章 儿臣只求一事
“陛下,这蛊虫在你体内已经存活了二十余年,若是现在就取出,对你的身子伤害很大。最重要的是,这蛊虫只是子蛊,一旦取出,势必惊动母蛊,有可能本座尚未将它引出你体外,那人就会催动母蛊加害于你。所以,本座今夜不能将其取出。”
掌门看着白伟琪,“本座会先封闭这子蛊的五识,让它不能再在陛下体内作怪,只是,会有些疼。”
“掌门尽管做,朕可以忍受。”白伟琪说完,微阖了眼。
掌门手一挥,十余根银针扎入白伟琪各处大穴。掌门随即抓起白伟琪的手腕,内力伴随真气进入其体内,游走片刻之后,他放开了白伟琪。
随即,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白逸羽,“羽儿,用内力护住陛下的心脉,那蛊虫躲在他心下三寸的地方。”
“好。”白逸羽上前,手放在白伟琪的肩膀处,一股浑厚的内力瞬间游向其心脉,白伟琪的睫毛闪了闪,并未睁眼。
顷刻,五根金针飞向白伟琪的心脉处,一阵巨痛袭来,他蹙了下眉,呼吸有一瞬的急促。随即,一股柔和的真气席卷过来,那疼似乎轻了些。
白伟琪的心脉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鼓起一个大包,那一处的皮肤渐渐变得有些透明,一只古怪的虫子扭动着身子,好像想钻出来一样。
虽然白逸羽早有了思想准备,却在看到这蛊虫的真身后还是变了脸,他怎么都想不到这虫子竟然有这么大,不知道这家伙长年累月盘踞在心脉处,白伟琪会受怎样的煎熬。
“如果没有母蛊的召唤,这子蛊平素一般都在休眠,否则陛下早就没命了。”似是看透了他心里所想,掌门低声给白逸羽解释,“你不用担心,本座会设法将它引出体外的。”
说话间,那蛊虫竟已钻破了皮肤,露出一个肉肉的头,一张古怪的嘴巴张着,让人觉得恶心。
寒玉床的寒气入侵,这蛊虫抖抖索索的样子竟是怕冷,拼了命想要脱离白伟琪的身体,另寻温暖的地儿。
白伟琪的头上泌出了冷汗,已经被封住穴位的身子还是忍不住轻轻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