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想想,真的没有什么异常么?”云梨落的声音提高了些。他向来待人和睦,任何时候都是笑着,说话不高不低,这般声调显然已经动了气。
“在下不敢乱说,陈珂他自来到军医馆,日日和在下一处,在下真的没发现他有何不妥。”王医官头上冒出不少冷汗,“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云梨落眼睛一亮,“快快说来!”
“这几日那男子一直昏睡不醒,从未睁眼说过话,陈珂每日都会在他床头站一会儿,和他说说话……”
“陈珂,你可有话要说?”云梨落闻言,不待王医官说完便看向柳曼槐,一副抓住有力证据的表情。
“云小公爷,那男子自被救回之后,一直没有半点生机,更无强烈的求生意志,在下每日陪在他身边说说话,不过是想鼓励他活下去。当初救他,就是希望从他嘴里知道一些对我离国有用的消息,若他死了,救他有何意义?”柳曼槐一席话,呛得云梨落一愣。
“王医官,还有什么?此事非同小可,切莫遗漏,更莫包庇!否则唯你是问!”云梨落冷冷地看了柳曼槐一眼,再次看向那倒霉的王医官。
“这……”王医官焦头难额,实在想不出柳曼槐有何不妥,唯恐云梨落说他有包庇之嫌,只好勉强说出一事,“今日发现疫症后,陈珂曾给在下服了一粒丹药……”
“你是说陈珂给你服了丹药?用以抵御疫症?”云梨落眉一挑,尾音挑高。
☆、第二百二十七章 陪她隔离
“应该是……”王医官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既不敢看云梨落,也不敢看柳曼槐,心中的煎熬可想而知。
“陈珂,既然你不是奸细,你怎么会知道军中将有疫症,还早早备下了丹药?这你要如何解释?!”云梨落再次质问柳曼槐。
“云小公爷,在下常年行走江湖,作为一名医者,身上自然带有各种丹药,当然,也有些对付坏人的毒药和迷烟。疫症是种突发疾病,往往来势汹汹,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自保,在下身上有这样的丹药并不奇怪吧?!”柳曼槐依然不慌不忙地答道。
“狡辩!你分明就是狡辩!这么多疑点,你还说自己不是奸细?!”云梨落哪里还容她分辨,心里早已认定她就是奸细。
“梨落兄,陈珂他不会是奸细!”就在这时,营帐的卷帘被撩开,欧阳元朗在侍卫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殿下,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养伤么?!”卫雁鸣站起身来。
卫汐雪也迎了上去,搀住欧阳元朗另一只胳膊,蹙着眉数落他,“你真以为你是铁铸的?拿自己的身子开什么玩笑,落国大军还在城外驻扎,三军还等着你指挥,我们还指望着你打败蒙亚图,你不安心养伤,起来作甚?”
“本王要是不来,你们岂不是要给陈珂定给【斯通】落国的罪?”欧阳元朗看了一眼柳曼槐,又看了一眼云梨落,“梨落兄,陈珂若是奸细,早就有若干次机会取本王的性命了,何以等到现在,用所谓的疫症来害人?难道你忘了,卫将军也是他救的!”
“那正是他的高明之处,否则他如何赢得大家的信任?!”云梨落依然怀疑柳曼槐,“身怀绝技,却甘愿待在军医馆,这本身就有问题。”
“梨落兄,这想法欠妥。”欧阳元朗摇摇头,“人各有志,有的人喜欢上阵杀敌,陈珂却喜欢救死扶伤,这何错之有?天下之大,比陈珂武功高强的大有人在,可不少人却对这场战争无动于衷,并未投身军营,难道梨落兄怀疑他们都是落国的奸细?”
“这……”云梨落一时失语,停滞数秒后说到 ,“可这疫症的确发端于他救下的人……”
“也许,我们都中了计。”欧阳元朗在卫雁鸣身边坐下,轻叹一声,“这一月来,本王数次胜仗,不过是蒙亚图诱敌的招术。”
“他故意称病,派手下人应战,让本王尝到甜头,对他失去警惕,结果一交手就被他擒了去。他算准本王被擒,军中定会派人营救,所以将本王与那男子关在一处。”
“那男子受尽了惨绝人寰的折磨,换了谁,当时看了也会动恻隐之心。何况,陈珂本就是医者,医者仁心,他如何能见死不救?”
“也许,这疫症本王身上也有。不管陈珂是否带回那男子,这疫症都会因本王而传回营中。本王过来,就是想让陈珂看看,本王是否也染上了。”说到这里,欧阳元朗平静地看着柳曼槐,伸出自己的手,“陈珂,你不必隐瞒,本王受得住!”
“殿下……”柳曼槐只觉得心尖抽了一下,那种疼让她说不出话来。
她缓缓走到欧阳元朗面前,细细观察着他的面色,又拉过他的手腕把脉,半响,缓缓跪在他面前,话里带着几分哽咽,“殿下……”
“陈医官,你是说,殿下他……”卫雁鸣一惊,轰地一下站了起来,卫汐雪显然也吓到了,云梨落眼眸一深。
“陈珂大意了,那夜只顾着为殿下处理伤口,却不曾想到蒙亚图在殿下和那男子身上早已做了手脚……”此刻,柳曼槐的心里也浮着一丝绝望,药材没了,欧阳元朗也染了病,这要如何是好?
“陈医官,真的没有办法了么?现在就派人去调动药材,真的来不及了么?”卫汐雪脸色惨白。
“殿下身上的病毒尚处于潜伏状态,陈珂会尽力将殿下发病的时间往后拖,只要能在四日内寻回三黄和大柴胡,殿下不会有事。”柳曼槐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给出了最稳妥的办法。
“伤兵营的士兵怎么办?”欧阳元朗看着柳曼槐。
“只要能保住殿下,那些士兵就处死吧!”没等柳曼槐回答,云梨落提议,“现在必须全力以赴保殿下!”
“殿下,陈珂自请和伤兵们关在一处隔离。陈珂会给你服下一些丹药,四日后寻来药材,王医官也能保你痊愈。”柳曼槐抬头看着欧阳元朗,“那些士兵因陈珂的大意而无辜染病,陈珂想尽力与老天搏上一搏,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荒唐,难道在你心中,那些士兵比殿下更重要?!”云梨落一下就怒了。
“非也。”柳曼槐摇摇头,“在陈珂心中,殿下自然是最重要的。可是,陈珂是医者,做不到放弃任何一个伤患。殿下有无陈珂,都能捱过这四日,可他们没有陈珂相助,便只有死。若云小公爷不希望军中疫症横行,还请同意陈珂的请求。”
“你在威胁本小公爷?一把火就能解决的问题,有何惧?”云梨落更怒。
“若云小公爷不怕军心动摇,大可如此!”柳曼槐的声音也冷了几度。
“你……”云梨落眼露凶光。
“陈珂,本王和你一起,与士兵们一起隔离等药!”欧阳元朗伸手去扶柳曼槐。
“殿下,不可!”卫雁鸣第一个反对。
“殿下,你不能这样!”卫汐雪和云梨落也反对。
欧阳元朗却只是看着柳曼槐,将她扶起,直视着她的眼睛,“陈珂,本王相信你,本王觉得跟在你身边是最安全的。你既然能争取保住他们的性命,自然也能照拂好本王。”
“殿下,你身份高贵,岂能担此风险?”柳曼槐摇头,“陈珂都没有把握的事情,怎能让你去冒险?”
“本王心意已决,不必再劝。”欧阳元朗回头看着卫雁鸣三人,“卫将军,若不是本王被俘,这疫症便不会传回营中,说到底,惹来这一切的恰好是本王,那些士兵何其无辜?”
“如今本王身染疫症,若没有药,若没有陈珂,迟早一死。倒不如让本王和士兵们等在一处,至少可以稳定军心。若本王真有个三长两短,卫将军一把火烧个干净,领着将士们手刃蒙亚图,为本王报仇!”
“殿下,使不得啊!”卫雁鸣听了这话,当即就跪下了,“老臣恳请殿下三思!”
“殿下,莫要任性!”卫汐雪也跪了下来,红着眼睛仰头看着欧阳元朗,却不知要说什么,眼里蕴着一层水雾,似乎随时会掉下泪来。
“卫将军,汐雪,本王并非任性。如今这疫症之事,军中怕是已经传开了,要想稳定军心,唯有如此。本王是皇子,受父皇之命镇守边关,若三军动荡,离国真的会不战而败,这岂不正中蒙亚图的下怀?”
“本王既已染疾,便只能听天由命,待在自己的营帐里等药是等,和陈珂一起与其他染疾的士兵们一起等也是等。本王都相信陈珂会有回天之术,你们又何需担心呢?”
欧阳元朗上前扶起卫雁鸣和卫汐雪,“来之前,本王已经命人去寻药去了,想必本王定能等到他回来!”
云梨落沉默看着这一切,眸光闪了闪,语音尤为低沉,“殿下,还请三思!”
“梨落兄,不必劝了。本王养病的时候,还要你多费心辅佐卫将军,好好照顾汐雪。”欧阳元朗说完,拍拍柳曼槐的肩膀,“陈珂,我们走!”
柳曼槐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再也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劝阻他。
两人一起走向伤兵营,没想到无数将士举着火把汇集在此。伤兵营里的伤兵静默地站在营帐里,没有一个人出来,似乎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各位,如你们所闻,我们的确有伤兵染上了疫症,但本王相信天佑离国,这疫症绝不会在军营中泛滥。本王在此向诸位保证,本王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伤员。今日,本王将和陈医官一起进驻营帐救人,直到疫症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