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再看,不少士兵手里抓着头盔也走回了兵营,可他们全都垂着头,紧闭着口,无精打采,一副颓败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平素走下战场的神采飞扬?
“司空,厉王殿下呢?怎么没看见他?”好不容易看见了司空玉泽,柳曼槐冲上前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臂。
“陈珂……”司空玉泽抬起头看着柳曼槐,一脸的悲痛,嘴唇动了动,却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柳曼槐心里急得要死,某个可能从脑子里闪过,却又拼命地否认,不愿相信。
“殿下他,他,他被蒙亚图生擒了……”司空玉泽说到后面,声音已经低得不能再低。
可对于柳曼槐来说,这轻若蚊蝇的一句,却无疑于晴天霹雳,震得她身子当场就晃了一晃,差点没摔倒在地。
“陈珂,你没事吧?!”司空玉泽吓了一跳,一把将她拉住,“你别吓我!”
“怎么会?我不信!”柳曼槐看着司空玉泽,恍恍惚惚地摇摇头,“前两日他还告诉我,他一定会赶走落国人,他怎么会被生擒。我不相信!你骗我!”
“陈珂,是真的!那蒙亚图太厉害了,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众将士都说他比从前厉害了不少。原本殿下就比他弱一些,还坚持与他整整过了三百多招,最后,殿下筋疲力竭,被他的大刀砍下马来。”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蒙亚图飞马过来,一个俯身,将殿下抓上马背,疾驰而去。卫副将纵马追了一段,却没追上,反被云小公爷给追了回来……”说到当时的情景,司空玉泽依然满脸的痛心。
“你是说,殿下他受伤了?”一句砍下马来,又让柳曼槐心里一跳。
“嗯,蒙亚图那一刀,直接砍在了殿下的后背上,殿下当场吐血摔下马来,应该伤得不清……”司空玉泽再也说不下去。
柳曼槐蜡黄的脸此刻看上去更加蜡黄,那双倒三角眼也失去了神采。她拽着司空玉泽的手松了开来,口里低低地念着,“我就知道要出事,他这是上了蒙亚图的当啊!”
“陈珂,你没事吧?!”司空玉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她好像失去了魂魄一样,目光呆滞,涣散无神。
抬手在她眼前一晃,“陈珂,你别瞎想了。既然那蒙亚图没有要殿下的命,一定是要留着他和皇上谈条件。虽然殿下受了伤,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柳曼槐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向着自己的营帐缓缓走去。她向来笔直的背,此刻看上去微微有些驼。
蒙亚图,果然使诈呢!他装病一月,一定是在暗中观察欧阳元朗,找准其薄弱环节,一举将其拿下。
司空玉泽说他的武功突然有了很大的进步,想必这一月是在用药石辅助,加紧修炼吧。
欧阳元朗,你怎么这么傻?打不过你为何不跑?为何要苦苦鏖战?难道你不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为何要白白将自己也搭进去?
柳曼槐坐在那里,手紧握着,手指都快掐入手心里,她却一点没觉得疼。
那是欧阳元朗啊,是这么久以来,欧阳皇族唯一一个从不曾伤害过自己的人,唯一一个对自己从无所求、一心一意对自己好的人。哪怕所有人都说自己不好,哪怕他连站在自己身旁的资格都没有,他还是对自己好,还是坚信自己好。
叫自己如何不难过?
一想到他重伤,想到他在蒙亚图手里要吃的苦,柳曼槐只觉得心疼得快要窒息了。
自己明明早就觉得有问题,为何不早一些提醒他?
不就是因为不想见卫汐雪么?可自己很清楚,当初的事情,卫汐雪没有错。站在她的立场,她对自己生疑是应该的。她不过也是被人骗了而已。直到今日,她也不知道南风无尘还活着,那腹黑妖孽瞒她至今,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自己为何无法释怀?
仅仅因为无法释怀就导致欧阳元朗被擒,自己这是怎么了?愧对他这么多年来的真心相待!自己说过会一直把他当朋友,可关键时刻却因为那点小性子害了他!
思虑至此,柳曼槐的心里全是后悔和内疚。
“陈珂,你在么?”不知过了多久,营帐外早已黑了,营帐内尚未点灯,便听见司空玉泽在外面轻唤。
“我在。”柳曼槐抬起头应了一声,嗓子听上去异常干涩。
“怎么不点灯?”司空玉泽一挑卷帘走了进来,摸出打火石点燃了桌上的火烛,担忧地看看柳曼槐,“陈珂,你到底怎么了?你似乎对厉王殿下过于紧张了吧……”
“司空,卫将军无法作战,殿下如今是三军统帅,他被生擒,这仗还怎么打?”柳曼槐的话里听不出什么破绽,只有对未来的迷惘。
“陈珂,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今夜我们精兵营准备夜袭落国大营,却救殿下!”司空玉泽压低了声音,“若是哥哥我不能平安回来……”
“司空,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柳曼槐闻言,猛地抬起头,那双不怎么好看的眼睛里闪着熠熠光彩。
“这……”司空玉泽一愣。
“你知道的,我武功不弱,甚至比你们营不少人强,带我去,我不会拖累你们!”柳曼槐的话里带着急切。
☆、第二百二十二章 请缨救人
“陈珂,我知道你武功不错,可是这次夜袭,除了我们精兵营,其他人一律不知。”司空玉泽为难地压低声音,“云小公爷不同意营救殿下,怕贸然行动会让更多人被俘,为此,南风夫人还和他吵起来了。”
“不同意营救?!他为何不同意?”柳曼槐心里咯噔了一下,也是,云梨落巴不得欧阳元朗死吧。毕竟,欧阳元朗是向着欧阳元青的。
可是,他向来在人前擅长伪装,怎么这次这么直接地将心中4见不得人的想法说出来了?
“云小公爷说蒙亚图虽然生擒了厉王殿下,但想必不会要他的命,否则当场就可以杀了他,何需多此一举?云小公爷还说,蒙亚图这么做要么是要和皇上谈条件。要么就是要以殿下为饵,诱杀前去营救殿下的人。”
司空玉泽眼眸暗了暗,“所以,云小公爷坚决不同意南风夫人带人去救殿下,夫人这才决定悄悄带上我们精兵营的数十人去夜袭,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你心里是不是也觉得云小公爷说的有道理?”柳曼槐敏感地捕捉到司空玉泽话里的一丝犹豫。
“也许吧!”司空玉泽叹了一声,“抓了殿下之后,落国军营定是重重防备。夜袭救人,人太多就会暴露目标,可人太少,很可能就是前去送死。南风夫人虽然勇敢,可她毕竟是个女人,和蒙亚图相比,还是差了很多……”
“司空,你们怕死么?”柳曼槐眨了下眼睛。
“谁都不想死。”司空玉泽笑了笑,“可是,若死得其所,也无所谓不值得。殿下是我离国大军的主心骨,若能以我们的命换回殿下,我不怕死!”
“今晚被南风夫人选上的人,大都和你想法一样吧。”柳曼槐的声音有些低沉,“所以,你们其实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所以,你来找我是有话要说,所以,你不想我和你们一起去送死!”
“陈珂,哥哥我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这三军!你医术不错,军营需要你,将士们需要你。而我们就算是死了,精兵营的兄弟们还在……”
“司空,谁都是不可替代的,这军营里的每一个将士都不该白白牺牲。你们今夜这么贸然前去是很冒险,若带上我,我虽不能保证大家都会活着回来,但我能保证尽量让每一个人都活着!”柳曼槐直视着司空玉泽,“我很擅长用毒,有我在,你们能顺利潜入落国军营。”
“你擅长用毒?!”司空玉泽眼睛一亮,“真的么?”
“这个时候,我像是在开玩笑么?”柳曼槐的拇指从鼻子上滑过,“总之,带上我,你一定不会后悔!”
“既然如此,我就豁出去了!”司空玉泽拍拍柳曼槐的肩膀,“你我兄弟同进退!”
“爷,海东青回来了。”此时,前往西凉山的官道上,一家客栈的上房内亮着光,华池抓着那海东青推门走了进来。
“这么快?!”欧阳英睿蹙了下眉,“莫非真的有事发生?”
自从他的腿“奇迹”般地提前恢复后,欧阳离辰三天两头地就派人来问他可否大安了,是否可以领兵出征。
欧阳英睿自然一番豪言壮语,哪怕腿脚还有些不太方便,但为了离国疆土的长治久安,他也要立即奔赴边关。
于是,欧阳英睿就这么名正言顺地向着西凉山出发了,且破天荒地,第一次沿途没遭遇什么暗杀。只是,因为“腿伤刚愈”,一路行来,他都是坐在马车上,前行的速度也不敢太快,唯恐引起某些人华裔。
不过,这两日欧阳英睿总是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出事。华池华藏按他的命令一直用海东青与边关的暗桩通信。
此刻,取下缚在海东青脚下的密函,欧阳英睿一目十行,眉头皱得更紧了。
“爷,出什么事了?”华池心里一紧。
“元朗被俘。”欧阳英睿揉了揉眉心,“还是太大意了。蒙亚图哪里是这么容易对付的?”
“爷,那可怎么办?”华池一愣,“卫将军有伤,云梨落与厉王殿下本就不是一条心,说不定心里正暗自欢喜,厉王殿下落到蒙亚图手里,岂不是很危险?”
“想必卫汐雪拼了命也会去救元朗,只是,她那个性子,有勇无谋,过于直率,肯定不是蒙亚图的对手,去了怕是会把自己也弄得身陷囹圄。”欧阳英睿轻声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