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枫、书彤和柳曼槐就站在主屋的门口,柳曼槐依旧一身素衣,白狐大衾包裹下,蒙着面纱的她看上去如此娇小。身旁的书彤和夜枫穿得并不华贵,却也有几分气势。
看着欧阳英睿与林雅茹携手而来,柳曼槐神色淡淡地福了福身,夜枫和书彤却蹙了蹙眉,眼神里明显带着几分疏离和防范。
“世子突然造访,抱琴颇感吃惊。本以为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世子颇有诚意。”柳曼槐随即介绍,“这便是抱琴的哥哥嫂嫂。”
“本世子自然是真心想和书大当家的交朋友,所以厚着脸皮不请自来了。”欧阳英睿说着做了个手势,华池华藏连忙将礼物送上前来。
“我们夫妻是江湖人士,做惯了打打杀杀之事,如今刚金盆洗手,改行开了女衣馆,世子就前来谈合作,可见世子的消息真是灵通。只是,我夫妻二人粗俗卑贱,与世子有着云泥之别,怕是很难合作。”夜枫并不接那些礼物,话里满满的拒绝。
“三教九流皆可为朋友,本世子并未觉得自己高谁一等,也未觉得与你们有何不同。行走江湖,多个朋友多条路,本世子诚心想和你们合作,有钱大家赚,绝不会亏待你们。”早料到会被拒绝,欧阳英睿脸上并无任何尴尬。
“世子与我们自然不同。清风阁乃江湖门派,讲的是义,重的是情。而世子你乃皇族人士,讲的是权,重的是利。这如何相同?在世子你心中,权势、利益胜于一切,而在我们心中,道义、感情重于一切。”书彤冷冷地瞥了欧阳英睿一眼,那眼神里有掩不住的仇恨。
“书大当家倒是个爽快人,爱恨分明,直来直去,这样的性格,本世子喜欢!”欧阳英睿哈哈一笑,“或许你们对本世子有什么误会,不过,爷是真的想把这女衣馆也开遍离国!”
“误会?!”书彤冷哼一声,“这世间哪有那么多误会?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世子做过什么,心里跟明镜似的。如今你就算说得天花乱坠,我们也不会和你合作。”
“世子好心来访,你们怎么这般无理?非但不请他进屋、让他这般站在寒风中,还对他恶言相机,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么?”林雅茹实在看不下去了,出言维护欧阳英睿。
柳曼槐不动声色,只站在一旁,低垂着眼帘,不言不语。
“不请自来,也能叫客?在我心里,你们算哪门子的客?”看着林雅茹在欧阳英睿身旁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书彤就心烦,如今见她说话,语气更添了几分不耐。
“夫人,再怎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没必要生气,气坏了是你自己的身子。”夜枫一把揽过书彤,柔声安抚。
“看两位并非不讲理之人,对世子有何误会,可以摊开来说,何必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林雅茹并不知晓内情,只是刻意想当众表现自己的通情达理,“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何需这般剑拔弩张?”
“抱琴姑娘,雅茹一直说想向你请教琴艺,不如你带她去坐坐,本世子和你家兄嫂好好聊聊。”欧阳英睿打断林雅茹的话,转头看着柳曼槐。
“也好,那就请郡主屈尊去我房里坐坐吧。”柳曼槐抬起头,淡淡扫了一眼林雅茹。
“世子……”林雅茹小嘴一撅,有些不乐意。
“乖,听话,谈生意很无趣,爷等下陪你。”欧阳英睿温柔地拍拍林雅茹的手。林雅茹这才跟着柳曼槐和阿英离开了。
书彤看着这一幕,眼里快要冒出火来,刚要发作,夜枫暗暗捏了她一把。
“本世子明白书大当家的恨意。只是,斯人已逝,你又何苦执着于过往?清风阁曾是她在意的,如今由你接手,想必也希望发扬光大,让她含笑九泉。本世子与你们合作,对清风阁只会有利无害,书大当家何不抛弃过往恩怨,成就她的遗愿?”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可理喻
身后,欧阳英睿的声音传来,柳曼槐的脚步滞了滞,唇角抿了抿,领着林雅茹进了屋。
“寒舍简陋,请郡主莫要嫌弃。”柳曼槐示意阿英点了火盆,自己亲手给林雅茹煮茶。
屋里陈设比较简单,却也透着几分温馨,林雅茹环顾了一眼,一脸轻视地在软塌上坐了下来,“你嫂子不是很能赚钱么,这屋里怎么这样寒酸,还将你卖去做琴奴,实在欺负人。”
“我哥哥嫂嫂只是性子直爽罢了,他们心眼不坏。去做琴奴,是我自己的意思,因为公子宅心仁厚,跟着他不会受苦,还能有机会接触绝世好琴,抱琴觉得很欢喜。”柳曼槐看着水壶里翻滚的水泡,用镊子加进了茶叶,言语不卑不亢。
“你练琴很久了么?”林雅茹的视线落在桌上的一张古琴上,“既然你嫂子如今生意这么红火,为何连张好琴都舍不得给你买?”
“好琴固然重要,但却不是决定音律好坏的最终因素。抚琴者,音律源于心。内心的情绪,内心的安宁,才是最重要的。真正的高手,只要情到、意到、心到、手到,哪怕是最普通的琴,也能弹奏出天籁之音。”柳曼槐说着将煮好的茶推了一杯到林雅茹面前。
“我就不信,你用这琴也能弹奏出那晚那般的《石上清泉》。”作为太傅之女,林雅茹从小抚的就是好琴,如何相信普通的琴也能弹奏出绝美之音呢。
“抱琴愿尽力一试。”那日之后,柳曼槐对林雅茹便无半点好感,此刻也不想给她留什么面子,随即起身净手,坐到桌前开始抚琴。
只是一段序曲,已经让人听得如痴如醉。
阿英崇拜地看着自家姑娘,挑眉看看脸色不佳的林雅茹,嘲讽之意显而易见。
“这是你绣的?”林雅茹本就不是真心要来讨教什么琴艺,如今觉得技不如人,赶紧岔开话题。见软塌边放着针线,有一个尚未绣完的香囊,随手拿了起来。
淡紫色的绸布上,绣着一只雪白的猫儿,那针法非常独特,猫儿看上去就像是立体的,活灵活现,一双可爱的眼睛眯着,小小的肉掌俏皮地舞着,栩栩如生,让人爱不释手。
“当然,我家姑娘的绣工可是一等一的好!”阿英抢先答着,“这是姑娘绣来装丹药的香囊。”
“你的绣工是谁教的?是你嫂子么?听说女衣馆的成衣用的便是与众不同的双面绣,这便是双面绣么?”林雅茹一下就来了兴趣,如今她正准备绣自己的嫁妆,若是能有这么好的绣法,喜服一定精妙绝伦,大婚那日便能出尽风头,让京城名媛眼红嫉妒。
“我家夫人只会舞枪弄棒,要说绣工,她可是一点不会的……”
“阿英,你去看看嫂子那里是否需要帮忙,这里我陪着郡主就好。”柳曼槐打断阿英的话。
“是,姑娘。”阿英意识到自己多言了,当即走了出去。
“这么说,你嫂子不会女红?”林雅茹眼转一转,鄙夷一笑,“也是,那么粗俗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如此精致的绣工呢?”
“每个人各有所长,世间才会多姿多彩,若是世人会的都一样,还有什么意思呢?”柳曼槐看了林雅茹一眼,“我倒是很欣赏我嫂子,恣意逍遥,女侠风范,没什么不好。”
“若你嫂子温柔贤惠,岂不更好?难道你喜欢你哥哥在她面前唯命是从,夫纲不振?难道你不喜欢她对你哥哥柔情似水,对你百般讨好?毕竟,你和你哥哥才是亲人!”林雅茹不以为然。
“夫妻相处,各有各的模式,打打闹闹也好,相濡以沫也好,相敬如宾也好,都是两个人自己的事。只要他们自己愿意,只要他们自己开心,我这个做妹妹的为何要不喜欢?我和哥哥虽是至亲,可真正陪他走完这一生的却是嫂子,只要哥哥喜欢,我便喜欢!”柳曼槐清浅一笑,半点不受林雅茹影响。
林雅茹完全没料到柳曼槐竟如此善辩,一时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手心一紧,才想起手里攥着的香囊,林雅茹讪讪地问,“这针法,你能教我么?”
“恐怕不能。”出乎林雅茹的预料,柳曼槐直接拒绝了。
“为何?”林雅茹呆了一下。
“嫂子的女衣馆胜在成衣绣工独特。我若将这绣工教了别人,岂不是砸她的生意?”柳曼槐抬手给自己斟了杯茶,话音不紧不慢,“郡主乃太傅之女,不但满腹经纶,而且心灵手巧,这绣工如何难得了你?”
“你……”林雅茹的脸彻底黑了。
“郡主如此聪慧,相信多看一会儿自己也能悟出门道来。”柳曼槐无视林雅茹的变脸,低头品茶。
“你把本郡主想成什么了?难不成你以为本郡主是故意来刺探女衣馆的秘密的么?”林雅茹一下就怒了,狠狠剜了柳曼槐一眼。
“本郡主向你请教,只是觉得这绣工很特别,想用来绣自己的喜服。同为女子,难道你不知道,大婚对于女人有多重要?谁不希望在大婚那日能光彩照人?本郡主可没想过向别的人泄露这针法!”
“抱歉,我还是不能教给郡主。”一句大婚,一句喜服,更让柳曼槐觉得憋闷,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不爽,但这个女人当着自己的面说起和他的大婚,她就是无法平心静气,“抱琴当日曾经立誓,绝不会把这针法传授他人。”
“你真是顽固!”林雅茹怒极,指着柳曼槐,“世子正和你嫂子谈合作,若无可能,想必早被你嫂子赶出来了。他们谈了这么久,你嫂子应该是同意了。既然世子今后是女衣馆的合伙人,那这针法教给本郡主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