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场上这般多眼睛都牢牢盯着,瞧得分明:王惊鸿恼羞成怒,牵连无辜的苏施,可谓歹毒暗算;而张从古把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去偷袭师弟使他重伤,也甚是虚伪。原先看不出,如今才知,这俩都是经不起推敲的人物。
苏施见状是放声大哭,蒙黛朵也怒火中烧,两掌下去将这对野鸳鸯都打得吐血。
王惊鸿自觉受了侮辱,不能报仇,方才又出手无礼,众目睽睽之下损了自己的颜面,于是抬手将剑柄往脖子送去。玄悲大师慈悲为怀,眼疾手快拦下,虽不致立时香消玉殒,但那美人颈间也有了一道血痕,丝丝缕缕沁着血珠。
玄悲道:“阿弥陀佛,龙夫人切勿轻生。”
王惊鸿却是哭得梨花带雨,脸上也是死灰一片:“被那妖人污蔑至此,我还杀不得她,甚是又气又恨。况且人言可畏,我活不起啊。”
张从古则是紧着递上汗巾给她捂住伤口,那血水仍旧渗到王惊鸿胸口的衣裳,仿佛一时间万点红梅,花开满怀。
凤凰赶紧飞出人群,背上江朗亭,对蒙黛朵道:“都这样了,走吧”,蒙黛朵也不想与这些人过多纠缠,于是两人带着这对师徒眨眼不见。图兰那俩侍女则是挥挥手扔下风沙散,立时只见场上昏黄一片,如同是大漠之中风暴正厉害的时候。几百人全部被沙子糊着眼睛,什么都瞧不见,不禁纷纷捂住口鼻,很是难捱。
半刻钟之后,才是日明风和,天朗气清。
可是,叫人不解的是:此番不但苏施、江朗亭遍寻不着,连方才瘫在地上的张从古与王惊鸿都一并不见了踪影。
庭中这般多人,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戏唱得好好的,正到精彩处,怎么主角配角个个都不见了?仿佛真格是方才一场沙暴带走了困在漩涡之中的几个人。
玄悲又是一句“阿弥陀佛”,然后带着徒儿便往外头走,没有半点蹊跷的意思——先前一片混乱之时,他分明瞧清是张从古揽着他师娘匆匆逃离,形容居然十分亲昵。原来是这么回事!但他作为出家人,纵使心中有数也不便与人言,更不欲在这种事上论人是非,此时便打算回少室山。
最关键的几个人都不见了,玄悲等极有分量的人物也都要走了,其他人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纷纷往城外的山庄赶。只是,蒙教主来了,几句话搅和起满锅脏水,劫了人便走了,这西域妖人侵扰中原之事只怕也不用商量了。
张从古原本想着一箭三雕,毁了江朗亭,护着王惊鸿,巩固北盟主,但是没想到这祸水原本十分顺畅到了师弟脚下,蒙黛朵却突然现身,然后把矛头全部对准了王惊鸿。于是,他慌了,原本算计起来最紧要的便是保住庄子最大的秘密——青夫人,谁想她蒙黛朵居然三言两语几乎将师娘那点事抖落个干净。
她哪里生出的心思?先是替江朗亭洗白,然后是揭发师娘底细,骇得王惊鸿几乎想以死堵上她的嘴。最后,逼自己在天下人面前出手伤人,陷自己这个武林北盟主于不仁不义之地。
洞悉这个秘密的人是谁?哪个卖了消息出去?回了庄子才发现,自己惯使的左右手张愈是真格儿不见了。那么,他与这事有没有关系?
真是好大一场戏,前头演得好好的,果真是顺心遂意的开篇。
只可惜,他张从古操纵了开头,却不曾操纵这结局!
这出戏演砸了,他张大盟主的位子也坐得不稳当:当场抓了师弟的罪行,结果刑场上不能下手,叫他逃了——师门之事未了;蒙黛朵来是来了,却先揭发自己虐待苏施,又揭发王惊鸿奸情,正事未提,闲话说了一堆。西域中原不曾和谈——侵扰之事不曾解决一星半点;江湖大局未能把控,头脑发热重伤江朗亭——在天下人面前声誉扫地。
三桩下来,他张从古不如歇了争名夺利之心吧。
果然,瞧清了内情的少林、武当几派一言不发,不声不响连夜回去自己的地盘;其他人也一哄而散,朔玦山庄这几日空前的盛况算是落下了帷幕,也是永久地落下了帷幕。
这便是张衡之此生遇见的最大变故之一——父亲离家出走,与王惊鸿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句话:“发扬剑派,没人帮着,我儿也得拼命去挣”。
这一年,张衡之也不过十四。
他爹给他打的根基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往日那些称兄道弟的世交也避之不及。
他袭了父亲朔玦剑派掌门人的位子,成了庄子真正的当家。只是,这武林北盟主的位子却成了他梦寐以求又求之不得的东西。
这种东西,哪里是拼命去挣,就能挣得来的?
☆、第150章 妖孽心动
(朽月初十弱女复仇师徒爱恨毒医杀手)
张衡之他爹张从古机关算尽,为了个女人最终前功尽弃,如同原本布置好好的一盘棋,他爹就要轻轻落下一子赢得全盘之际,师叔居然得了神助置之死地而后生,不但起死复燃,还逼他爹自乱阵脚,最后干脆一步错步步错,三招之内一败涂地至此。
于是,他为了个女人隐迹江湖,携王惊鸿远走高飞,更是宁愿舍弃功利,负愧儿子,也不愿辜负情人。
这北盟主的名誉、权势固然叫他辗转反侧、如珍似宝,更是步步为营,费心筹谋,但是,以往统统的荣华富贵都抵不过一个年过四十的女人。既然已经成了这幅模样,干脆与她做对神仙眷侣,再不过问世事。
话说这王惊鸿也是个很运气的女人——被爹爹作为掌上明珠疼爱一十六年,丈夫又体贴入微呵护了几年,末了成了俏寡妇都能被张从古金屋藏娇十余年,现下又为了她浪迹天涯。五年后,就算她死,也是死在自己怀中。单说作为一个女人,她这辈子真不算亏。
只是,无人晓得那张从古觉不觉得亏,他阴谋算计将王惊鸿弄到手,又为她杀妻弃子,被天下人唾弃,想必也是不嫌亏的吧。谁能说得清,这俩最不像、也最不该是夫妻的野鸳鸯居然十分相爱的呢?终有一日,一个惊天秘密要暴露出来,绝了他俩平静的日子。六界之中,轮回之内,再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以上皆是他们的活法,此处不多赘述。
却说蒙黛朵一行六人往西北方向上走,江朗亭重伤之后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昼夜之后。
他稍微有些意识,只觉着一只柔夷小手握着自己的手掌,果然,一抬头便是苏施那张关切万分的脸。这会儿是在马车上,车身晃晃悠悠,摇得他十分舒服,几乎想继续昏睡。
见师父醒了,苏施十分欢喜,唤着:“师父!”
她那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江朗亭慢慢有了精神,转眼去瞧才觉着这宽敞的马车居然十分眼熟,直到瞧见自己身下的狐皮褥子这才晓得此处乃是林慕卿那妖孽的地盘。
正好奇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红衣胜火的身影就跨进门来,抬脸莞尔一笑,妖冶无双——不是凤凰却是哪个?
外头稍稍有些凉了,里头燃着小炉十分暖和,他进门便抖着解下银丝素锦的孔雀纹大红羽缎披风,露出云白软绸阔袖滚回字长袍。
苏施这是头一回见他穿白色,一瞧竟很是合衬:更映得他面若皎月,狐眼迷离,额上一朵凤凰花鲜红欲滴,双唇单薄如同施朱,妖媚之外更添了股子器宇轩昂、丰神俊秀。进来只斜斜往门边一倚,弯着嘴角,转着常来把玩的白玉扳指。
见人醒了,他闲闲地开口道:“玉面毒蛛,还亏得你命大。张盟主那剑倘若再偏上半厘,你去了黄泉也照样能见着徒儿,她只怕哭也要哭死了。”
戏谑之言激起江朗亭心窝里一大圈水花,他与苏施两两相望,不言不语,你我都懂,此中柔情蜜意更是羡煞旁人。
凤凰也不知怎地,整个人就开始心口酸得慌,酸得他瞧不下去,酸得他恨不能棒打鸳鸯,总之坐在这儿就千万根小针儿扎着似的难受。他不知为什么见不着苏施心口就疼,更不知道为什么见了她心口更疼。想想苏施与江朗亭你侬我侬就难受,他想自己必定是得了什么怪病,非得离苏施远些才好受。
于是,他那话里也都冒着酸气,勾魂狐眼斜乜着恨不能拉出丝儿来:“要我说啊,还不如偏上半厘戳死你得了!省得在我跟前碍眼,更省得你孝顺的徒儿成日成夜地丧着脸招人烦。”
此话一出,苏施那脸也不由自主就红了,慌忙低下脑袋。
“哎呀,你此时知道脸皮要薄了?前日里是谁爱呀恨呀地大声嚷嚷?天底下就那么些人,你就敢说给他们听;现下就多出来我一个,你倒是晓得害羞了?”
江朗亭却心生爱怜,劝着:“别欺负她。”
凤凰觉得不快活,当时就要出去,却被江朗亭一把拉住:“问你件正事。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救我?”
“我?那日不是在凉州的客栈说了么?林慕卿是也”。
“虽说冒昧,但敢问恩人师从何门?”
凤凰那妖孽的一对眼睛恨不能飞出眼眶子,冷笑道:“呵,江朗亭,你在江湖才行走几日就栽了这么些跟头?以我瞧来,皆是不识人之过!你既无心与人交道,又不肯去广开耳目,如何能个个都识得,事事都顺遂?我这名字也就是个名字,至于来历也不足与外人道也。我也乐得自在,天地之间一个闲散之人,无名无望,无恩无仇,不知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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