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期待,她也不想回绝,于是轻轻凑在他耳朵边上说道:“回来。若是你还不嫌弃,我便跟你走。”
也不过几个字,那郑将军的脸颊都泛起了异样明亮的光彩,一双眼睛也是抑制不住把目光往她脸上一遍遍逡巡,实在是欢喜得不成样子了。于是,赶紧答应着:“好!燕儿,我怎会嫌弃你?千金难买我愿意,怕,只怕你看不上我!”
说着轻轻将她搂进怀里,拿披风将她娇小的身子裹得严实只露出一个脑袋,他也不敢造次惹她厌烦,于是这双捏得断活人颈子的大手对她做什么都是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怕伤着她,更怕吓着她。
他低声哀求:“为了他,你愿意赔上前半条命,我无话可说,那么能不能为了我留住后半条命?”——这话看似简单,却是他第一回说出来。他撇开那些八面威风的名头,脱下坚冷如铁的铠甲,不过也就是个卑微到尘埃里的普通男人,他虔诚地恳求,求这个女人给个机会叫自己好好爱她。
司清宴含泪点头。
岸上的杨柳更加缠绵,倾诉着行将蔓延的无数思念,衬得万千丝绦中的人儿莫名凄凉而哀伤,正是到了离别的时候。
船夫已经在催着出发,司清宴乘船北上,这山一程水一程,千里迢迢烟波一片,姑苏的天空仿佛都是透亮的蓝色一望无际。
对郑崇山而言,春光明媚的时节,可是如何像是萧瑟冷落的深秋,勾得自己满腹惆怅都要溢出来了。心上人这一去不知到底要多长时日,整个姑苏城因此都要寥落了。真是可惜。
这镇国大将军乃是荥阳人氏。
他母亲身份尊贵,出身于郑氏大族。父亲乃是一名寂寂无名的将士,不至于小卒,但是比起妻子那般家大业大、高门望族他那点底子还真是不值一提。
郑家的琼闺秀玉也是私定终身、任性妄为的反面例子,她义无反顾投身叫自己浑身热火的爱情,但是也因此成为家族弃女、门中笑柄。因为——诞下崇山之后,父亲战死沙场,母亲还是要将他养大,但奈何一个年轻寡妇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小姐,现下一无背景二无权势哪里找得到出路?
于是,为了获得帮扶,她带着个婴儿重新跪回去三天三夜祈求父母垂怜,终于进了侧门,但是已经从最受宠爱的三小姐变成这深宅大院中一个无人过问、等待施舍的房客。
而这个从未见过亲生父亲的婴儿也为了求得家族庇佑,只好改姓郑。他倒是也争气,虽说不肯醉心读书,只管玩弄刀枪,但也是个一心一意效力沙场的好男儿。后来场场拼命,一路嘉奖做到了镇国大将军的位子,但母亲却在他总角之年就被迫改嫁。
那荥阳郑氏族中也没什么省油的灯,一个个算盘打得精明:既然养了你儿子,那你至少得做出点牺牲吧。
于是,郑崇山在刀光剑影里一气儿摸爬滚打,凭着自己的聪明才干终于坐上大将军的位子,如今也不过年方三十,可谓是个少年英雄、天纵英才。
郑将军遇见司清宴那可是个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的烟花三月,他奉命跟随皇子去到扬州。
人还没到便听说有个色艺双绝的追魂七弦,早就生出要见一见的心思,再加上当时跟随的是靖王爷,那也是个在战场上夺功名、争勋爵的血性汉子。比之龚王爷那个斯文书生自然多出了几分不受拘束,更不跟他似的非要假模假式装出贤德模样。于是想见,那就只管叫人将美人儿从姑苏喊过来,非司清宴不可。
本来这郑崇山想劝他略略收敛一些,别这般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免得关键时候又落下什么把柄被龚王爷揪住胡闹。
可是,司清宴出来的那一刻他便什么话都忘了,只晓得这种女人看一眼就少一眼。
日后再想起来,她那一双眼睛也是光彩熠熠,顾盼生辉,完全不是小家碧玉一般的低眉顺目,又不似寻常歌姬的妖妖娆娆,更完全不是清水出芙蓉一样的清丽可人,而是如同当时扬州的十里琼花,单色洁白但别有风情,摇曳生姿。她的妩媚不流于俗气,正是合着年纪的娇嫩欲滴。
那眼中泛起的也并非是对银钱的贪婪之色,也不曾刻意迎合,不同于什么自视甚高、目下无人的花魁,而只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寻常女孩儿。更不是在这烟花之地倚门卖笑的风尘女子,生动灵秀之处自不必说。
因此,那一日,她穿着苏绣月华锦衫,迤逦娉婷,连同扬州铺天盖地正在盛开的琼花令人惊艳赞叹,流连忘返。
司清宴,清宴。
在他眼里这并不是什么名字,而是活生生一个惹人动心的小姑娘。
这个名字带着风里的香味一起刻在自己心头。此后,郑崇山三番五次趁着闲暇就往这儿跑,其中用意不言自明——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第205章 用兵一时
(朽月初十弱女复仇师徒爱恨毒医杀手)
一年来,郑崇山听着追魂七弦司清宴的曲子,后来听她的过往,再后来听她风轻云淡说着曾经的故事,听她说心窝里那个一怒成仇的无情郎君,听她说如今要舍下一切搭救他于水火之中,郑崇山终于细水长流喜欢上了这个值得自己毕生怜惜的女人——世上还能到哪儿去找这么一个傻兮兮的姑娘?这么一个撞了南墙头也不回的姑娘?
可是,起先他什么都不说,一年过去,到了不得不吐露的时候才问出了这句承诺,他想她回来,想她因为自己有所顾忌——倘若争取不得她那一点心意,只怕到时候她无所眷顾必定是豁出性命、飞蛾扑火。
郑大将军希望燕儿姑娘多想想自己,哪怕是稍微想想就足够他撑下去等着这一切尘埃落定,不管她是毫发无损还是遍体鳞伤,只要她还想着自己,他就愿意给她一个温暖怀抱。
但是,他怕自己等不得。
司清宴不肯说,但他也知道她筹谋几年,不择手段要对付的必定不是等闲之辈,此行也是千难万险,奈何燕儿十分固执,非要自行了解。此番,他想做个护花使者也只是悄悄跟着。
他尊重她的意愿,尊重她了结过去的方式,但他更愿意暗地里助上一臂之力好早些安安生生与她作对正式夫妻。
司清宴对凤凰林慕卿有几分私心,自己就对她有几分私心,一报还一报,都是一样的情根深种,因此前仆后继跳进这么个大网,纠缠终生,不死不休。最终都躲不过三个字——我愿意。
司清宴到了的时候自然受到凤凰冷落。
这门派之中也是很怪:以往他们都是一年半载才得上一个任务,也都是杀一些武林之中地位或轻或重的能人异士,而且都是分头行动,不必这般全部人纠集在一起。
不知为何,凤凰心里蓦地生出来一句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往日里那般任务不痛不痒或许只是磨磨刀,这回不晓得是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只等门主当面发话。
这一日,门主总算是回来了。
他素来不算是个话多的人,无人知其姓名,无人知其身份,常年带着人皮面具,无人知其容貌,连那把乌鸦嗓也都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这么一个神秘人居然教他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们总是好奇却也无人去多问几句。这到底是恩同父母的门主,倘若不是他,自己或许早就成了哪儿黄土中的一把枯骨。
承受他那般大恩情自然是要还的,怎么还?还不是拿命来还?
给了这般多,总是得讨要回去的。
凤凰素来晓得这天下没有几个善人,更没有白白做好人的,门主养他们肯定是有所用处。否则为何根本不肯用真面目示人?但他以为至少对自己还算是过得去。
门主命令多是杀人越货,但是这又有什么?门中之人哪个手上不曾沾染过热血?杀一个人两个人也是杀,杀个坏人或者是好人也是杀,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关联。
管他呢,过一天也是过,过两天也是过。
门主一回来便不寒暄,头一件便是问凤凰:“那回纥老王一家如何了?”
“回禀门主,已经用移魂之法将他们控制,现下活似行尸走肉,随时都可以要了他们的命”,门主仿佛不甚满意,于是脸上不辨喜怒地问着:“哦?”
“千真万确,属下不敢隐瞒”,凤凰敛目屏息,十分端正。
“那就让他们再活上几日吧,也快该了结了。”门主素来情绪深沉,说这话时那眼中却流露出胜券在握的利光。
幸而艾依变成月牙儿这事做得很是隐蔽,再加上司清宴一心为自己不肯泄露,否则被发现之时只怕是要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此时,司清宴正安安分分立在凤凰身旁紧紧挨着陆绯烟。一男两女皆是美貌无方,自然很是引人瞩目。
正说着,外头一个紫衫少年匆匆走来,进来就跪下请示:“紫梧来迟,还求门主责罚”,门主一抬手,少年就赶紧附到老人家耳朵上悄声低语,只见门主微微一笑,道:“好!功夫不负有心人”。接着对段紫梧几句赞赏,将他夸得那风头盖得过凤凰。
那小子干脆也不退下就立在门主左侧,俨然成了门主心腹的模样。
这情形瞧在凤凰眼中十分别扭:他的脸还是那张脸,手上的笛子还是那只笛子,只是,现下仿佛沉稳许多,承受着这些嘉许也不推辞,眼中明明是得意洋洋但是也不很显露几分,这会儿风头正盛的哪里还是凤凰半年前在凉州自断一根琵琶骨的跟班段紫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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