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松流泉做事素来是讲究个滴水不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是要他们断了与外界的全部联系,防止他们主动联系旁人,更防了哪个有心的去联络他们。
却说这房子虽说阴森,但并不潮湿,十分整洁利落,苏施还闻得见那房中的香炉燃了檀香。袅袅升腾四下飘散之处,教人心生宁静。雕花窗子通气透风,但那大门就却始终落了把锁。实在不算是什么宽和,反倒是一群被绑来的小可怜。
那一日,苏施醒了赶紧去唤师父。
江朗亭听不见,苏施却凭着嗅觉摸索过去,从满屋子的檀香气中披荆斩棘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扯过他的手,在手心写下一个“施”字,江朗亭悟了赶紧将她搂在怀里。
这般也不知是过了多少个时日,三人俱是十分焦躁,失了五感又如何能活得舒坦?
于是,有一日照旧是到了喂饭的时候,苏施握住了那执了勺子的手。纤柔姣好,应该是个女人。她眼上蒙了布条,仍旧是瞧不真切,于是求着:“这位姐姐,在下与师父不知为何被养在这儿。若是蒙你搭救又受你照顾至今,那么这般多时日实在是令人铭感五内,大德永生不忘。只是,如今我们已经大好了,不敢过分叨扰,若是能当面谢别那么便是再好不过。”
谁知对方一声轻笑:“那好,我禀告我家公子去”——果真是女人!还是个极其年轻的女人!
她提了灯笼出去又锁上门,一切重又归于黑暗,听起来仿佛是个好相与的。且等等看怎么说吧。另外,只得感慨一句,那位姐姐身上的脂粉气略略重了些,也不知她的主人是哪一个?
不一会儿,那脚步声越走越近,有些嘈杂,应该不止一两个。然后照旧给苏施蒙上眼睛,被人扶着走了极长的路,这船可真是大。原来,这般载着走了半个多月,已经是到了夷陵。
幸而不是遍地金粉的苏杭,否则,从那儿再返回巴蜀,这逆流而上的水路至少也得走上个把月,到时候每逢月圆即是噩梦,他们师徒必是赶着去琅琊谷避难都不能够。
苏施他们被引到一处,只晓得极其潮湿而且到处翻卷裹着腥气的江风。这会儿却吹得他们极为痛快:从那小屋子出来,只要能透透气也都是极好的。大家身上仿佛是每一根汗毛都兴奋得恨不能倒立、在皮肤上翻跟头。
终于有人解开了他们的五感,苏施眼睛上那布条也被取了下来,仨人一睁眼都是惊了一跳:自己恰好就立在船板边缘,稍稍动上一动就要摔进滚滚江流,死无葬身之地。那水势极猛,嚎叫着拍在船身,仿佛是一头窜上来想将他们统统卷进口中的猛兽。
咆哮、贪婪、令人毛骨悚然,仨人俱是胆寒,那腿也几乎软了都挪过船上来方松了口气。
走上船头,才瞧见那日夜里伸手的男人,想来他们口中的“公子”便也是自己的恩人。苏施赶紧扶着师父。江朗亭上前道:“多谢救命之恩,多谢连日来药水、饮食照料。”
那松流泉仿佛是不曾放在心上,风扬起他乌黑浓密的头发,身上那件灰鼠毛斗篷如同一张被鼓得满满当当的船帆,衬得他身形也更显得磅礴高大。
他闻言一笑,走来瞧着苏施笑得一团和气:“你就是苏轼?你爹莫非是姓苏不成?哪儿的苏家?”
他挑着眉毛,仿佛是十分好奇。
苏施喉中一哽,不曾想他仿佛与自己相熟,可是这也才不过是自己与他说的第二句话。完全是个头一回打交道的人,只是这问的听来未免有些太熟稔,随意。
可是,倘若自己就是蒙黛朵的女儿,那么,苏良必定不是自己的亲爹。教主当年那个情人是谁,谁也不晓得。但听这个男人话里的意思仿佛是十分介意自己亲爹的身份。可是,他莫非也与当年有什么说不明白的瓜葛?
二十多年前的事,瞧他这模样当年也就不过是十岁,到底能有什么关联?
为什么越来越多想不到、猜不出的人都一个个被牵扯进来?但是,这也直叫本就扑朔迷离的局势更加不明朗,大家都掺和进来,却越搅越乱,没有一个人能指点迷津,都是无头苍蝇一般四下乱撞。
☆、第187章 三人对证
(朽月初十弱女复仇师徒爱恨毒医杀手)
苏施想了一下答道:“养父名曰苏良。”哦,原来如此。
怪道这许多年之前自己沉睡之时就晓得蒙黛朵是孤身一人,近来醒了她也仍旧是孤身一人,却平白无故跑出来个亲闺女,多年养育之事更是不为人知。
只是,这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
松流泉瞧着苏施亮盈盈的大眼睛,最后将一样东西搁在她的手心——金光四射,精雕细琢,不是蒙黛朵的小金锁却是哪个?只听他不轻不重地嘱咐一句:“到底是你娘亲的东西,可得拿好,别弄丢了。”然后又转身道:“船已经备好了。在下就不留你们,自此一别,后会无期。”
后面这句被风扯得七零八落钻进大家耳朵,虽说不解为何如此冷漠,但是天底下性子古怪、生性薄情的人多了去。受他救命、疗伤之恩已是大事,此后相逢不相逢的也全都凭着他自己的意思。松流泉发了话,他们谨遵便是。
此时,整艘船沉浸在晨曦之中,诸人仿佛都是睡了,偶尔可瞧见走廊上挂了几盏灯笼。其余就是一派安宁,无光无声。只剩下风与水花四溅、大船乘风破浪的响动。
松流泉带着他们往船尾走,那船舱四周仿佛是挂了极其厚重的帷幕,里头当真是一点也瞧不见。走上一圈,他们居然都不晓得这船是拿来做什么,这些人是做什么,这个人是谁。
三人倒是识相不去乱听乱瞧,一会儿跟着到了船尾。只见下头放出一条小船,船头悬着马灯,与原先张大爷那一艘一模一样。只是瞧起来崭新且结实。
他们逐个跳上去,船身猛地晃荡了一下,定神立在船头要与恩人道别,可是哪知这人瞧了一眼转身便走,然后大船便徐徐靠岸,又缓缓掉了头,反向往东驰驱,仿佛半个月来这段路就是专门为他们送上一程。
一掉头,那大船从船头到船尾的灯就纷纷亮了,又是一派辉煌华丽的景象,哪里是方才那般黑黢黢、阴沉沉的模样?
自此天涯不相问,自此天涯不相问。不相问。
已经是夷陵了。
现下统统都能说话了,于是当面一对,这才晓得那夜的状况。于是暗下里都是捏了一把汗。苏施倒是觉得这个流泉公子仿佛是诡异又神秘,真真儿不欲跟谁打交道,或者只是不想跟自己一行人打交道。
这半个月来恍若一梦,倒是万幸大家都好个齐全,此时赶路也没什么妨碍——只是不认路。
江朗亭这人脑门上就写着个大大的“路痴”,并且记性很差。苏施问他,为何往返两回还是记不住?他倒是极为无辜,一张嘴几乎把人气死:“头一回才八岁。八岁的时候你认个路给我瞧瞧。后头年纪大了,但是这山山水水我瞧在眼中都极为相像,分得清楚哪儿是哪儿?白日里都辨不明白,更何况乌漆墨黑的夜里,我哪有那本事?”
苏施不与他纠缠,最后一丝期许问着他:“那么,师父,从哪儿下船你总该晓得吧”。说起这个,江朗亭便来了气势:“这个当然记得,是将江阳。”
三人无法,只好又寻了个船夫。此番是个年富力强的中年人,瞧来也委实是朴实憨厚,较为可靠。但是有了前次的教训,苏施手上的长剑从未离身,对那人也一派审视。
如此一来,扣儿想起了当初那一幕好奇问道:“那日夜里,姐姐你为何对我凶凶巴巴的?仿佛是个什么恶人?”
苏施现下对他已经放了九成的心,认为这小子合该是不曾掉包。于是问道:“那会儿你当真是上岸解手不成?”
“自然。”
“那张大爷委实是散步去了?”
“不知道。因为当时专心,哪里顾得上瞧他?”
“那你回来后就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么?”
那扣儿想了半天,不曾啊。见苏施照顾师父,他又一边看着火炉并着上头的小锅。
张大爷摇船夜里起程,原本觉得那老骨头熬不住便不敢恳求他夜里也走,但瞧着他的模样倒像是很能应付得来。
说这话时,苏施三人正坐在船舱,她将门帘挂好,窗子关紧,对俩人悄声问道:“若是有两个张大爷呢?”
扣儿被她说得寒毛直竖,那小脸也吓得煞白。口中忍不住尖叫:“苏姐姐,你大白天的搞得什么神神鬼鬼?我要被你吓死了!两个张大爷?什么意思?你别吓唬我这胆小的!”
江朗亭则是全程昏睡,因为对那晚的前因后果一概不知,这会儿听来就是云里雾里。但是心知苏施向来不是个空穴来风、耸人听闻的,或许也真是遇见了什么诡异蹊跷的事,于是开口问道:“扣儿,你别吵。先听施儿怎么说。”
苏施将这两个人凑近,三个脑袋聚在一起这才将自己找他俩的时候遇见的那群怪东西以及不知被什么撞入水中结果见到张大爷尸首的惨状说了一遍。江朗亭是眉头紧锁,那扣儿则是被唬得瞪圆了眼睛,紧紧揽住他的胳膊,颤着声儿问道:“你是说,张大爷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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