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心里叹气:“第一回说出来就惨遭抛弃,林慕卿你真可惜。”
他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觉得可悲,只是可惜——可惜这姑娘死心眼,可惜自己更死心眼。
他如何不清楚这淡丝丝的姑娘每日里想上十七八遍的只有江朗亭?但是自己委实钟意她,她越不接受,自己就越钟意她,人为什么就这么贱?
贱也就罢了,难道这能算是什么错么?情不知所起,估计只有老天知道是为什么,也只有老天才知道为何会一往而深。他之前唯一的情人燕儿,从未叫他尝过这般牵肠挂肚又苦涩难咽的滋味,这种滋味叫做——爱而不得。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凤凰终于也尝到这股心酸了。尝到了自己亲手赐予陆绯烟、司清宴,叫她们年复一年沉沦其中的苦水,这也才有多少呢?他浅尝的这么点只怕根本抵不上女孩子的一二成,往后要受罪的时日还多着呢。
一行三人破了原先水路至长江再行舟的打量,决定先去襄阳,然后打那儿上船,逆流而上去到巴蜀。
一路上纵使专心赶路,但是途经各州真是风情不一,民俗各异,引得那扣儿大开眼界,直呼快活。自打出了长安,他就如同钻出笼子的小鸟,此番兴致高昂,再加上两个年长的大哥、姐姐庇佑带领,那玩起来当真是十分称心——瞧哪儿都是新奇的,见谁都是有趣的。
虽说活泼,但扣儿很是听话,也不去惹人嫌弃。不至于见啥都要凑上去,痴迷劲儿叫这行程走走停停;更不劳烦苏施一遍遍地催:“快走吧,别看了”。即便喜欢向往,他也不肯逗留太长时间,而且极会瞧人眼色,也识分寸,还很自觉,真不曾拖他们二人什么后腿。
于是渐渐地,江朗亭与苏施都慢慢放下成见、戒心,待他也都还算贴心。扣儿自己倒像是一个吃饱全家不饿的,跟着他们疯跑着去玩也很是知足。
这般赶了不短时日的路程,终于到了襄阳城。
襄阳,东面重峦,面有淮水,可达大江之尽头;西面秦岭,面有西川,可出汉中入秦川;背倚宛城,直到黄河无险可守;南面江汉,直达南岭诸地。襄阳城则雄居汉水之南,历尽兴盛演进,人世沧桑。
城门的两侧分别蹲着一个石狮,抬头可见门楣上“襄阳”两个大字苍劲有力、沉稳蕴藉。进到城中,却是牌楼耸立,翘首飞檐,商贾云集,市井茂密。
他们眼前所见真真儿不愧世人所说“襄阳城,城八门,门门跑马;汉水河,河九汊,汊汊行舟”的繁华景象;更不愧襄阳城“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的地位;而城外辽远壮阔、雾气朦胧的山水则更不曾辜负“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的钟情。
江朗亭走在中间,左侧是苏施,右侧是扣儿。仨人找了客栈休息,第二日便要换过水路。
江朗亭三人俱是兴奋不已,他自己是因着能回到那琅琊谷便不再怕劳什子的锁魂咒,这可谓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苏施却是因着即将要见到师父从小到大的地方,她愿意在师父生命的每一处都烙上自己的痕迹,更愿意活跃在他记忆的每一刻,叫他心心念念自己的身影,最好这辈子无论做什么都能记起自己——参与江朗亭人生的每一点每一滴,将二人连接成为密不可分、深入骨髓的关系。而扣儿相比较苏施的别有用心,则更显单纯,他的原因极为纯粹——又要去见生平不曾见识的风光,想想就满心里欢喜。
但是,月儿又要圆了。
唉,又要圆了。
凤凰那一颗千金丸已经被吃掉了,没有另一颗用来疏解大劫,江朗亭自己都不由得害怕。苏施更心知师父那一大苦难就要来了,只怕就是明晚,那颗心也立刻提到了嗓子眼。那扣儿跟着他们师徒的时日还不算长,因此,自然不晓得还有这一茬。
第二日晨起,他便见苏施正魂魄出窍似的立在师父门口,那脸色苍白得仿佛是生了病。他轻轻地踮起脚尖将手背贴上她的额头,暗道也没什么不妥,又拿手捧着她的脸颊试探,上头也是微凉——这是怎么了?
苏施一开始不曾回过神,后来见一双小手抚着自己的脸蛋,那手的主人则是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是扣儿这小崽子。她轻轻打落他这不规矩的举动,问道:“你做什么?”
☆、第174章 初起争执
(朽月初十弱女复仇师徒爱恨毒医杀手)
扣儿却关切道:“苏姐姐,你是怎么了?大早起的就不舒服?”
苏施不带调儿地答道:“不是”。她转身去叩江朗亭的房门,见回话就推门而入。扣儿赶紧的想跟上,不想却被苏施反手把他留在了外头。
他只好摸了鼻子,若无其事去听院子里的鸟唱声声,闻着风清花香,瞧着初升昭阳。整座客栈仿佛也睡醒了,渐渐有了声响,几个人已经将货箱加在马背上预备期程。
百无聊赖之时,扣儿回去喝了几口茶水,便听隔壁那对师徒争执起来。附耳过去,原来是里头吵得厉害,但还是苏姑娘嗓门更高,几乎没听见江朗亭搭腔。
扣儿来了这几日,从来见苏施要么是轻言轻语,要么是沉默不言,再要么是落落寡欢,总之是个十分无趣而且不算好亲近的人。但也极少见她如今这般失了分寸,说话又快又急如同落刀子,再细细一听,那江朗亭一言不发,只剩下她一个直陈利弊,仿佛是劝他在襄阳再住上一日。但统统是些虚张声势的发火,豆腐嘴豆腐心之语。
突然,有脚步声“咚咚”地朝门口走来,扣儿还来不及躲便见两扇门被“哐”地拽开,接着便是平日里温和少言的苏姐姐捂上脸一头哭着跑出来。
原来,方才苏施进去见江朗亭额上已经有了薄汗,像是有气无力躺在那儿受罪。
她想扶师父起来都不能够,当下心里难受,于是嘴上劝着:“师父,求你别起了,咱们在这儿过今儿夜里,明日好好的再上船吧。这一夜太难熬,我守着你还好受些。”
江朗亭原本不想被谁瞧见自己这福惨象,即便被瞧见,哪怕是世上任何一个喘着气儿的也不想就是苏施。他原本犹豫要不要再歇一夜,可听她这话里是止不住的心疼跟同情,于是,那颗男人的自尊心膨胀起来,跟谁都能较起劲儿。嘴上那话说出来也是斩钉截铁:“不成。我能行,今日就走。”
边说边咬咬牙起身,但挣扎了一半重又倒下去,苏施伸过手去,却被他一把甩开,仿佛是赌气,又仿佛是好胜心作祟,他挣着命又要起身,苏施瞧他这模样真真儿是又气又恨,拉着哭腔喊道:“你倒是跟谁斗狠呢?怎地平日里都好好的,今儿是哪个招惹你这般大气性?”
江朗亭却咒骂道:“这狗屁的锁魂咒!老子就不信克制不得你!”苏施见他不稳,又不长记性去扶,果真再被推开。
她见江朗亭喘着粗气,身上衣裳被冷汗湿了几块,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嚷道:“闹半天是气我!大爷!我这劝你留上一宿难道不是出于好意么?不是为你打算么?从没见过你这般不识好歹的!”又立起身把脚一跺:“好!好,你能耐!你本事!你就会对我横!就会对我使气!原先是不要我,现下又欺负我!什么都得依你说了算!我就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不成?”话毕就摔门去了。
听苏施那份委屈,江朗亭也很是恼怒自己怎地突然就一丛火气上来,故意想要给她添堵。也不知是气她,还是气自己。现下正后悔着,身上那份气力却在方才一再强撑中耗光了,于是一声痛呼:“施儿!”便栽进枕头昏沉过去,扣儿赶紧撒丫子四下里找苏姐姐。
见状,苏施哪儿还敢有一丝埋怨?只求着师父好好的便罢,今夜少受些罪便是自家与他祖上积德。方才也就是气他小肚鸡肠、粪坑石头的倔脾气,这会儿满腹担忧早就浇灭了怨恨。只后悔如今就是一个病人说什么自己都合该受着,跟他吵什么?
江朗亭方才那番却是恼恨自己不中用,本来心里就郁结,也就是苏施撞进来偏巧说句“你不行”,而后被自己劈头盖脸好一通撒气。
想想自己一个大男人,并且还是她师父,如今却被个锁魂咒拿捏得死死的。人不人,鬼不鬼,这到了夜里只怕还是疯子——更何况是在自己的姑娘面前,你叫他心里如何舒坦?于是,那股子气焰便燃起个十成十,各种倔强,各种人定胜天的念头支撑他屡败屡战,又屡战屡败。于是苏施那关切的话语在他听来也都令人烦躁,一怒之下把她气跑了,自己也趴下了。脑子最后回旋的一个念头却是——江朗亭啊江朗亭,你争不过命便只管欺负自己心爱的女人。真丢脸!
他因着这锁魂咒丧了师父,舍了苏施。老天还要他做到那个地步?
自己也是一个又爱恨****的男人,如今不能找凉州双妖报师父被害之仇,又不能留下心心念念的苏施白头偕老。
爱不能爱,恨不能很——你叫他如何还能像个普通人似的好生活着?
他怨过天,怨过地,但心知这辈子孤独终老,呆在琅琊谷或许才是最好的归宿,想到这儿,心中那烦躁更甚。而且原先总是自诩自己是苏施的天,是苏施可以安心依靠的臂膀。如今倒好,一个月之内总有那么两旬是个活人。其余时光都如同废人一般卧在房中。别说护着苏施,只怕真要算起来,如今几回反而是这小姑娘为自己抛头露面,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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