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迎接他的并非是罗裳半褪的美人,而是月色烛光下的一本书。
书的扉页上,赫然写着“诗经”二字。
读《诗经》,便会想起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少年心性,便会忆起那给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的恩怨情仇……
在这样一本古朴的书卷中,沉淀着千万万的故事。
顾倾颜耳朵动了动,显然是听见他来了。
她压抑住心底泛起的紧张感,神色淡然而平静,不声不响地瞥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看书去了。似乎这一本《诗经》,远比他这个太子的俊美容颜更加好看。
“你这是何意?”凤景澜见她装出一副不知道他来了的神情。沉声发问道。
空气一瞬间变得格外低气压,没有特别的针对,听在耳中却格外尖锐刺耳。
“无意,只是在等着太子殿下前来罢了。”顾倾颜不舍的将手中书放下,站起身道。
她黛色的睫羽遮住了眼底的流光,在眼边投下一圈蝶翼般的阴影,显出几分恬静的美。
只是此时的凤景澜根本就无心去欣赏她的美。别人听说他要留宿。早就眼巴巴的在门口台阶等候着了。
她倒好,居然假装若无其事的在那里看书,即使是看到他来了。竟然连个笑脸都没有,这演得也未免有点太过了。
顾倾颜始终是安静无声的,偏偏骨子里透出的那一股倔强,更加触怒了凤景澜。胸腔内独属于男人的自尊心不断膨胀。让他眼底泛起怒火。
任是哪个男人,都不能忍受被这般轻视。更何况他还是太子,未来的帝王之尊,心高气傲,睥睨万物。却被面前这个小小的女子视若无睹。
忍不住想让这淡然的女子,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
征服欲作祟之下,他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之色。宽袍下坚实有力的身躯如同猎豹般,迅猛地一把将她压在床上。原本被她捧在手中的书卷骤然坠地,松松垮垮的如云青丝,瞬间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流泻了一床的乌黑光华。
“你这是做什么?!唔——”顾倾颜面上先是闪过一抹错愕,男人的手臂横在她胸前,牢牢地将她禁锢在床上,竟是半点也不能动弹。
即使是淡定如她,经历了前世今生,此刻心中也掠过一丝惊惶。
男人与女人体力上的差距悬殊,她想要反抗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若是他想要强来,她恐怕根本挡不住……
虽然在被凤景澜留下的那个时候,顾倾颜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刻,可是当真的来临时,她发现还是无法逆来顺受的去坦然接受这个事实。
她奋力推拒着面前的胸膛,手脚抗拒地摆动着,拼命挣扎着试图逃离禁锢。
但是面前男人健壮身躯笼罩下的阴影,如同乌云般萦绕在她身上,她的这一番挣扎,对于凤景澜而言只是挠痒痒似的。
他轻而易举便把那双白嫩的手抓在了怀中,冷声道:“还以为你的手段有多高明,想用如此拙劣的伎俩来吸引本宫的注意力?”
顾倾颜身体顿时为之一僵,嘴角微微一抽。
“这样的欲擒故纵,你觉得本宫会上当吗?”
接连两个问句,她却分明从凤景澜的语气中听出了轻蔑,男人如同神祗般高高在上,俊美的侧颜上写满了冰冷,但攥着她的手,体温却高得惊人。
“我没有!”顾倾颜的回答是那么简单直接,身在东宫,她无法挣脱自己成为太子女人的命运,但是绝对无法接受她是在主动勾引他的说法。
然而凤景澜听了,却是显得那般苍白,不具半点说服力。
他那张棱角分明的容颜上,涌现出阴霾的神色,动作缓慢地垂下头,细细打量着她,仿佛要看遍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顾倾颜闭上了眼,不愿去看,眼角渗出一抹晶莹的光,心中溢满了浓郁的绝望。难道重活一世,一生一世一双人于她而言,也只是一种奢望吗?
若是凤景澜真的碰了她,她心中只会涌起绝望,实在是太清楚他有讨厌她了。
就在她闭上眼浑身战栗,毫无生气如一具尸体般躺着时,却听见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她浑身一个激灵,连忙睁开眼,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凤景澜慢条斯理地自她身上起来,站在床畔理好了自己的衣衫,他依旧玉面金冠,玉树临风;而她却衣衫、鬓发凌乱,瑟缩在被中。
这样的鲜明对比,让顾倾颜轻轻啮咬着下唇,眼中露出几许不甘。
凤景澜得意的斜睨她一眼,果真在她脸上找到了近乎悲伤的表情,顿时一声冷笑:“你别妄想本宫会碰你了!本宫最讨厌的,便是你这种心机深沉的女子!不妨再告诉你一点,本宫早有心仪之人了……”
想到潜藏在心中的女子,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似乎也回到了曾经那红尘走马少年时,青梅竹马,步步相随。
☆、第七十九章 讥讽
顾倾颜跌坐在床上,先前被凤景澜攥紧的手腕,此刻正隐隐泛红。
她的肌肤白皙细嫩,只消轻轻碰触便可会能留下浅色的红痕,更遑论是他方才那样大力的按捏,手腕顿时红了一大片,不断传来近乎脱臼的疼痛。
顾倾颜抬眼望着面前高大俊朗的男子,嘴角也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一声一字道:“以殿下的身份,想必是爱而不得吧,那人大概是爱不得的人……”
她话说到一半,便见凤景澜满脸暗沉,额上青筋暴起,原本冰冷的神情,逐渐燃起熊熊怒火。
顾倾颜见过他几次生气神情,但都绝没有这一次来得严重,她几乎是立刻便领悟到,自己触碰到了他的禁忌。
心中忍不住泛起一丝疑惑,以凤景澜的身份地位,他竟还有爱而不得之人?那人究竟会是谁呢。
但她来不及深入思考,便见凤景澜阴沉着脸,大步流星迈到她床前,眼神阴厉而冷冽。
“你不要冲动!——啊!”
顾倾颜疼得一声叫喊,她未曾料到,凤景澜竟会如此不知怜香惜玉,手掌粗暴地揪起她的青丝,拽着她便甩到了地上。
头皮被牵扯得一阵一阵的疼,顾倾颜眼里迅速冒起泪光,她试图强忍着,却难以抑制泪水潸然而下。
“就凭你?”凤景澜遥遥俯视着她,他们之间明明只有一尺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般遥不可及,厉声道:“你的这张嘴,不配说出任何和她有关的话!”
顾倾颜一手握着手腕,浑身上下都是难耐的疼痛感。五脏六腑一阵翻涌,好几处肌肤都泛起血丝。但面对盛怒之下的凤景澜,她却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默默地忍受着痛苦。
凤景澜用手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无助的眼,与自己的眼眸对视。
“这就是对你试图勾引我的惩罚。好好忍受吧。今晚。你就在地上过夜吧。”说这话时,他眼里没有一丝心疼之色,有的只是无尽的残忍。
顾倾颜的脸瞬间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这岂止是惩罚,简直就是羞辱!她强忍着心底的怒气,漠然地颔首:“臣妾知晓了。”
凤景澜心中怒意稍降,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尘灰。毫不怜悯地望了她一眼,在床上和衣而眠。
而雅兰居原本的主人顾倾颜。却是浑身狼狈地倒在地上,从四肢到体内都是一阵阵的酥麻。
听着凤景澜逐渐趋于平缓的呼吸声,她静静地陷入沉思之中,整夜都未曾合眼。
待到望见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这才扯了扯唇角,自嘲一笑。
踏入这东宫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的日子不会好过了。但是也没有料到,太子竟会是这般喜怒无常。
顾倾颜动了动已经趋于僵硬的身躯。她缓缓自地上坐起,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姿态。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到了上早朝的时分,凤景澜理好衣袍,兀自领着近侍走出了雅兰居,满园芬芳兰花香,却换不来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顾倾颜缩回床上,冰冷了一夜的肌肤,在触及那温热锦被时,顿时觉得无比享受。她抱着被子沉沉睡去,只想要昏睡个天昏地暗。
“主子,起床了……”一道清脆而熟悉的女声,不断在她耳边萦绕,顾倾颜不耐地挥了挥手,像是挥走苍蝇般,试图将这碍事的声音打断,是谁这么不道德地扰人清梦?
“小主,您今儿还要去请安呢,免得被人说您这是恃宠而骄!”
绿萍自然是不知道顾倾颜昨晚的残酷待遇,还高兴的不断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而她所说的话中,不知是哪个字让顾倾颜受了触动,竟让她奇迹般地睁开双眸,唇齿间发出一声痛吟:“嘶……”
“主子,您身子可还好些了?”绿萍心疼地替她披上外裳,望见她白嫩肌肤上的青紫淤痕,鼻子一酸便想要落下泪来。
即使不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有多么不堪。顾倾颜自嘲一笑,有气无力地被她服侍着洗漱更衣。
时下已趋夏日,她却穿了一身淡碧色的高领长袖宫装,将满身肌肤遮掩得严严实实。苍白憔悴的脸色,在妆粉的掩饰下,也逐渐变为常态。
在绿荷萍的搀扶下,她这才缓步朝着杨聘兰所在的院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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