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眼下,就是另一个梦境开始了?
她扶着栏杆继续往上走,没走几步,底下忽然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动静,细细听去无非是拳头与肉身接触的声音,还有……瓷器摔碎的声响。
不知怎么的,苏慕仙忽然想起来自己那套买来还没用过就被半夜闯入的小蟊贼打破的青花瓷茶具。
该不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才做这样的梦吧。
她心里嘀咕着,不知自己是否要继续往楼上走。按照平时的情况来看,既然能发现自己是在做梦,应该很快就能醒了。
正想着,底下的人开口了。
“谁派你来的?”
声音有点耳熟。
苏慕仙歪了歪头,几乎毫不费功夫地将这个声音同记忆中的人对上了号。
是江元重。
苏慕仙有一瞬间的迷惑,慢吞吞转过身,江元重却好像没有看见她似的,抽出火折子点亮了摆在桌上的烛台。烛火幽幽,映出他优美的脸部轮廓,也映出了倒在桌下不知生死的某个黑衣蒙面人。
那人一动不动地躺着,江元重似乎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用脚尖踢了踢,皱眉道:“……死了?”
黑衣人顺着他的动作一歪头,一缕黑色的鲜血从面纱下面流了出来。
很显然他是服毒了。
“这就有点麻烦了……”
江元重盯着那人紫黑色的血迹喃喃自语道,“说是误入的小蟊贼的话,掌柜的会信吗?”
“算了。”他颇为嫌弃地单手将黑衣人拎了起来,“还是我去处理掉好了……”
……
苏慕仙躺在床上静静地睁开了双眼。
入眼是一根梁木,吊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蜘蛛,随着不知哪里吹来的微风轻轻晃动着。视线微微右移,正巧对上了一双关切的眸子。
“醒了?”
那人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口中淡然道:“烧退了,应该没事了。”
“江……元重?”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异常的干哑,像是长时间没有碰过水一样,嘴唇也有些起皮。
“先喝点水。”
江元重端着水碗递到她跟前,她微微低头喝了两口,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顺带着让她的思绪也清晰了不少。
“你怎么在这儿?”
“你忘了?你前两天第一次毒发,接到消息我就匆忙赶过来了。”江元重扶着她半坐起身,又在她腰后垫了一个软枕,“其他人现在都去休息了,就我在。”
苏慕仙知道自己身上中了毒,但没有亲身经历过也就一直没有具体的概念,现在经江元重一提醒,瞬间回忆起了那天的痛楚。
那真是能让人直接疼晕厥过去的痛感。
她忍不住呲了呲牙,刚好被江元重看到,于是说道:“萧清霖治疗及时,你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了,等到下次毒发也要一个月之后。”
苏慕仙:“……这样的安慰听起来一点也不安慰人好吗。”
她捧着水碗小口地啜饮着,忽然抬头眯起眼把江元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他是赶了很长时间才赶到了兀苍山,眼里有淡淡的红血丝,证明他已经好久没有睡个安稳觉了,估计很多时候都在守着她……
苏慕仙注视着碗里层层荡漾的水纹忽然说道:“我刚才做了好几个梦。”
“什么梦?”
“梦见你来客栈之后的一些事……”
她冷不丁开口问道:“当初我那套青花瓷茶具找不到,不是小蟊贼不小心弄坏的吧?”
江元重沉默了片刻点头道:“确实不是。”
他抬眼看了眼苏慕仙:“你做梦梦到的?”
“差不多。”苏慕仙说道,“睡着的时候把以前一些忽略的事情串联上了。”
反倒清醒时不会去想那么多。
江元重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别想太多,我们只是不想你同这些江湖事牵扯太深。”
苏慕仙默默点头:“我知道。”
不论是江元重也好,还是王猛也好,他们的用意她自然看得出来。
“那我去叫他们进来?”
“好。”苏慕仙看着他走到门口,忽然又改了主意,“诶你等等。”
江元重疑惑地回过身:“怎么了?”
“那个……”苏慕仙吞吞吐吐道,“你先帮我把胡姑娘找来吧。”
她躺了两三天,身体虚弱,手脚无力,但既然要见人,沐浴此类大事却不能不进行,眼下还待在山上的人中,能找的也就只有胡小蝶了。
“行,你等着。”
……
京城的一家酒楼雅间里,两颊肉呼呼的小胖墩趴在窗台上一脸忧郁地叹了口气。
“唉,无聊啊。”
他数着楼下经过的人数,叹一口气又摇摇头:“一点有趣的事也没有,真无聊。”
还以为国都比自家封地的城镇热闹多少呢,如今看来倒也差不多。
“世子,此言差矣,等到圣上贺寿宴会开始,又临近元宵,届时自然会热闹非凡。”护卫阿甲说道。
小胖子斜睨他一眼:“会有大侠来不?”
护卫阿甲:“……”
都说了少爷你贵为世子不要老惦记着江湖上的事啊!
护卫阿乙及时替他解围道:“也许有,也许没有。元宵节时皇城这么热闹,说不定大侠们便蜂拥而至了。”
小胖子摸着几乎没有胡茬的光洁下巴,沉思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护卫阿乙:“……”
护卫阿乙:“多谢世子夸奖。”
霍非将下巴搁回窗台上,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苏掌柜如何了……”
他们离开时走得急,苏慕仙又被人掳走,连道别也没说上一句。
“属下打探到的消息说是苏掌柜被人救走了,如今虽然下落不明,但想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护卫阿甲回答道。
他没有说的是隐藏苏慕仙消息的那人十分厉害,他在调查过程中还差点遭到了攻击,要不是逃得快,只怕受点皮肉伤也是在所难免的。
“苏掌柜没事就好,我还等着下回继续去她的客栈玩呢。”
霍非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左右拍了拍手道:“我爹他说今晚要去哪赴宴来着?”
“回世子的话,是秦王殿下的邀约。”
“秦王……”小胖子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不是很熟。”
他爹虽然也是王爷,但毕竟只是异姓王,和那些真正出身正统的王爷还不一样,人家自然不乐意与谢家来往,不熟也很正常。
“听说秦王家的公子博学多才,世子可以交往一番。”护卫说道。
霍非:“那他会武吗?”
护卫支吾道:“这……秦王世子从小体弱多病,怕是不会。”
霍非摆摆手道:“既然这样,那还是算了吧。”
护卫甲乙:“……”
第41章 (四十一)
“你这一昏迷就是两天,要不是萧神医指着他的神医招牌对天发誓你绝对没事,江少爷可能就要把他丢下山喂狼了。”胡小蝶一边帮苏慕仙绾发一边说道。
“有这么久吗,我怎么觉得仿佛只做了几场梦便醒了。”
胡小蝶插上最后一支珠钗,纤纤玉指一点她额头:“我诓你做什么,难道江少爷眼里的血丝还能骗人不成。”
苏慕仙昏迷的这两天里,江元重几乎是一直守在床边没有离开半步,连一日三餐也是萧清霖狗腿地端进房里才吃上一两口,偶尔劝他两句他也全然不听。
“要我说呀,江少爷对你的在意可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了。”胡小蝶搀着她起身,眉眼弯弯地笑道,“为了你特意快马加鞭从外地赶回来,又连续两日昼夜不曾合眼,真是叫人羡慕得紧。”
苏慕仙轻咳一声,偏过脸不去看她,两颊却不由自主地飞起了一层薄红。
她又不是傻子,江元重对她好不好她自然是能察觉到的,只是眼下被胡小蝶用这般调侃道口吻说出来……不对不对,她脸红个什么劲呀。
苏慕仙使劲揉了揉脸,努力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对胡小蝶说道:“走吧,出去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胡小蝶微微一笑,没有戳穿她转移话题的小技俩,扶着她走到了堂屋。
别说,堂屋里人还挺全。
五个人沉默不语地围坐在圆桌边,其中唐羽一和王猛勾肩搭背地坐在一起,紧挨着的就是萧清霖,对面就是一脸沉郁的江元重。
沈莹坐在他俩之间左立难安,既想离萧清霖近一些,可她一动,萧清霖就往王猛他们身边缩,但要是不动吧,她和江元重又离得有些近。俗话说水火不容,她和江元重的不合是天生的,没法治。
正犯愁呢,一抬头看见苏慕仙出来了,沈莹立刻热情地朝她招了招手:“来来来,到这儿坐。”
“沈姑娘。”
苏慕仙朝她轻轻点了点头,也没有拂她的面子,依言走过去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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