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伎谋 (息时)


待回屋关上了门,子霁急忙拆开信封,取出信纸来瞧了,只见信上写道“今日酉时,西郊城外,秦淮河畔,三里长亭,不见不散”。
原来是约桃戈见面,酉时大约天色已晚,还是在城外秦淮河畔,孤男寡女,同在郊外长亭,加之天色将晚,他们二人会做什么,而今对于子霁而言,已不得不令她想入非非!
所以桓伊对桃戈,果真有情意么?!
是了,桓伊常对着桃戈弹《凤求凰》,那《凤求凰》是什么曲子,他对桃戈有情,她早该想到的。
看罢那封信,子霁不曾将信放回桃戈屋里,却是走至火炉前,将那封信置与焰火之上,她不想叫桃戈赴约,更不想叫他们二人想见!她想将这信烧毁,却又迟迟不忍将信仍进火炉里,她在犹豫!
她长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松了手,亲眼见着那信在火炉中一点一点化为灰烬。而后又走至妆台前坐下,抽开右手边的屉子,取出桃戈送来的木匣子来,那木匣子,正是装着桓伊赠予桃戈的那支步摇的匣子!
子霁打开那匣子,垂下眼帘望着那支步摇,良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她要去找桓伊,她要代桃戈与桓伊断了他二人之间的来往!
趁着这会儿桃戈还未醒,子霁忙离了王府,起先是在外头游荡了许久,待到了午后,方才雇了辆马车去往西郊城外三里长亭。
子霁下了马车,耳边传来阵阵笛声,入眼的是约莫三里的长廊,她走入长廊里,便见跟随桓伊的小厮坐在长廊上打瞌睡,她便没有上前打搅,直接朝亭子走去。
笛声愈发近了,待走到了长亭里,桓伊背对着她,而面朝远处青山绿水奏笛,他今日所奏如此动听,想必便是闻名遐迩的《玉妃引》。
子霁单是站在亭中,静待曲毕,片刻之后,笛声停了,桓伊却未转身,依旧远眺,只道:“来了,今日为何这般早,这可不像你的性子。”
闻言子霁黯然,无声一笑,她竟不知,桓伊对桃戈,也是如此了解!
未听桃戈回话,桓伊又垂眸把玩着手里的柯亭笛,语道:“前些日子将此曲奏与你听,你一直叫好,我这几日又奏了几回,总觉得有些瑕疵,便又作了些改动,今日唤你过来,正好叫你听听。”
桓伊说罢,紧接着又道:“桃戈,我听闻今夜有流星,到时夜色必定极美,”桓伊言毕,方才转身,却见是子霁,不免一愣,一双眉也紧跟着微皱。
“唐姑娘?”桓伊目光越过她,朝她身后望了一眼,却未见桃戈,便问道:“为何不见桃戈?”
桓伊说着,目光又转回子霁身上,却见她手里头握着那木匣子,他记得,那木匣子里头装的是一支步摇,这是他四年前赠予桃戈的,又怎会在她唐子霁手里……
子霁强作从容,淡淡道:“是她托我来的,这也是她托我还给你的,”说着,子霁将那木匣子交予他。
桓伊接过木匣子,忙打开看了眼,却见那步摇上镶着的和田玉已碎成两截。
这支步摇,是他四年前赠予桃戈的,这四年来,桃戈对这支步摇一直都视若珍宝,如今怎么坏了,桃戈要子霁将这步摇还给他,却非她亲自前来,这又是何意……
玉碎……玉碎……
子霁见他黯然,忙道:“桓伊公子天资聪颖,连谢安大人都对你赞许有加,桃戈的意思,你想必也猜出一二了。”
桓伊不语,仍垂眸看着那步摇,子霁道:“桃戈说,玉碎,你们二人的交情,便也由此断了,望公子日后莫再思念她。”
子霁说罢,又道:“她还有八字要赠与公子。”
“哪八字?”桓伊终于抬眼,蹙眉望着子霁。
“锦水汤汤,与君长决!”
锦水汤汤,与君长决……
桓伊怔立良久,子霁也不再言语,终听闻桓伊问道:“她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不信,他与桃戈四年的交情,即便桃戈对他从无男女之情,那她起码也视他如兄长,这四年的交情,岂可说断便断了!
“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只盼桓伊公子日后莫再扰她宁静。”
子霁面色不改,当真是说谎话都不带脸红的!
桓伊蹙眉不语,子霁道:“子霁今日将话带到,如今已无事,便告辞了,望公子安好。”
说罢转身离去,她露出冷冷一笑,似乎自讽一般。
桃戈,对不起,姐姐见得所有人待你好,唯独桓伊不行……
桓伊却仍伫立在风中,他垂眸皱眉望着那支步摇,胸口陡然一阵疼痛,似乎剜心一般,又觉一股暖流涌至喉头,那股暖流到了口中,又腥又甜,他一张口,竟是吐出一口血来!
他垂首望着地上那一摊刺眼的血,笑得僵硬生涩,他的病,终于开始发作了么……

  ☆、第卅三章 掌掴

桃戈起身后只知子霁出了王府,却不知她到底去了何处,更不知桓伊曾来信。午膳后依旧未见子霁回来,她便小憩了片刻,待睡醒了,又吩咐丫鬟去取了鱼竿来。丫鬟照做了,谁想她竟是扛着鱼竿儿,提着竹篓子跑到前院儿的锦鲤池边钓鱼去了。
正起兴的时候,忽听闻身后有一人以极尖锐的声音讥讽道:“哟,这是桃戈么?怎么还到这儿钓鱼来了,兴致挺高啊。”
方才桃戈正全神贯注,陡然听闻这话,自然不免受惊,眼看着就要上钩的鱼也紧跟着吓跑了,她原本盘腿似打坐一般坐在池边,这下听闻刘氏这么说,便站起身来,转身见刘氏朝她走近,她回道:“刘姨娘神清气爽,想必兴致也不差。”
刘氏不答,略带笑意道:“听闻王爷安排妹妹住到北苑去了,今日见妹妹在此钓鱼,颇有闲情逸致,看来在北苑住得很是安心。”
桃戈也微笑,“托刘姨娘洪福,桃戈在北苑住得,确实安心。”
刘氏原本听闻周媪同她禀告此事,心里头便颇不平衡,如今再听桃戈这么一说,自然更是不爽,她越过桃戈走去池边,特意垂眸看了眼竹篓子里头的鱼,再回首时桃戈已转过身来望着她,她便道:“妹妹若要钓鱼,北苑不也有个池子?你特意跑到这儿来,是为哗众取宠么?可惜呀,王爷不在府上,你如此卖弄乖巧,他也瞧不见。”
“刘姨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桃戈并不反驳刘氏的话,倒像是承认了一般,嗤笑道:“这哗众取宠啊,也得瞧瞧是什么人,有的人卖弄乖巧,便能讨人欢心,而有的人,就是卖弄风/骚,人家也不会瞧她一眼。”
桃戈所言,暗讽刘氏整理涂脂抹米分穿金戴银,也不曾入了司马道子的眼,刘氏自然愠怒,桃戈又道:“桃戈之言并无所指,刘姨娘也切莫对号入座才是,不过刘姨娘怎么脸都绿了?可是身子抱恙?”
刘氏强忍不悦,噗笑一声,道:“我倒不是身子抱恙,就是让狗咬了。”
桃戈依旧面带微笑,“什么狗能把人咬成这副熊样子。”
刘氏脸色轻变,秀眉微皱,桃戈又道:“刘姨娘定是弄错了,咬你的,只怕不是狗,倒像是老虎,俗话说得好,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刘姨娘您行事可得小心了,莫露了马脚,到时候啊,叫人抓着把柄,做什么事都不利落。”
哼!她才不是什么狗,她分明是老虎才对!
刘氏听言,总觉得桃戈话里有话,可她就是听不出她的意思,她索性不再多想,道:“这些日子,王府里怪事连连,先是福儿死了,后头又是绿衫死了,如今连雅鱼也不知踪迹,我就琢磨着,敢情咱们王府是出了什么邪祟之物?”
真真是贼喊抓贼!
桃戈冷笑,“刘姨娘此言有理,桃戈进府不过半个月罢了,府上便出了这么多事,看来王府不干净的东西还不少,不过福儿和绿衫是怎么死的,刘姨娘想必最是清楚。”
刘氏一惊,怔怔的看着桃戈,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知道了什么!
桃戈见刘氏这般神情,看来福儿的死,与刘姨娘果真是脱不了干系的!
周媪眼尖,站在刘氏身后,望见司马道子自不远处走来,忙走至刘氏身侧,耳语以提醒她,刘氏闻知此事,也暗暗抬眸看了司马道子一眼,却见司马道子正朝这儿走来,她便抬手猛然掴了桃戈一个巴掌,斥道:“贱人!王爷如此看重你,你竟说他是奸佞之人!”
桃戈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这下捂着脸颊,一脸懵逼,方才反应过来,道:“刘姨娘无中生有……”
未等她说罢,忽见一只身影自身后拐到身前,停在刘氏跟前,抬手甩了刘氏一巴掌。
这似乎是司马道子……
桃戈又是一脸懵逼,尚未回过神,司马道子便回过身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他捧着她的脸,垂眸望着她微微肿起的脸颊,轻轻揉着,又经不住微微皱眉,低声问道:“疼么?”
刘氏捂着脸颊,又见他们二人如此,愈是怒火中烧,于是放下手。桃戈将司马道子推开,置气道:“不用你管!”
“桃戈!”司马道子蹙眉。
桃戈走至刘氏跟前,也甩手给了她一个巴掌,刘氏怔住,桃戈道:“这一巴掌,是还给你的!”
说罢又甩了一个巴掌,道:“这一巴掌,是警告你!”
刘氏当着司马道子的面挨了打,委实不好还手,索性楚楚可怜的望向司马道子,哭道:“王爷瞧见了,这个小贱人,总这般张狂,今日说你是奸佞之人,明儿还不得说你有心谋朝篡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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