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泠看着她当先走在他前面的身影,没有回答他,用行动表明了他的回答。
当两人走过城中的县衙时,清远笑看着他,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秦夜泠不明他何意,却仍是转头看去,只见不过片刻,刚刚还半丝人烟也无的破旧衙门焕然一新,他看到,里面既无师爷也无衙役,唯一有的知县正在自家的后院种着萝卜青菜,显然是闲来无事,自力更生的捣鼓着田地。
他便将他眼前所看和她说了,她闻言微扬眉梢,脸上还是笑,却也不知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手一挥,等到秦夜泠再看过去时,那又还是一个破败的衙门。
“你且看那,你又看到了什么?”
两人一路沉默,在路过一家妓院时,她接着开口问道。
现在时逢战乱,那家妓院馆早就关门大吉,门口的灰都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可在他看过去时,他却分明看到了里面有人在饮酒作诗,有人在弹琴对弈,有人坐在楼上的窗边往外看去,与对面的同伴闲聊着些天下的琐事。
他突然明白了清远的意思,也明白了自己为何会看到这些景象。
清远察觉到神情中的若有所思,便不再往前走去,停了脚步,伸出左手来,遥遥指了一个方向对他道:“那么现在,你顺着我的手指方向,你看到了什么?”
秦夜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赫然是对准了京都的皇宫,他眉头微蹙,一时间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因为这次,他看到的事物并不如先前的几次一样是会变换的,他看到的,就是现实中现在皇宫里所发生的事情。
“心之所想,眼之所见。”清远淡淡的从口中说出这么一句话,一言敲醒了秦夜泠心中的疑惑。
“你怜悯百姓,所以看到了这街道上的繁华盛景;你同情弱者,所以看到了衙门的知县闲赋在家;你怜惜女子,所以你在青楼妓院里却见到了一番品茗诗书的场景。”
清远唇边的笑意渐渐地加深,看着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清亮,缓缓地吐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心中并无逆反之意,所以,皇宫还是皇宫,皇上……还是皇上。”
“你在试探我?”秦夜泠眸色加深,面色微凝,“是不是若我在看向皇宫时,眼前出现的是另外一番景象,你就会试图拉拢我效忠北寒,并且许诺我事成之时,我便是东临国高坐龙椅之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又何必如此恼怒?”清远的面上云淡风轻,好似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的话音忽然一转道:“不过我现在总算是知道,百姓在你心中的位置是有多么重要了,所以这次,我想我的胜算又大了些。”
“你到底想要如何?”秦夜泠冷沉了脸色看她,这次,他是真的动怒了,他不能原谅任何一个人拿百姓的安危来作为威胁。
“不想如何。”
清远就好像没察觉他的怒火,依旧笑的明媚,只是这次的笑容中还透露出些许的媚色。
“我相信你也应该听说过有关于我的传闻,所以在进来之前,你该当做好心理准备。”说到这里,她突然靠近秦夜泠,将唇凑到他的耳边道:“陪我一夜,我倾城相送如何?”
说到这,秦绾绾突然止住了话音,因为她也不知道在那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与其如此,还不如在最暧昧的地方停住,才会给人以更多的遐想。
她抬头有些洋洋得意的朝白墨冉看去,企图在她的脸上找寻到一丝的挫败和受伤,可是很明显的,她失望了。
只见白墨冉的脸上什么都没有,甚至在她的嘴边还挂着一丝盈盈的浅笑,似乎是在嘲笑着她的幼稚。
这下,反倒是换成她不自然了,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压抑下自己心中的气恼,犹自不甘的问道:“墨冉姐姐,你听到这些,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难过吗?”
“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白墨冉看着她,笑的一脸的温和,两人明明就是相同的年纪,白墨冉给她的感觉偏偏就是比她年长了许多,“夜泠他只是为了百姓,为了东临,这才不惜以身涉险,他现在的平安,便是我最大的幸运了。”
“可是,可是在你之前,他曾经和那样一个厉害的女人那样过啊!”
秦绾绾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她就不明白了,一般的女人知道自己心爱的人与其他的女子的过去,就算是不生气,至少也会有些黯然神伤吧?怎么这些到了白墨冉这里,她就看不到一点影子呢?
到底是白墨冉的心理太过强大,太过包容,还是说……秦绾绾想到第二种可能,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刺。
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哥哥的?她之所以会和哥哥在一起,只是因为贪慕虚荣?
“你也说了,那只是曾经,更何况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那只是你们的猜测,我选择相信他;而且就算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夜泠真的迫于无奈就范了,我也选择谅解他。”
白墨冉被秦绾绾追问,唇边的笑容渐渐的淡去,脸上却不曾有伤心的表情,她的神色温婉,仿佛真的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一时间,竟让秦绾绾产生了低人一等的错觉。
事实上秦绾绾所不知道的是,白墨冉藏于袖中的手早就紧紧的握了起来,之所以没有露出半点的破绽,归根结底还是自尊心在作祟,让她的伪装有了超乎寻常的发挥。
秦绾绾还不死心,还想再说些什么好给白墨冉添堵,马车却在这时缓缓的停下了,她即使再不甘愿,也只得住了嘴。
这些事情她也只能在哥哥不在的时候说说,要是让他知道她和他认定的女人说这些话,他一定会生气的!
她也有把握白墨冉不会把她对她说的这些话告诉秦夜泠,女人不都是那样,知道自己男人的过去谁不希望遮着藏着,不希望对方误会自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女人,认为自己不信任他,甚至反过来自己还会遭受到误解。
只是秦绾绾还不知道的是,白墨冉,从来就不是一般的女人。
白墨冉哪能看不出她的那点儿心思?只不过她是懒得点明罢了!
她掀开车帘,想要看看马车是不是已经来到了右相府的门口,按照道理,她陪秦夜泠去替秦绾绾接风,他却是要先将自己送回府的,更何况,右相府离城门口更近,她没道理过家门而不入。
可是她一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她就有些呆了,因为秦夜泠竟然真的就路过了右相府,直接让林琅将马车驾驶到了秦王府的大门口。
这下白墨冉是说什么都坐不住了,她一下子就站起身来,在秦绾绾疑惑的目光中走下马车,来到还端坐在马上不曾下马的秦夜泠的面前,狠狠地拽了一下缰绳,这一下,可是暗中用了内力的!
马儿受力吃痛的嘶鸣了一声,顿时仰起了前蹄,眼看着就要将马上的人摔下去。
秦夜泠反应极快的在摔倒之前利用轻功落了地,见到白墨冉看着他阴沉的脸色,颇为无辜的摸了下鼻子,几步凑到她的身旁道:“这又是怎么了?”
说到这,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往马车的方向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又补充道:“我不是都先行和你说过了,当时你说了会相信我,怎么换了一个人告诉你,你就这么生气?”
“你说过什么了?”白墨冉闻言立刻给了他一个凉飕飕的目光,他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来气。
秦绾绾刚刚在马车里说的那件事,秦夜泠的确提过,那是三日前,他将她送回右相府刚要下马车的时候,被他猛地拉入了怀中,她只得不解的望着他。
“有件事我要和你说。”秦夜泠对上她透彻的眼神,眼睛竟有些游移。
“什么?”白墨冉直觉在这种关头,他会和自己说的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而且看他这样的反应,不但不是好事,还是她不乐意听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你要相信我。”秦夜泠对她事先声明。
白墨冉的眼睛都眯起来了,这么看来,这事情不止是她不乐意听,还有可能她听了以后,不乐意原谅他?
“你先说了我再考虑要不要相信你。”白墨冉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最后才慢悠悠的吐出这么一句话,并且看了看两人之间的姿势,补充道:“还有,你先放开我,因为我不保证我在听完以后会不会误伤到你。”
“不放。”这次秦夜泠回答的很坚定,“误伤就误伤吧,你舍得就好。”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回去了!”白墨冉开始不耐烦,事实上是心里开始有些焦躁,能让秦夜泠这么郑重其事对她说的事情,那就一定很是很严重的了。
谁知道在她灼灼的目光里,秦夜泠只是道:“十八岁那年,我曾经打过一场胜仗,也是那场战役,才让我在东临国的战场上得以站稳脚跟。”
“你就是想要和我说这个?”白墨冉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不再迟疑,用力就要挣脱他的怀抱。
“那次我孤身一人走进城门,不过半个时辰再走出来时,那座城池就已经是我的了。”秦夜泠立即出声道。
白墨冉听出了猫腻,这才顿住了身子,停止了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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