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说法,她是总算愿意踏出跟日向奈叶和解的第一步了,不会再困兽一样蹲守在自己画出了地牢,蜷缩着守望牢外的景光。
——那样掺杂着希冀跟无助的哀伤,他是再也不想要看到了。
风斗心下微定,却也清楚现在显然还差了一记猛药,沉了声,他邪妄翘起的嘴角带着哂笑和嘲弄,半点不客气地对着绘麻轰了过去。
“怎么,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那依我看你还是不要想着去和好了,就这样不再靠近她确实是个好主意,否则的话只怕你的接近就是她的灾难。”
诶?为、为什么?
“因为你的犹豫不决,一次次揭开她的疮疤让她再度鲜血淋漓,又或是因为你而惶恐不定,时刻担心你的离去而神思不属郁郁惶惶,最后因为轻忽造成的意外而受伤,轻则见血,重则殒命——这样的情况显然不会是你想要看到的,既然这样,与其抱着不确定的态度跟她重归于好,你还不如坚定现在的决心彻底远离她。”
……原来风斗君说的是这样吗?不过,确实说得很对呢,她在哦捏酱的身边就只会给她带来灾难,既然这样还是听风斗君的话彻底离开哦捏酱好了……
忽略心底的骚动,绘麻不无伤心地想着,径自将离开的决定归为了风斗的判断,以支撑固化自己本就不稳的决心。
绘麻正准备将这一决定盖棺论定,岂料风斗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彻底远离她的世界,一个人吞掉所有的不甘心跟委屈,就看着你的姐姐生活就好,你会看着她毕业工作,会看着她嫁人生子,而你跟她只是不再相交的陌路,而后,在多年以后的某一天,你会从某个人那里接到你姐姐死亡的消息,而你会在葬礼那天——”
“不可以!”
挑了挑眉,朝日奈风斗故作不解:“什么不可以?”
“不可以!总之就是不可以!”
不跟哦捏酱和好这个决定已经很让她难以承受了,看着哦捏酱嫁人生子什么的,多年以后参加她的葬礼什么的,通通都不可以!
从前没有往未来想过所以不理会,可是风斗君提出来的假设让绘麻的心狠狠地一颤。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肯对自己承认,她不想未来在哦捏酱的生命里毫无参与,她不希望跟哦捏酱成为彻底的陌路,不希望哦捏酱的死讯是借由无关紧要的人通知的,更不希望连哦捏酱的最后一面都无缘得见!
一想到哦捏酱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死去,绘麻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攫住,难以鼓动分毫。
她纵然能够说服自己承受跟哦捏酱冷漠相待,可那是在哦捏酱活得好好的的情况下,但是一旦摄入了死亡的话题,绘麻只觉得那一天对她而言必定不啻于世界末日。
“我不要哦捏酱离开我!”她也不会再想跟哦捏酱形同陌路了!
所以,居然咒骂哦捏酱会死什么的——
“风斗君,你果然是最讨厌了!”
“啧。”
“麻烦。”
在绘麻的身影没入一片绿色之后忍不住轻嗤了一声,朝日奈风斗偏开了视线,琥珀色的瞳孔里晦暗不明。
今天说了这么多话比演了一场戏还累不说,结果还是被她狠狠地讨厌了,真是得不偿失!
将裤兜里的纸片取出,风斗眯着眼再扫了一遍后随意地揉成了一团,扔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还让他为了今天这席话找了这么多台词备用,日向奈叶那个女人果然麻烦透顶。
不过,就算是补偿围观她出事却没有出手帮她的那次好了,他朝日奈风斗虽然性格恶劣,公平这两个字却是比谁都分得清楚。
那女人上次说的两清那回事,他可从来都没有承认过。
今天这件事之后,他们才算是真正地两不相欠!
虽然他还是不喜欢那个女人,但是果然,能让他的女人伤心难过的,除了他自己,谁都不允许!
他的女人虽然笨了一点,但是经过他今天这番话,肯定不会再龟缩在自己的壳里,会选择主动出击争取跟把握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也许她还尚需花几天时间来厘清自己的思绪,但是,他相信——
不对,他还管那么多做什么,日向奈叶那个女人的事情,他是再也不想插手了!
几日后,清晨。
刚刚醒来,奈叶还有些迷糊地眨着自己的双眼,反射性推醒了睡在她身边的朱利。
“吱,奈叶,你醒了。”
朱利睡眼惺忪地抬起两只小爪子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这才一个激灵弹跳了起来:“吱吱吱,奈叶你醒啦!不要着急,我带你去浴室!”
“嗯,好。”
清晨醒来带着几分软糯与沙哑的声音响起,奈叶也有些反射迟钝,乖巧地跟着朱利的指示一脸走到了浴室拿起了牙刷跟杯子开始洗漱。
等到奈叶刷完牙洗完脸整个人精神了起来神智也逐渐回笼,奈叶这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半晌,奈叶怎么都没有发现出异样来,偏巧朱利催促着她下楼,奈叶的目光落在了朱利的身上,终于发现了是哪里不对劲。
“朱利,你的蝴蝶结到哪里去了?”
“奈叶你这不是废话么?谁晚上戴着蝴蝶结睡觉,当然是摘掉了还搁在床上喽吱!”
朱利的言语之中不乏对奈叶的鄙视,侧头想了想朱利的话觉得没错,奈叶也就没有继续跟朱利辩驳下去。
“不过我真的看不习惯,所以朱利你还是快点戴回去吧。”
走出浴室,一眼就看到了摊在她床上的朱利的蝴蝶结,奈叶立刻走了过去拿起来给朱利戴好:“总算是看得顺眼了!”
“合着我先前就让你看不顺眼了么吱!”
张牙舞爪地作势对着奈叶挥了半晌,直闹得奈叶连连后退告饶,朱利这才满意地收回了小爪子,搁在嘴前用电视上看来的收枪的架势极其潇洒地吹了一下,刚准备放下手,却猛地动作愣在了当场,呆愣愣地看向了奈叶。
“……吱?”
“怎么了朱利?那么一副傻样?别一大清早的就犯浑呀!”
“吱!到底是谁在犯浑!奈叶你这后知后觉的傻瓜你能看得见我了!”
“……诶?”
“总之,能看得见了就好。”
跟着雅臣先生去医院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之后回到家,奈叶只觉得自己已经去了半条命,然而对着右京先生诉苦的时候却只换来了他这句话。
外加一个温文儒雅和善到了极致的笑容。
——摆明了就是在无声地支援雅臣先生的做法。
“可是真的很累啊,本来不就只要检查一下脑内的情况就好了么,雅臣先生非得让我做了全身检查,还笑眯眯地说‘既然都来了那就顺便一起做了吧’……这一顺便可几乎让我整天都花在检查上了。”
“今天原本有什么计划的吗?”
“并没有。”
“那么,主要还是身体累了是吗?既然这样,你的劳累就让我来帮你缓解好了。”至于今天找到了散布那两张照片的幕后主使并且处理好了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告诉她了。
“?”
“虽然技术可能不如别人,不过,帮你按摩一下的本事应该还是有的,要试试吗?”
经过这几日整理好思绪,打定了主意的绘麻刚开门迈入玄关,就听到了客厅里传来的含糊不清的话语。
“啊……”
“嗯啊……”
“唔……”
诶?客厅里是有谁在吗?
绘麻微微一愣,脚步不由停顿,开始纠结起自己究竟要不要进去的问题。
会不会打扰里面的人呢?
“右、右京先生,慢一点。”
“说什么技术不如人,明明很厉害啊,右京先生。”
熟悉的女声让绘麻亲赖之余又生出了惊讶,客厅里的原来是哦捏酱么?听起来,似乎右京桑也在?
没等绘麻领会过来里面究竟是在做什么,只听得客厅里的对话仍自继续着。
“真的浑身都舒畅了好多!好轻松!”
“那么,还要再来一次吗?”
“诶?”
“开玩笑的,今天一次就已经足够了,再来你会受不了的。”
受不了?什么东西再来一次受不了?绘麻心里一紧,走进客厅的时候正好听见右京桑的话堪堪响起。
“按摩也是要有度的。”
原来,是按摩吗?
“绘麻。”
注意到走进来的绘麻,奈叶只感觉自己的心跳一停,而后雀跃地跳动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正待蔓延开,却蓦地一顿,有些尴尬地收了回去。
注意到姐妹俩异样涌动的气氛,右京极为体贴地将这个场合留给了两人,退进了厨房准备晚饭。
这些日子以来,奈叶跟绘麻僵硬的关系他们也都看在眼里,只是各自束手无策,只能寄望她们能够尽快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