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墨言不自觉地往宋研竹身边靠近了,似是感受到温暖,在挨近她的地方停了下来,宋研竹这才看清他的脸,一时间心跳顿了一顿,嗓子眼里似是堵上了什么,发不出声音来:方才他侧着脸,她没看清,他的右脸上,从眉骨至右耳,深深的一道刀痕贯穿,血迹凝固在脸上,看着有些渗人。
“陶墨言……”宋研竹的声音有些颤抖。
门吱呀一声响了,宋研竹倏然抬头,就见一个身子妖娆的女子走进来,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举手投足都充满着一股媚态。见二人靠近了,竟也不觉吃惊,挑了眉轻笑道:“没想到绑回来的,竟是一对苦命鸳鸯……”她走近了,伸手托起宋研竹的下巴,啧啧摇头道:“怪不得那冤家这么喜欢你,原来长得这般标志。也不枉他千辛万苦把你弄了来……”
宋研竹抬头望了她一眼,默默地低下头去。那女子显然吃了一惊,轻声笑道:“果然是个硬气的,你不好奇这是什么地方,我又是谁?”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你若愿意告诉我,我又何必问。再说,知道了这些我也未必能走出去,我知道又有何用?”宋研竹轻声笑道。
那女子眼睛一亮,忽而生出兴趣来,轻轻一击掌道:“有意思。若是到花想容这儿来的姑娘都如你这般知情识趣,倒也省了我不少功夫。”一壁低下身去,如花似玉的脸上忽而生出一丝怨毒,用长长的尾指指甲划过陶墨言脸上的伤口,笑得灿烂妩媚,“这世上,竟还真有人肯为了另外一个人去死。只是,我最讨厌看的就是这种你侬我侬的戏码,又不是戏台子,唱什么大戏!”
一句说完,忽而站起来,提起脚来狠狠踩在陶墨言的胸口上,陶墨言“唔”地一声,乍然睁开双眼。宋研竹也不知怎得,忽而心一酸,想要扑将上去时,身子一动,却是硬生生忍住,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冷笑道:“踩吧,踩死他最好。”
“哟,”花想容侧了身望她,“莫非是因爱生恨?这个好,我最喜欢看有情人终成怨偶。”说完“啧啧”地看着陶墨言,轻声叹道:“这帮人可真不懂疼惜人。这脸长这么俊也能下得去手,一断就断他这么多根肋骨……啧啧啧,这手也断了。也是硬气的,竟还能撑这么长时间……”脚下再用力,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宋研竹,见宋研竹面不改色,她忽而失了兴趣,啧啧道:“真是个没良心的,他这样舍命救你,你还盼着他去死。”
“不过是个负心郎罢了,误打误撞被你们一并掳了来,也正好。这位姐姐若是疼惜我,不如一并弄死他,也算为名除害了。”宋研竹好不胆怯地迎上去,同她对视,
是个殷勤不定的女子。前一刻还犹如地狱魔刹,下一刻却春光满面,轻轻捏起宋研竹的脸,轻声调笑:“口是心非不是什么好品德。你这脸真好看,不知他用完了想把你送哪儿去,啧啧,若是当个头牌,老娘这儿必定客似云来!”
瞧着云淡风轻,却是手上重重一用力,宋研竹扭头不及,便被她往嘴里塞了一颗黑色的药丸,过不得片刻,便觉手脚无力,头昏脑涨。
“别怕,不过是些软筋散。我这人,还是很是怜香惜玉的。我也是女人,最懂怎么疼女人!”
她轻声说着,脸贴近宋研竹的脸,嘴唇在她的耳边,唇边吹气如兰。宋研竹浑身无力,心底里却泛起一阵恶心,忍不住啐了她一口,她却淡淡抹了把脸,脸一沉,拍拍手,进两三个人,“丑奴,带她去收拾收拾,收拾好了送去客人那!”脸上淡淡一笑,“又该到咱们收钱的时候了!”
领头的女婢确如其名,皮肤虽是白皙,可是脸上却有好几道划痕。指挥着余下几个丫鬟,二话不说掺起宋研竹便往里间走,大约也是常做这样的事情,手脚利落地将人丢入浴桶中,蛮横地搓洗着,前后一到一炷香时间便将宋研竹捞出来,穿衣打扮妥当。宋研竹手脚酸软,头昏昏沉沉,竟连舌头也是麻的,从头到尾只能任由他们处置。待最后,宋研竹被扔入一个不知陈设精巧的房间中,所有的婢女都退下了,只剩下那个丑奴。
也不知是不是宋研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个丑奴似乎认识她,在洗漱的过程中有意无意地多看了她两眼,旁人若是下手狠了,她还会瞪她两眼。此刻二人共处,她又束手站着,好生地看了她两眼,最后却是自顾自地摇摇头,苦笑着塞了一颗药丸道宋研竹的嘴里。
宋研竹这才觉得自己的舌头活泛了起来,轻声道:“姑娘,我想问问这是那儿,他们为什么要绑我到这?”
丑奴一怔,摇头道:“不知道。”顿了顿又道,“你若想活命,就好好听话。”
话不多,宋研竹却是听出了一丝生机,挽着她的手道:“这位姐姐是建州人么?”
丑奴身子再一顿,提眼看她,正想开口说话,外头忽而传来“哈哈哈”的笑声,宋研竹眉头一皱,只听声音格外熟悉,待人进门,她心头的怒气一拱一拱地涌上来,厉声道:“原来是你这畜生!”
第102章 鱼蒙
“畜生?”荣正嘴角一弯,漫不经心的走进屋来,一抬眼,说不出的猥琐样子。
“许久不见二妹妹,怎么一见我便说猥琐?好歹你也是得了天花死里逃生的人,我这样大费周章请你过来,他乡遇故人,二妹妹不对我感激涕零,竟还对我这样横眉冷对?”
宋研竹浑身无力,想要站起来却觉腿脚酸软,只能干瞪眼,冷笑道:“请?荣大少爷这些年念的书都念进狗肚子里去了么?请人就是这样请的?”
“二妹妹多么高傲的一个人,若是不这样请你来,你又怎么肯多看我一眼?”荣正哈哈大笑,一眼瞧见身旁的丑奴,冷声道:“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給爷滚出去!”
丑奴磨蹭了片刻,低眉看看宋研竹,有些疑惑,正要抬脚走,就听宋研竹厉声道:“你我都来自建州,我宋府和荣府素来私交甚好,我三婶娘更是你的亲亲姑母。荣大少爷这样请我来,就不怕家人知道?”
丑奴脚顿了一顿,再仔细一看宋研竹的眉眼,心下一惊,再不停留,抬步离去。
荣正轻笑一声,道:“二妹妹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就猜不到其中的因果?”他走近两步,正想摸摸宋研竹的脸,宋研竹抬头,狠狠啐了他一口,他自觉没趣,掸掸身上的灰,眉眼一沉,似笑非笑地一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宋研竹只觉脸上火辣辣一阵疼,一抬头,荣正面无表情的望着她,“我既这样大费周章地请你来,就没想让你能平平安安地回到建州。”
“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宋研竹心下冰凉。
荣正轻笑道:“无冤无仇?二妹妹记性怕不是不大好,若我没记错,二妹妹从未给过我好脸色,前后几次更是让我在众人跟前出丑……我荣正也是好面子的人,二妹妹既然在众人跟前让我没脸,我又何必给你脸面?”他轻轻的转着手上的玉扳指,一拂手,从他的袖笼里跌出一样东西来,他忙弯身去捡。
宋研竹定睛一看,竟是个半旧不新的金锁片,只在一刹那,宋研竹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
她认得那个金锁片,分明就是赵思怜的贴身物件。如今落在荣正身上,只有一个原因:她二人不知何时勾搭成奸了。
依照她对荣正的理解,荣正一直都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他或许好色,可是若是单凭好色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他是不可能这样大费周章的从建州追她到这儿,甚至不惜铤而走险,将她“请”到这儿来,当然他也可能看上赵思怜的美色,赵思怜或许私下里答应过他什么,可是荣正不是笨蛋,赵思怜那样的身世,不至于让他冒这样大的风险,所以,理由只有一个——赵思怜曾经挂在嘴边一次又一次的他父亲的那些宝藏。
宋研竹心里百转千回,忽而镇定了下来,轻声笑道:“赵思怜答应给你多少银子,让你肯冒这么大的风险,做出这样杀人越货的蠢事?”
荣正身子震了震,抬头看她,眼里现出一丝慌乱。脑子里忽而想起离开建州时,赵思怜一次又一次地叮嘱:抓住宋研竹后务必弄死,别跟她多废话。弄死她?荣正眼里闪过一道光芒,而后却是轻轻摇头:宋研竹如今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人为刀俎,她为鱼肉,这样细嫩妖娆的小人儿,还不是任他为所欲为?
他下意识地舔舔嘴唇,轻声笑道:“二妹妹这样伶牙俐齿的一个人,今儿说的话我却听不明白……二妹妹别怕,哥哥请你过来,是想好好疼疼你,只要你伺候好我了,咱们的过往便一笔勾销,我自然会让你活着。”
他说着就要往前凑,宋研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抬头急急说道:“我知道荣表哥今儿绑我到这儿,必定是受了怜儿表妹的撺掇!荣表哥这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能相信她的话!她是不是对你说过,我姑父留下了一笔巨额的财产与她?她是不是还对你,只要你弄死了我,她必定带着那些钱,连人带钱嫁给你?她是不是还对你说,她不愿意计较名分,为奴为婢为妾都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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