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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有妻道 (鱼蒙)


  “老太太若要护着也要掂量掂量。”金氏恶狠狠道:“这些年她掌着家里的对牌,不知贪了其中多少。欢儿出嫁后,你爹和你三叔一起查了公中的帐,才发现大房贪了不少银子,便是欢儿成亲,大房便挪用了将近一半的银子。你爹和三叔将账本摆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脸都绿了,当下便昏了过去。等她醒来,你爹和三叔便说要分家——老太太偏袒大房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爹和三叔忍了这么些日子,也是忍不住,是以请了家中族老过来。老太太先前还要装病拖着,后来你爹私下里说了一件事,老太太再也拦不住分家了……”
  “什么事?”宋研竹眼睛大亮。
  金氏撇撇嘴道:“你爹在外头结交的三教九流的朋友也有用到的一天……你大伯母拿着公中的钱在外头放印子钱,闹出人命来了,虽是私了了,可若是被人抖搂出来,不止是你大伯父可能会丢官弃职,便是你弟弟前程也会受阻。”
  “……”宋研竹张了张嘴没敢往下说,金氏了然道:“我晓得你想说什么。你爹也有这样硬气的一天!”
  金氏言语里不由浮上几分骄傲,宋研竹憨厚地笑笑,金氏道:“你伯父官场打拼这么多年,最注重的便是名声,当下便脸色铁青答应分家。”
  分家自然又是一场大戏,老太太偏心,总想护着长子,这回又是宋盛明和宋盛达,请来了族中的大老太爷,也就是宋老太爷的兄长、他们二人的伯父。大老太爷一向不太满意他这个昏聩的弟妹,脾气虽然古怪,却极有威严,宋老太爷生前就极为尊敬他,他一出面,宋老太太顿时没了言语,再加上宋盛明又请来家中极有威望的几位族老,这才顺顺当当把家分了。
  宋老太太更是因此躺在床上几日起不了身,成日咒骂几个儿媳不孝,勾引得儿子们心怀异心,家不成家,子不成子……
  宋研竹听金氏描述便能想象宋老太太喋喋不休的样子,竟觉得有些痛快。只是痛快过后又有几分担忧。
  金氏瞧她神色,笑道:“你担心九王爷护着他?别说一个侧妃,就是正妃又如何?老丈人无德无能,丈母娘凶残恶毒,这样的老丈人、丈母娘只是给他抹黑罢了,到了那个时候,他定然眼皮子都不抬,就大义灭亲了,你信是不信?再者,欢儿嫁得这样远,又能帮得家里几分。去信一来一回都得个把月功夫,她得了信也回不来——有件事你大约不晓得,欢儿出嫁那日,九王爷是同时迎娶两位侧妃,除了欢儿之外,还有位尚书的千金,若要守住九王爷的心,怕也是要费些功夫。她自顾不暇,怕也没功夫管家里的这点破事了。”
  “不过短短两个月,怎得发生这么多事情……”宋研竹瞠目结舌,半晌觉得不对,赶忙问道:“婶娘又怎么会早产?”
  “还不是喜儿那个傻丫头!不知听你大伯母说了什么,怒气冲冲地便杀了出来,一下子将你三婶娘推倒在地……你三婶娘当夜便早产了,险些一尸两命。”
  “这梁子可算是结大了!”宋研竹不可思议道,“她去了岭南养了这么久的性子,怎么半点都没改?”
  “改性子?”金氏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性子没改成,倒是肚子里带出个孩子来!”
  “……”宋研竹瞪圆了眼睛,惊讶道:“什么?”


第114章 鱼蒙

  金氏瞟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你那喜儿妹妹,娘也不知该说她些什么好。她回来参加婚礼,乖巧地站在一边,人胖了不少,我们还说她出去一趟变乖巧了。那日她冲撞了你三婶娘,你三婶娘倒下,她也跟着晕了过去,身子底下也见了红。你大伯母瞧着不对想将她带走,玉儿气不过上前纠缠,一直等来了大夫,两下里一查,你猜怎么着?”
  她压低了声音道:“好好的一个大姑娘,还未出嫁,便暗结珠胎!”
  宋研竹倒吸了一口凉气,问:“孩子是谁的?”
  金氏讥讽道:“你决计想不到……如花似玉的姑娘,倒贴给了一个穷酸书生!”
  宋喜竹起初也不肯说,袁氏便将她身边的丫鬟抓来拷问,哪知丫鬟硬气,被打个半死,依旧不肯说。如此熬了两三日,还以为问不出个端倪时,转折来了——宋承庆在后门抓住个探头探脑、贼眉鼠眼的男子,自称是府里三小姐的相公!
  宋承庆一听不对劲,便将那男子抓进府里,那男子一见宋喜竹那番模样,腿脚都软了,“娘子”也不敢叫了,整个人都在打摆子,没过多久就尿失禁了,半点出息的模样都没有。
  金氏适时地凑了个热闹,日行一善帮宋喜竹找到了知情人——送她回府的车夫。那车夫不用诱劝,一两银子给他,他便一五一十全说了。
  原来,那男子不仅仅是个穷酸书生,还是个死了好几任娘子的负心汉!
  “车夫说,那个书生叫刘焕,算起来也是个秀才,儿时聪明过人,乡里乡亲都叫他“神童“。因着人还算标志,又有几分才华,便四处骗财骗色。知情的人都说他‘村村都有丈母娘’,便可得知他祸害了多少姑娘。家里怕他玩性大,耽误了前程,便替他娶妻,可惜是个酒后无德的,一醉就拿鞭子打老婆,打死一个再娶一个,足足打死了三个便再无人敢嫁了!”金氏说道。
  宋研竹背后升腾起一股凉意,轻声问道:“喜儿瞧着挺机灵,怎么会栽在这种人手里!”
  “喜儿瞧着机灵,其实涉世不深。刘焕却是对付过无数女子的,自然懂得如何勾引小姑娘!也怪她不洁身自好,竟是暗结珠胎。更可笑的是,她一心只想嫁给他,这次带他回来,便是想寻个机会对家里坦白的!哪知他经不得吓,还未动刑便尿了裤子。”
  “……”这作风未免太过大胆。暗结珠胎,和这么个人……渣?
  金氏道:“你大伯母自然不肯。让欢儿高嫁她已经尝到了甜头,她一心想让喜儿再寻个好人家。虽然眼下喜儿坏了清白,可再坏也不能便宜了那个穷酸鳏夫!听说前几日就发落了那书生,又给喜儿下了一剂猛药……”
  宋研竹想起方才那阵哭声,不由地寒毛直竖:大约是痛极了才会那样歇斯底里罢?
  她兀自出神,金氏在她跟前挥挥手道:“家里该知道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现下你是不是该告诉我,荣正和怜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日宋研竹让李旺送幼圆回来便没想过瞒着金氏,当下里便将那几日发生的事情全数告诉金氏,金氏只听得瞠目结舌,待听见荣正在花想容对她所做的事情时,金氏狠狠捶了下桌子,恨不能当下亲自将荣正手刃,再听到陶墨言因为宋研竹,脸花了,腿瘸了,落了一身病,金氏嘴皮子一哆嗦,竟是不知从何说起。
  该如何说呢?金氏忽而想起宋研竹离开宋府前往苏州的那一日,陶墨言特意求见她,一字一句真挚地对她说道,希望她能告知宋研竹的去向,他愿意一路护送她到苏州,并且护她在苏州的周全。若她允许,他愿意一辈子照顾她。
  她依旧记得陶墨言当日诚恳的样子,当时她对他说:她做不得宋研竹的主,若他想要宋研竹点头,唯有靠他自己。
  而一个多月之后,同样也有一个年轻人,站在她的跟前,焦急地求道:“二夫人,求求您告诉我,研儿到底如何了?她是不是……死了?还是聋了哑了?”他急迫地有些慌了手脚,哀求道:“您就让我看她一眼吧……不然您把她嫁给我,不论她变成什么样,我一定好好照顾她!”
  一个是婉转真挚地求亲,一个是简单直白地求娶。两个都是建州城的俊杰,而今,其中一个却因为宋研竹变成了那番模样……
  真是孽缘,金氏心里头不由深深叹气,“大恩难报,大情难谢……你可想好了如何待陶墨言?”
  宋研竹神色一暗,想起那日陶墨言一字一句对她说,“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老死不相往来”,心里头的痛便一点一点搅动地她心难安。
  她恨自己不能干干脆脆地忘了他,一想起他来,就想起他走时颓唐却假装坚强的背影,想起他对自己说“愿你这一世觅得两情相悦的如意郎君,不要再遇见我这样的人”,从前世到今世,她的耐心和容忍应该早被耗尽,不该再对他拥有期待,也不该再将他放在心上,可偏偏不——这一世从另外一个角度重新看待陶墨言,她仿佛摸到了他的一点脾性,那日说出诀别的话,他站着,眼睛分明看着她,却不自觉地往左下躲闪,分明也是愧疚的,偏生说出那样的话,他假装不难过,却将她熬得半死。
  凭什么呢?
  她想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闷声道:“他大约恨我害他伤了腿,所以,这辈子都不肯再见我……这样也好,省得再报他的恩。”
  什么叫落了下乘?什么叫不敢高攀?什么叫……他不喜欢?
  上辈子的事情他没交代清楚,这辈子更是不明不白为她死了几回,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哎,”金氏出口才发现自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摸摸他的头道:“若他要咱报恩,咱们赴汤蹈火也是应该的。可既然他不肯,也就罢了,没有强追着人家的道理……他的腿还能治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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