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坐在梳妆台前,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自己的脸;她曾是王家最娇贵的小姐,也是王家最美貌的姑娘,还记得在她少女进宫前双亲拉着手,谆谆教导,王家一门富贵,从此就靠她了。
为了父母的愿望,也为了自己,她在后宫拼命地爬;她没有强硬的娘家背景,所以只能攀附在后宫出身尊贵的女子,她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撑,便唯有兢兢业业、小心算计着过活;别的女子进宫都会有家族的父母兄弟亲戚叔伯疏通关系,可她却孑然一人,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这张相貌。
可她却不知,过于出彩的容貌,反倒成了她争宠失败的最大障碍。
“皇上驾到!”一声通传将王氏飘远的思绪扯回来,惊的她仓皇站起身,受惊的眸子看向宫门外,这个时候皇上来了,难道是张嬷嬷那里出了纰漏?
伺候在一侧的宮侍拿出一件银色的披风替她披上,楚烨大步一抬,恰在此时从外面走进来。
母子相见,没有平凡人家的亲昵,普通百姓的嘘寒问暖;而是相对而立,各怀心思。
宮侍们都是人精,就算此刻主子不下口令,也都看着眼色退下去,甚至在走出去时,乖巧的带上了宫门。
“皇帝夜来圣兴宫,应该不是来找哀家一叙母子之情的。”在这个时候,王氏早就不想再装下去。
她的儿子她最清楚,心思敏锐、稳重聪慧;在事情没有把握之前绝不会轻易出手,可一旦出手必是制胜之举;她们母子多少年都不曾这样面对面的看过彼此,如今这般,他定是已做下某种决定来找她宣布的。
楚烨眸如星火的看着眼前的母亲,直接开口道“母后,张嬷嬷被朕抓住了。”
王氏掩在袖下的手微微攥紧,因为愤怒而暴涨的青筋隐隐乍现,可脸上却是带着笑色:“是吗?那你决定怎么办她?”
“张嬷嬷交代,徐倩之死和杨氏之疯都是母后大作,难道母后没什么好解释的?”
王氏仰天一笑,坦荡的眼神里明明带着委屈,可却不开口说一声求情:“如果皇儿认为张嬷嬷的话可信,哀家纵然说破嘴皮也于事无补;这皇宫深处本就藏污纳垢,今天你冤枉我,明日我再冤枉你,谁都不敢说谁够清白,谁也不能说谁够坦荡。”
楚烨惊艳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如果不是此刻情况特殊,他真想站出来好好地为她鼓掌;身为她的儿子,他怎么就从来没发现自己的亲生母亲如此巧言能辨、才智机敏;好一招釜底抽薪,看似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可字字句句都是在为自己反驳争辩,他的阿昭要是有如此能耐,他也不会这么操心了。
想到心爱的女子,楚烨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却是要王氏看的牙根一痒,脸上镇定的神色龟裂了一角。
“母后,朕来与你说这些不是跟你争辩那两人的下场究竟是不是你所为。”说到这里,楚烨的声音里参杂了几分冷意:“严格说来,朕还要多谢母后出手解决了这对母女,在朕看来,徐倩就这样一剑夺命真便宜她了,就应该让她也摔进锦鲤池里喂鲤鱼。”
王氏心口惊骇,她怎么也没想到会从楚烨口中听到这番话,目光惊闪,却是半句声音都发不出来。
楚烨凌厉的目光一闪,逼人的气势重重的笼罩在王氏身上:“朕今晚来此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告诉母后,您这次做的太过分了;阿昭,是朕的底线。”
《大梁国志》记载,武暄元年十一月十三,帝夜临太后寝宫,尽退宮侍、紧掩宫门,母子相谈与宫灯之下;少顷,帝独行而出,隐约闻妇人诟骂之声、名器破碎之音,宫人匆匆走避、人人自危,圣兴宫垂垂危矣;翌日,勤政殿颁下圣旨:太后身体不佳宜安心静养,即日起迁出内宫送往灵光寺,修身养性、疗愈病况。
☆、049:桃花旺盛的皇后(二更)
再说被迷药弄倒的那一人一兔,想必徐昭怎么也没想到楚烨居然会因为她将自己的老娘赶出了皇宫送进了庵庙;说好听点那是休养身体,说难听点那就是让她参佛念经,这辈子都跟青灯古佛打交道,别再想法子害人了。
当然,她现在也没那个精神去想这些,因为她已经昏睡了整整一夜却还未有醒来的势头。
不大的房间中简单的摆设着桌椅床榻,虽陈设单一,可若有个识货之人在此定会嗔目结舌,因为房内的桌椅摆设几乎件件珍品;镶着白玉琉璃的黄木圆桌,绣着双面广绣的软垫圆凳,甚至是用来遮光的床帐都是大宛的珍珠芒面锦绸,就不要说此刻盖在徐昭身上的白狐皮毛锦被更是有价无市、难得一见的宝贝。
“喂,你家主人是不是睡神投胎,怎么到现在还不醒?”一根鸡骨头飞出来,快准狠的投进一旁的花盆里。
“吱吱吱”一枚果核丢出来,猛闪快的丢到一边的七彩牛耳花瓶中。
“要不说这新婚夫妻最是辛苦,听说大梁的皇帝还很年轻,这小妞儿长的又这么好,一定让新郎官皇帝夜夜挺根枪,天天上战场。”一双老眼淫光四射的冒着金光。
“吱——吱——吱——”一双金目跟抽大烟似的飘飘欲仙。
“只是,再让她这样睡下去会不会坏事?老夫听着秘药吸多了真有人会一睡再不起,她不会变成那样的人吧。”
“吱——”本是悠长散漫的吱声陡然一紧“吱吱?——”
一个银色的白团闪电般的冲到床上,威武霸气的踩在雪白的白狐皮锦上,跟着伸出一只毛爪捏着昏睡女子的下巴,扬起另一只毛爪‘啪、啪、啪’的就照着女人的脸上连扇三巴掌。
要知道,元宵小爷虽然个头小,但运足力道抽人动作还是很彪悍的,下手也是很狠的的;随着掌声的响起,徐昭的脸上赫然浮现不规则的数道巴掌印,只是那印子很可爱,像梅花又像五角梅。
依然头发散乱的老头惊呆的看着如此彪悍的肥兔子,满脸感慨激动之情,就差抱拳跪地冲着元宵小爷大喊一声‘纯爷们,收了我跟你当兄弟吧’。
正是元宵这几巴掌,让处于昏睡阶段的徐昭终于在阵阵脸颊不适的刺痛中慢慢睁开眼。
元宵小爷很狗腿,关键时刻还很怂,看见主人在她的掌下悠然转醒,又害怕主人秋后算账抢了它偷藏在裤裆里的人参当归冬春夏草;在徐昭睁开眼的瞬间,小家伙一脸谄媚的展开双臂,做出一个自由式跳水的动作,pia的一声,将自己肥胖硕大的肚皮很不吝惜的盖在徐昭的脸上;徐昭脸小,这下可好,被元宵小爷这么一盖,立刻没头了。
徐昭刚醒就差点被一个又肥又软的白团活活捂死,挣扎着要起身,可因为药性未退她手脚无力,居然连只兔子都甩不开;当下便被捂的双眼翻白、浑身抽搐,一双手对着虚空抓了又抓,活似大海中快要溺死的遇难者。
关键时刻还是老头看不下去跳出来拎起这只只知道吃却不知减肥的臭兔子,救下命悬一线的可怜徐昭。
元宵小爷看着躺在床上大喘着气一副死里逃生的主子,很是歉疚的四脚腾空摆出蠢萌样;无言中还不忘装傻卖萌的眨了眨眼睛,似是对主人交代:不好意思,小爷皮毛防水防晒防摩擦,关键是它还不透气,差点捂死你真不是爷有意的。
徐昭有气无力的盯着被拎着后领子的罪魁祸首,虽气的牙痒痒,可奈何这是自己养的爱宠,终究还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只甩给它一个‘下不为例’的眼神便打量着这间陌生的房间。
老头看徐昭彻底清醒,忙讨好的凑上前,龇着一口牙,笑的很白痴:“没想到你是皇后娘娘,小丫头,来历不凡呐。”
徐昭嫌弃的打量着老头,尤其是在对上他那双明明很浑浊却精光四射的眼睛时,更觉此人可疑到不可小觑的地步;不是皇族人,却被关在天字号牢房,明明在那么脏乱的牢房中,却神色轻松、气度超然,现在还跟她关在一起;知道她是皇后虽语气尊敬可表情却不那么客气,我靠!这家伙究竟是什么路数。
“老家伙,你究竟是谁?还有,是不是你里应外合把我劫过来的?”说到这里徐昭就是一阵蛋疼,擦,今年流年不利,还没过年她就被劫持两回,看来等下次拜拜的时候她一定要用心啊。
老头依旧笑呵呵:“我是谁不能告诉你,至于劫你的人我也不认识,但我已经认了把我们带来的人为兄弟,娘娘,以后老夫罩着你。”
徐昭听得一愣一愣,但多少也明白了老头话里的意思;大爷的,有认贼作父的,没见过随便就攀关系交兄弟的;这老头莫不是真是个疯子?
就在徐昭犹疑的眼神不断地扫在老头身上时,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跟着华衣一闪,一个温润如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徐昭张大嘴,难以置信的看着来人:“裴铮——”
老头回头看站在门口华衣锦绣的年轻公子,暗赞一声;好一个温润潇洒的矜贵儿郎,只是跟他儿子比还是差了点。
“谁呀他。”老头凑到她耳边咬耳朵:“你相好?”
咳咳!
徐昭差点被老头这句看破真相的话给呛死,难道她和裴铮就这么有夫妻相,让这老头一语道破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