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以后进了宫,怕是连出宫的机会都没有了。”黄鸿飞甚是不满的睨着贺之洲,“不过就这一次,你也不肯让小周去?”
贺之洲皱眉,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明月。
虽然他承诺过,以后会尽量带明月多出门游玩,可是谁都知道这个保证含了多少的水分,他身为一国之君,只要不想成为被天下人所不齿的昏君,就由不得他想怎样就怎样,他已经失去了为所欲为的自由,又怎么能做得到对明月做出的那个承诺呢?从这方面想,贺之洲其实是很心虚愧疚的,尤其他又深知明月是热爱自由的人,心虚之余,对黄鸿飞的厌恶与不欢迎就掩都掩不住了。
“不是他不肯让我去,我自己也不想动弹。”明月温和的笑着道,“雪太大了,我很怕冷的,一到这样的天气,就只想窝在房里哪里也不去。”
顿了顿,对着不满不爽的黄鸿飞歉意笑道:“要辜负你跟师娘的一番好意了。不过如果真的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去单剑锋拜访他们。”
黄鸿飞就撇撇嘴,“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
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个白玉小瓷瓶来,却是给贺之洲的,“之前你玉洗神功反噬的事,我跟我师父提了,他老人家道若是不及时医治,你很有可能会因此得了失心疯。想必这些日子你也有在服药控制你的情绪?师父说你那药定然是治标不治本的,这个才是根治你的良药。信得过就吃,信不过就扔掉……”
顿一顿,一副十分勉强的模样,“若不是看在小周的份上,我才不会求那老头子呢。”
明月这才想起有段时间反复分裂反复抽的贺之洲的异样情形,面上便布满了担忧之色,也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贺之洲也再没有反复抽过,她竟都忘记了这件事。
忙将那小瓷瓶接过来,感激的对黄鸿飞说道:“多谢你,还有师父,我们自然是信得过你跟师父的。师父可还有交代过别的,比如饮食上有没有什么禁忌之类的?”
“别的倒没有。”黄鸿飞挑衅的看一眼贺之洲,“你敢吃吗?”
贺之洲当着他的面从容的接过明月手里的瓷瓶,打开来倒了一颗散发着冷梅香气的药丸出来,毫不犹豫的丢进了嘴里。
安康曾回乾坤门求助过掌门师父,带回来的话跟黄鸿飞所言的一模一样。安康也的确带了些药丸回来,掌门师父言明只能暂时控制他的情绪,乾坤门上下都在努力寻找根治之法,却不想这问题竟被黄鸿飞给解决了。
黄鸿飞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这算是我给你们的新婚贺礼了。”
他笑嘻嘻的对明月说道,“你也知道我是穷人,旁的也送不起,希望你不会觉得我这礼物太过寒酸。”
“怎么会?”明月诚恳的感激他:“这是我们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黄鸿飞心情大好,哈哈大笑两声,重又捡起筷子大吃大喝起来,“香,好香,再来一杯酒!”
黄鸿飞走的那天明月原本要送他的,但却被他拒绝了,他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洒脱不羁,“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用送了,这雪下得这样大,冻病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多保重,后会有期。”
但其实,大概他们心里都清楚,往后要再见面的机会有多渺茫。
他不待明月说话,只望着她咧嘴一笑,像从前一样。而后大步离开,越走越快,茫茫白色中,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终于再也看不见。
明月看着看着,眼泪终于忍不住,缓缓滑落下来。这世界上,再也不会这样一个潇洒快乐又干净透彻的黄鸿飞了。她最好的朋友,也许此生再也见不到了。
许是知道黄鸿飞的离开会令明月失落不开心,贺之洲这日破天荒的没有留在宫中处理政务,下了早朝便回转回来,陪着明月赏雪煮酒,绞尽脑汁哄她开心。
“有件事忘了跟你说,昨天我去了姨母府上,跟她说了会儿话。”贺之洲慢条斯理的与明月说道。
听他提起安太夫人来,明月忙振奋了精神,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问道:“你们都说什么了?”
“姨母有些不高兴,道是你身体早就好了,怎么就不肯去逍遥侯府看看她老人家,还道是不是她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这才不肯上门去。”
明月苦笑一声,盯着贺之洲的眼睛道:“你该知道的,不是我不肯去,而是怕她老人家不欢迎我去。”
她低了头,神色有些黯然,“其实她的想法我也是能理解的。”
“想多了吧。”贺之洲柔声说道:“姨母跟我坦诚了,她确实心里有些不舒服,却并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且这些日子,她也已经想通了,发生那件事并不是你的错,全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你的缘故,认真说来,最难过的人就是你了。她又怎么忍心责怪你?只是她是长辈,又爱面子,先前没有想通,见了你是觉得有些别扭,如今想通了,你却又不肯上门去,她也怕你心里怪她,不好过来看你,因此让我代她跟你道个歉。除夕那日她会来王府,你让人准备准备,她老人家爱吃什么你心里可有数?若有什么不知道的,就问紫菀吧。”
明月见贺之洲的表情不似作伪,且他也没有必要哄骗她,便高高兴兴的点头应了,这时候只想着除夕那日怎么表现,倒将黄鸿飞离开的那些愁绪抛到了脑后去。
☆、144 新年礼物
除夕这日的热闹自不必说,明月只一心操办着宴请安太夫人之事。大到拟定菜单,小到一个盘一个碟的花色,都亲力亲为十分上心。
小檀见她从早上睁眼就开始忙个不停,却还总担心这里没弄好那里也没弄漂亮,她难得这样紧张,半点不见平日里的镇定,使得小檀忍不住打趣道:“公主您这紧张劲儿,都快赶得上面见婆婆了。”
明月白她一眼,到底还是因为小檀的打趣而稍稍放松下来,“比见婆婆还紧张呢。这会子笑话我,等到哪一日我将你嫁出去,看你见你婆婆时能不能谈笑自若?”
虽然安太夫人算不得她的婆婆,可他是贺之洲唯一看重的亲长。贺之洲亲自告诉她要好好操办此事,可见他的心里是十分希望明月能跟安太夫人和睦相处的。便是为了贺之洲,她也要竭尽全力讨好安太夫人啊。
当然,努力去做了,安太夫人最后会不会满意,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事情了。只是面对贺之洲时,她可以做到问心无愧罢了。
小檀扭捏的跺了跺脚,一边遵从明月的吩咐往酒窖里取窖藏了多年的陈年美酒来,一边红着脸道:“奴婢是公主的宫女,是要一辈子服侍公主的,以后便是您身边的姑姑,再老了就成了您身边的嬷嬷,嫁人什么的,那跟奴婢可没有一点关系,奴婢从来也没想过要嫁人的!”
说完转身就跑了,一张小脸却涨得通红。
明月只笑不语,她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待到一切尘埃落定,还是要给小檀寻个好归宿的,哪个女子不想圆满如意的过一辈子呢,小檀跟着她吃了不少苦受了许多罪,她为她的将来细细思量打算,也算对得起她跟了她这一场。
待到傍晚时,贺之洲亲自去逍遥侯府接了安太夫人与凡哥儿过来。王府此时早已是张灯结彩,虽然人不多,却还是处处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息。
安太夫人扶着贺之洲的手一路往正院行去,喜庆的气氛让她忍不住含笑点头。
贺之洲也望着随处不在的大红灯笼,微笑道,“这府里的一切都是明月领了人亲自布置的,前两天学人做剪纸——那些窗上贴的,树上挂的,也大多是她亲手剪了来的。”
安太夫人唇边依旧含着笑,只点头不出声,弄得贺之洲一颗心也难免有些七上八下的,忍不住低声哀求道:“姨母,今日是除夕,您便是心里再不高兴,当着明月,也……”
安太夫人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有多讨厌明月呢。”
她顿了顿,叹口气道:“便是冲着她是未来的一国之母,我也只有上赶着巴结讨好的,哪里敢给她脸色看?”
贺之洲听了这话,不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紧张了些,“姨母,您这话可不好听。我跟明月再是如何,您都是我们的姨母,什么巴结讨好的,这话说了来,岂不是伤了我们的情分?”
安太夫人就睨着他笑起来,“不过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也值得你这样当真?我当然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放心吧,我既然肯来,又怎么会给明月脸色看?何况,本来我也是很喜欢那孩子的。”
贺之洲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远远就看见明月领着人等在院门口,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只瞧着贺之洲的急切,安太夫人就忍不住无声的轻叹了一声。看向明月的目光便更柔和了一些,罢了,她操的这些多余的心做什么,只要他二人没有心结,他们好好地,她也就放心了。
彼此见过之后,明月忙领着人往里走,贺之洲松开了安太夫人,示意明月上前扶着她,明月见安太夫人并不反对,这才错步上前,亲热的扶住了她,“太夫人小心脚下。这些日子不见,瞧着您似乎又清减了些,可是凡哥儿不听话,累您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