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尽量张大眼让她看自己真诚的眼睛:“我真的没有跟他置气,你瞎操的是什么心啊?不过——”
她好奇的微偏过头打量黄鸿飞,“你以前不是很讨厌他,难得现在竟会帮他说好话了。”
黄鸿飞坦然笑道:“我现在也不喜欢他,不过就事论事的说,他对你是真不错。这是事实,我自然不会昧着良心说他的坏话。”
明月忍不住笑起来,这就是拥有赤子之心的黄鸿飞,无论他是江湖草莽,亦或是身份尊贵的三皇子,他的真诚热情、坦诚率真、善良大度,从来就没有变过。
这样真好。
明月觉得这样的黄鸿飞很好,屋顶上听墙角的美妇人却气的几乎要跳脚:“这个笨蛋,这个蠢货!不抓紧机会给情敌添堵,还莫名其妙帮情敌说话,他脑袋里面装的是不是草!是不是草!”
又埋怨身边的美大叔,“都是你,都是你没把他教好!看看,多好的闺女啊,他不紧赶着将这朵鲜花插在自己这坨牛屎上,还傻兮兮的将鲜花让给别的牛屎,我真是被他气死了……唔!”
如此大的动静,明月想装作没听到都不可能,黄鸿飞更是羞愧的红了脸,“我师娘胡说八道,你别放在心上。”
明月只觉得那美妇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情非常可爱,笑着道:“我理解她关心你的心情。”
黄鸿飞见她脸上果然没有怪责与不悦,这才松了口气,“其实,还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明月见他一脸为难,不由得好奇道:“什么事你尽管说,能帮的我义无反顾。”
黄鸿飞似有些为难,犹豫再三,方才小声道:“忠勇侯府所有人都被下了大狱,我想请你跟摄政王——他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不能再称作摄政王,我老是记不住……”
他诚恳的看着明月,“你看可不可以跟陛下说一声,把他们都放出来,便是削爵也好,赶出上京城也好,总归留他们一条性命——我知道那晚他们对你做的事不可饶恕,可到底他们跟我母亲有着割舍不了的关系,我不能不管他们。”
当晚贺之洲就将忠勇侯府所有人下了大狱,而后看在他的面子上,独独将杜老太君放了出来,其他人却被关到现在也没有放出来。他知道贺之洲恼恨他们出卖明月,利用明月来脱身。他其实也很不耻他们的所作所为,却又不能真的硬下心肠不管他们。
明月不妨他提起的是这样一件事,虽然现在想想,忠勇侯府一家为了活命而将她捆绑了交给小皇帝这件事的确令人十分气恼,若她之前没有中那摄魂散的毒,若后头小皇帝给她喂食的毒药不能与之相克,恐怕她此时早已经死翘翘了。他们为了活命,罔顾她好心跑去救他们的性命,这做法的确很让人气愤,说明他们的确是存了害她的心思的,尤其是那位杜意婉小姑娘,下令将她绑起来的,正是她。
可不管他们居心再怎么险恶,一来他们到底是黄鸿飞的亲人,二来,的确也是因他们的误打误撞才令得她恢复了清明的。
明月这样一想,又见黄鸿飞紧张不安又十分为难的模样,到底还是不忍心叫他失望,便笑着安抚他:“不管怎么说,因为他们我才能解了体内的毒,等见到陛下,我会跟他说的。”
黄鸿飞立时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着明月,“小周,多谢你!”
“再说这样的话,我可真要生气了。”黄鸿飞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哪用得着他这样郑重其事的与她道谢,没得显得生分了。
……
与黄鸿飞聊过之后,安太夫人带着凡哥儿也闻讯赶了过来。安太夫人对她一如既往,只是眼里到底多了些什么,尤其提到她被掳的事,安太夫人更是神色晦涩不清,又问起贺之洲有没有赶回来看她。明月摇头道没有,安太夫人那一声不知是何意的叹息,弄得明月很有些不明所以。
凡哥儿倒是一如既往的懂事乖巧,虽然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她,却并没有因此就忘了她,学着大人的模样对她嘘寒问暖,又叮嘱她快快好起来,好帮他给他娘亲写信,还有陪他玩沙包游戏。
明月的心情也因为他变得轻松柔软起来。
甚至连林宝珠跟汪曼语都结伴来看过她一回,这二女的到来令明月很是惊讶了一番。
贺之洲之前修葺整顿摄政王府时,就趁机将府里的女人全遣散了,除了必须拔除的一些钉子外,其他女人送庄子的送庄子,回娘家的回娘家。当日识时务的林宝珠与汪曼语都选择了由父兄接回娘家。
只是林宝珠的气色看起来又比汪曼语要好得多,汪曼语不但瘦了憔悴了,人也比从前沉默安静了许多,原本那样鲜活亮丽的佳人,此时看上去竟像是平白老了好几岁一样。
她们两人一进来,汪曼语便忍不住四处张望了下,见屋里并没有贺之洲,脸上就带出了失望之色来。
林宝珠却是笑吟吟的,“早前就想过来探望公主,只是听闻公主需要静养,不好前来打扰,这才等到了今日。”
又亲热却又并不很谄媚的询问起明月的身体状况来。明月少不得与她们寒暄了一阵,多是与林宝珠说话,汪曼语便像是木头桩子一般坐在旁边低垂着脑袋听她们说话。
贺之洲不在上京城这段时间,林家是夹紧了尾巴做人,不管什么事绝不露头,小皇帝暴戾的性情初现端倪,林宝珠就当机立断的让他爹装病在家,再加上林家也并不是很显赫的人家,小皇帝一时也没想起要找林家的麻烦,林家才会在这一场可怕的混乱中得以全部保全。汪家就没有林家这么幸运了,不知是谁提醒了厉帝,汪曼语曾是贺之洲最宠爱的女人,厉帝因此很是折腾了汪家人一番。汪曼语的父兄更是被厉帝当朝凌迟,过后将只剩下白骨森森的父兄的尸骨送还回了汪家,汪家的顶梁柱倒了,汪家其他人则听说了厉帝之所以发作汪家的原因,可想而知他们会如何对待汪曼语了。
也难怪她们两个,一个气色愈发的好,一个却萎靡卑微成这样。
明月忍不住又感概了一回。
“其实今次我过来,还有件事想跟公主说——”林宝珠抿了抿鲜红的唇瓣,白净的脸上泛起了红晕,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家里做主给我定了门亲事,日子还没定下来。我……我今日厚着脸皮过来,便是想请公主到时候也能去凑个热闹。”
当然不是凑热闹那么简单。她原还在王府时就已经看出,贺之洲对明月是不一样的,后来当初的摄政王、如今的新皇将她们这群人全部赶出王府,又不顾生死的离开上京城去救她,便足以令她清楚又清醒的意识到,贺之洲对明月的深刻的感情。她说服了父亲放弃想要利用她曾伺候过摄政王而将她送入后宫的打算,并很快说定了一门亲事,她一直是清醒又自知的,若是贺之洲对她哪怕有半点意思,她也会抓紧机会不放手,可入了王府那两年多的日子,贺之洲愣是连手都没碰过她的,与其用那么个名头进宫与别的女人甚至明月斗个你死我活,还不如趁早歇了这心思,讨好了未来的皇后,不比进宫拼个头破血流更好更轻松么?说不得因为她的主动退让,明月还会因此记她的情呢。
明月不妨竟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愣了一愣才笑道:“这是好事呀。”
她也明白了林宝珠此行示好的目的,这样聪明还识时务的姑娘明月自然是喜欢的,“到时候记得给我下帖子。”
林宝珠甚是感激的谢了一回。又看了汪曼语,她除了一开始的请安,直到现在也没有开口说话,不由得轻叹了一声,“汪姐姐,咱们打扰公主这么久,也该告辞了。”
汪曼语这才抬起头来,她看也不看林宝珠,只轻声道:“我还有事想要单独与公主说,林妹妹去外面等我吧。”
林宝珠便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明月。
明月神色不变,点头道:“既如此,林妹妹就先出去吧。”
待得林宝珠退下了,汪曼语又拿眼去看红翡与绿袖,那两人板着脸站在一旁,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的脚尖,比她还更像是两根木头桩子。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明月只当没瞧见她恳求的目光,淡淡询问道。
汪曼语见状只得作罢,忽然从锦杌上起身,对着明月便跪了下去,颤声哀求道:“求公主给我一条活路吧。”
明月挑眉,“这话是怎么说的?”
“父兄被厉帝凌迟而死,家里已是难以支撑。每个人都怪我,只因为曾在王府里服侍过王爷,都道家里的祸事是因我而起……”原本那么高傲又骄傲的汪曼语此时以这样一种卑微可怜的姿态跪在明月面前,哽咽着说道:“我命苦,没有林妹妹那般的幸运,如今在家中,人人都当我是扫把星倒霉鬼,至亲之人如此相待,我真是生不如死……求公主可怜可怜我,给我一条活路,便是给公主为奴为婢,也好过在家中受他们的磋磨啊……”
明月沉默的看着她单薄颤抖的身子,汪曼语想要的活路,根本不是来她身边为奴为婢——因为贺之洲的绝情,她才会被赶回汪府,而又是因为她曾服侍过贺之洲,令得她的父兄遭了厉帝的毒手,汪家如今人人厌弃她憎恨她,全是因为贺之洲的关系。她求到她面前来,口口声声求她给她一条活路,其实不过是想借她的口,求贺之洲给她一条活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