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挂在他身上,只是一味的哭。虽然这个人也很凶很凶,奇怪的是,她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怕他。
想到明月嘴边的血痕,贺之洲忙要拉开她好好检查一番,“乖,让我看看是不是伤着了?”
明月不肯抬头,扭股糖似的在他身上牛来扭去,贺之洲想要强行掰开她的嘴,又怕弄痛了她,一时间有些着急起来。
娉婷公主幽幽开口,“贺哥哥不必担心,那是我的血……”
贺之洲这才赏脸看了她被明月咬伤的手腕一眼,果然上头血迹斑斑。明月是真的下了死劲儿的咬,咬的那一圈牙印都血肉模糊了。
贺之洲就松了口气,“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随便靠近她。”
娉婷公主紧紧咬住牙,原以为他好歹也要安慰她一声,他却只是护着那个傻子!
明月趴在贺之洲身上哭了很久,直到哭累了,才抱着贺之洲一条手臂,抽抽噎噎的睡了过去。
贺之洲坐在床边,任由她抱着自己的手臂睡得昏天暗地。他眼也不错的看着明月,她哭的很伤心,眼睛又红又肿,眼角还挂着颗晶莹的眼泪珠子,红红的小鼻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抽着,微微张着小嘴,连睡梦里都委屈的不得了的模样。
安康轻手轻脚的进来,就看见贺之洲凝望着明月的模样。他看一眼贺之洲那脏乱的不成样子的衣裳,嘴角抽了又抽。
要知道他这位表哥爱洁到什么程度,便是被人不当心碰了一下也要立刻更衣洗漱一番的,他无法忍受任何脏乱,如今却能安之若素的穿着这一身脏兮兮的衣裳且面上毫无嫌弃嫌恶之色。
果然是真爱!
果然是情圣啊!
安康正感慨着,惊觉贺之洲不悦的目光投了过来,连忙整理了面部表情小声说道:“娉婷公主想要跟你告个别。”
贺之洲回头看了眼睡得正香的明月,方才淡淡道,“不必了,派了人手送她回燕国吧。”
“她说不用特意送她,她还有几个人手就在澜城,会接应她的。”
“既如此,那就依她。”贺之洲挥手,对于娉婷公主显然并没有说明要多说的。
安康忍不住打量他一眼,“我说王爷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呢,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娉婷公主对你情根深种。说是要跟你道别,还不是想要你留一留她。”
贺之洲微微眯眼,冷眼盯着安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安康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又看了眼睡着睡着忽然打了个哭嗝的明月,“明月公主变成这个模样,你不会还想着要娶她吧?”
见贺之洲紧抿薄唇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安康就又叹了口气,“我一直知道王爷的宏图大志,总有一天你是要登上那个位置的。总不能……总不能你的妻子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痴傻女子吧?”
所谓母仪天下啊,总不好让这么个知会哭哭啼啼的皇后登上后位吧,这不是要笑掉全天下人的大牙吗?
贺之洲依然不说话,只是盯着安康的眼神更冷了几分。
安康被他那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却还是强自撑着道:“外人都道摄政王是个冷心残酷的人,我却知道你不是,你对在意的人重情重义,这完全不是什么问题。明月公主,她也是个很善良很让人喜欢的女子,可……可你也该为往后想一想啊,要是她一直这个样子可怎么是好?我的意思是,咱们都可以照顾她,必须精心小心的照顾她,你放不下她,也可以一直将她带在身边,但是要陪你登上那个位置的人,却不能是个痴傻之人。娉婷公主人美心美,又热情善良,一定会好好照顾明月公主的——我就是随口说说,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好听也不要生气啊。总之,我说完了。”
说罢,一脸视死如归的看着贺之洲。
贺之洲依然冷眼看着他,半晌才沉声说道:“她会好起来的!”
他神色坚定的就像是在说一个既定的事实一般。
安康皱起眉头,“万一好不了呢?”
“没有万一!”贺之洲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道,“她会好的!”
说完,警告的看了安康一眼,安康还想劝说的话语顿时咽了回去。
他悻悻然道:“算了,这是你的事,我也不好管太多,你自己斟酌吧,我去送送娉婷公主。”
他对娉婷公主的印象实在很好,尤其揭下人皮面具后的娉婷公主露出她美而不妖、艳而不娇的真面目时,安康对此女就更是欣赏了。见不得她提起贺之洲时流露出的黯然之色,这才壮着胆子进来跟贺之洲说了这一席话。
等他出去后,娉婷公主便满怀希望的看着他。安康深觉自己对不住佳人,目光就有些闪烁,娉婷公主满脸的期望就变成了失望:“贺哥哥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他不肯见我对不对?”
安康惯会怜香惜玉,见她这般模样,少不得说谎安慰她:“王爷并没有生你的气,只是他这会儿实在走不开,让我安排人送你呢。”
娉婷公主微垂下头,抿着嘴甚是难过的模样,不过很快又抬起头来,勉强挤出个笑容来,“上次一别,我等了八年才再见到贺哥哥,今日一别,也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是我做错了事,贺哥哥不肯见我也是应该的,就烦请安公子帮我带句话给贺哥哥,就说我会永远为他跟明月公主祈祷的,希望明月公主能早些好起来。”
她这样眼眶微红目中含泪却偏故作轻松坚强的姿态令安康愈发怜惜了起来,这样心地软善的好姑娘,一点都不比明月公主差啊。只可惜再好也没用,自家王爷表哥眼下满心满眼都是明月公主那个傻子。安康平日里安慰安抚女人的手段极多,这时候面对着这样一个失意人,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干巴巴的说道:“我定会将你的话转达给王爷的。”
娉婷公主就感激的对他福了福身,“时辰不早,我该走了。安公子也请多多保重,日后若有机会,安公子可以来燕地做客,我定当奉为上宾,尽心款待。”
说罢,再不停留,纤细身影挺直而洒脱,飞快的上了马车后,马车便疾驰而去了。
安康看着走远的马车,又叹了一回气,口中嘀咕道:“表哥就是个笨蛋,齐人之福都不会享。”
才嘀咕完,就听侍卫来报,“有人闯进了地牢中,想要杀宇文复灭口。”
安康一阵紧张,“宇文复怎么样,没有被人得手吧?”
“来的全是死士,牙齿里头藏了毒,属下们好不容易活捉了两个,结果还是被他们咬破了毒囊,全死了。”侍卫领头很是不甘又气恼的回禀道,“宇文复没事,幸而王爷早有吩咐,地牢里头的那一个不过是掩人耳目,引人上钩的诱饵,没想到真的有人敢来行刺宇文复。”
“你家王爷将宇文复到底弄到哪里去了?”安康由不得又开始担心了起来。
贺之洲将宇文复藏了起来,安康实在害怕贺之洲哪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真就将宇文复给弄死了。但这些侍卫都只听贺之洲的话,连他都不肯告诉,气得他除了跺脚也没有别的法子。
果然这侍卫听了安康的问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小侯爷见谅,王爷吩咐不许告诉任何人,怕走漏了风声,因此……您若真的想知道,不妨去问王爷吧。”
安康气呼呼的瞪他一眼,“你家王爷要是肯告诉我,我还用得着问你啊?算了算了,不说拉倒,反正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这些个破事儿,还是留给你家王爷操心去吧,小爷我不管了。”
一边说,一边真就撂挑子不干了,大摇大摆就要出衙门去。
自然有人拦住了他:“小侯爷这是要往哪里去?”
“今晚月色不错,小爷我出去晒晒月亮不行啊?”安康把脸一板,很是生气的呵斥着拦下他的人。
那人随着安康的视线往天上望了一眼,半晌才吭哧吭哧的说道:“小侯爷,月亮已经歇息了,这时候天都快亮了,您瞧那太阳都要跳出来了呢。”
夏天的早晨本就亮的很快,天气很好,净透的天空就像一块巨大的冥蓝色冰块,月亮虽没有了,却还有零星几颗星子挂在天空中,朝霞就在星子不远处,阳光透过那明艳的朝霞,将冥蓝色的天空渐渐染红。
天果然亮了。
安康仰头,一脸心事的望着天空喟叹一声,这混乱又慌张的一晚总算过去了,他忙到现在竟连个盹儿都没打成。算了,不散步了,回去睡觉!
……
然而安康到底也没有睡成,贺之洲让人传话过来,让他收拾收拾,准备启程会京城了。
安康顶着两只黑眼圈杀到贺之洲跟前,原想质问他有没有这么着急还让不让人休息一下的话语,在见到眼前这副景象时,顿时哑了火。
只见变成傻瓜的明月公主正一手揪着贺之洲的头发,一手胡乱要去够桌上的糕点与食物。
她挣扎的十分厉害,贺之洲既怕抱得太紧令她不舒服,又怕她不当心抓到了热粥反而烫伤她自己,只好一手抱着她,一手捉住她的手——至于那只揪着他头发的手,他此时也管不了了。
“听话,快别闹了,这么滚烫的热粥能用手去抓吗?烫伤了怎么办?”贺之洲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教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