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衍进了卧房,抬手让宫人轻声,宫女们蹲下来行了礼,云衍手一挥,众人就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日光从雕花窗格里照进来,映出一室光影。炭盆放在四角上散着热气,云衍一进来就觉得有些闷。从水晶帘外看进去,小人影侧卧在榻上,一头青丝铺满了软枕,身上搭着厚毯子。仔细一看才发现书掉在床上了,胳膊也伸在外面。
莫摇清碎影,好梦昼初长。云衍想着这句,却不由自主拨开了水晶帘,珠粒叮当清响,竟也没吵醒她。轻轻从她手里拿走书,在把毯子边角拉上来盖住胳膊。看她睡梦中,微嘟着小嘴,少有的娇俏可人,和这两日横眉冷目的模样大不相同。
在床边站了会,才转身出去,把窗开出一点缝隙,透一透风,室内果然清爽了一些。他看一眼刚刚拿到手上的书,心里一笑,这小丫头看的东西倒杂。坐在靠窗的炕榻上,喝着茶,就着这本《博异志》翻起来。
一室安谧,只有书页沙沙作响。
不知睡了多久,宋静节才醒过来,光亮把眼皮都染成橘色,她拧着细眉,迷迷蒙蒙的睁开眼。
有人侧坐在窗前,背着光只能看到一个剪影。头发束起来,雕龙玉冠氤着光,鬓如刀裁,剑眉深目,一管鼻子笔直挺拔,薄唇紧抿。捧着书一页页翻,修长的手指捻在书角。
云衍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偏头看过来,隔着珠帘,四目相对。宋静节还有些发怔,云衍放下书,一甩袍角,迈了腿过来,腰上和田红玉双龙佩的流苏随着脚步,一下一下抛出来。
水晶噼啪相撞,宋静节似乎被惊得回了神,手一撑坐起来。背光的人影快走两步,在她眼前俯下身,宋静节整个被笼罩在阴影里。却见云衍伸手拿了大迎枕,放在她背后,宋静节仰着头,贝齿咬住了唇内的嫩肉。
云衍退后一步,看宋静节神思不属的样子,皱了浓眉,伸手去探她光洁的额头。
宋静节睁大杏眼,往后一仰。
云衍的手顿在半空,看着宋静节掀了被子站起来,一身轻薄纱衫越发显得人羸弱可怜。
宋静节右手叠在左手上,双手虚握置于腰间,正要弯腰福身,云衍开了口:“我这就走了,你记得喝药。昨儿我在母妃那里吃了新做的果脯,味道还不错,给你带了点过来,喝完了药就可以吃,只是甜食不宜贪多,”顿了下,似乎是想了想:“每次最多吃五粒。你好生歇着,我明儿再来。”
依旧是说完就走,也不管宋静节张口要说话。话又被堵在嗓子里,宋静节噎了下,鼓着脸颊,扯了把床边挂着的香荷包泄愤,才坐在床上喊:“来人。”
念礼马上进来了,笑盈盈地给她披上一件褙子:“郡主醒了,可要吃茶?”
宋静节微微摇头,忆书端着药碗和忆诗一起进来。
“郡主,该喝药了。”忆书拿着小汤匙,舀一匙递到宋静节嘴边。
宋静节看着黑黢黢的汤药,光闻着就觉得苦,推开忆书的手,自己把碗接过来,仰着脖子一口喝尽。
小脸皱成一团,咽下最后一口,忆诗手上的小碟就摆在了宋静节面前,玛瑙碟上是深红色的果脯,不多不少正好五粒。
宋静节嘴里苦的不行,叉了一枚放进嘴里,甜腻的蜜汁在舌尖上化开,宋静节猛地皱起眉头“唔”了一声。
念礼脸色一变,赶紧捧了银痰盂过来,宋静节一口把果脯吐出来。
又忙漱了口,她才觉得嘴里舒服了些。
看着盘里剩下的果脯,瞧一眼都觉得甜的齁喉咙,拿绢子擦着嘴角:“这么甜怎么能吃。”
忆书最先反应过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想必是娘娘孕中口味重,小厨房特意做得甜些。殿下偏爱吃甜口的,点心里放的糖也比常人多两三倍,可能是殿下觉得娘娘那儿的果脯合口味,所以拿过来了,只是郡主吃不了这么甜的。”
念礼们听完眼睛一弯,忍不住要笑,又不敢在宋静节面前失态,都纷纷拿腰间的汗巾子捂住了嘴。
宋静节看着剩下的四粒胭脂果脯,忍了半晌,终于还是弯了唇角,抿出两个梨涡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只有我觉得男主有点萌,哈哈
这么朝夕相处哒,日久见人心嘛,以后会更甜哒
努力做到甜而不腻,虐而不伤~~~
☆、破冰
次日,宋静节一早起来就穿戴整齐,强撑着坐在炕榻上,绣花打发时间,不一会就朝外看看。
等下午听见王忠和张文全在窗下闲聊,说云衍今日去了武安侯府,宋静节看着手上的绣绷子,这大半天连一朵花都没绣出来,瞬间觉得无趣的很。索性丢开手,又换了衣服躺下了。
这会睡了,晚上就走了困,直到三更天才合上眼。第二日自然起的晚了,眼下有些黛青,念礼也不敢让她劳神,诗书针线都收起来,只摆了些九连环、万花筒之类的玩物在床边,宋静节半躺着,拨弄着这些东西提不起精神。
听见有脚步声进来,才恹恹地开口:“都拿走吧,我躺会。”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听见的却是云衍的声音。
宋静节猛然抬头,就见云衍蹙着眉大步迈过来,身后还跟着捧满衣料的内侍。
云衍站在床边,看宋静节穿着一件印鸢尾花的绸衫,歪在床头上,发丝散乱,脸色疲乏。云衍自家脸色也难看起来,扬声问念礼:“这是怎么了?”
念礼匆匆进来,照实回道:“郡主昨儿一大早就起来绣花,下晌午歇地迟了,晚上走了困,所以今日精神不济。”
云衍听着,见宋静节脸上微微有些尴尬,咬着唇扭了头。挥挥手:“你们下去吧,孙问行把衣裳毛料都给念礼收起来。”
等二人退下去了,云衍才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来,思忖着开口:“昨儿二舅舅传话进来,因我年前被劫持出京的事,如今京兆尹担着干系,托了二舅舅来问我详情,所以一整天都待在武安侯府。”
宋静节绞着被面,昨日明明是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所以才整装以待,可说出来却像是专门等着他似的。此时再想说一句与我何干,听起来却更像是赌气的话,平白显得亲昵,所以干脆不做声。
云衍见她神色漠然不搭话,却并没恼怒,自己也不知道哪来地这么好的耐心,继续道:“北方比南面冷,冬日也长得多,你难免不适应。我拿了些毛料子来,做褂子、披风、兜帽、暖耳、手筒都不错,你有精神了就去挑挑看,让念礼拿下去做。屋子里有炭盆倒还好,外头雪还没化尽,你要是闷了,出去散散也行,只不要出棠妆阁,也要有人跟着,还要多穿点,不能再添了病症。”
宋静节听他说个不住,一边伸手将长发拢到胸前,一边忍不住想他还是这样絮叨。
云衍见她捏着自己的发尖,手上的冻疮裂口已经好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又问:“这几天可有抹药?我拿的两瓶冻伤药,是小时候母妃给我用的,如今宫里也找不出几瓶了。每日早晚各抹一次,免得来年复发。”
宋静节想起从前都是他帮着上药,不免有些心软,点了头轻轻“嗯”一声。
云衍眉目舒展,看她被子盖到胸口上,瘦弱的肩膀还露在外头,忍不住站起来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一拉,把整个人都遮的严实。
正这时忆诗端了药碗进来,拨开珠帘,看到云衍半弯着腰给宋静节掖被角,手就一顿,面露惊色。
宋静节和云衍都看过去,这本是以前做惯了的,此时看到忆诗的样子,两人竟都有些尴尬。
忆诗渐渐惶恐起来,就要蹲下请罪,云衍先咳一声:“我去和念礼交代几句,你好生服侍郡主吃药。”
忆诗等云衍出去了,才敢抬头看宋静节,见她脸上淡淡的,只能更加小心的伺候。看宋静节喝药时轻蹙的眉尖,心里忍不住赞一声,蓦然就想起烟笼寒水月笼沙,又想起美人如花隔云端来。这雾蒙蒙娇柔柔的样子,女子都抵挡不住,何况男子。
心里想的多,脸上却一点也不敢显出来,默默盘算一回,怕是要找个理由往飞霜殿去一趟了。
等接了空碗,替宋静节擦了嘴,又服侍着漱了口再奉上一杯香茶,忆诗才端着茶盘出去。
云衍再进来时,孙问行跟着在临窗的炕桌上摆好了文房四宝,还有一摞书。云衍就在炕榻上坐定,提笔不知写些什么。
宋静节气闷,现在再起来,当着他的面换衣梳头更不合适,他必是故意的。这棠妆阁他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自己这个郡主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孤女,他才是正经的主子。
这本是进宫之前心里就明白了的,可如今不知为何,一口气始终难平。心绪不宁,手上的环扣越解越乱,怎么也拆不开,反而叮当作响,惹得云衍侧目。
云衍看她抿着小嘴,面带寒霜,恨不能把九连环扯出个豁口来。想了想,还是没管她,耳朵听着动静,手上却依旧下笔飞快。
直到过了半个时辰,才听到宋静节重重吐出一口气,把九连环扔在小绣萝里,又拿起了万花筒百无聊赖地转着,眼睛却听着帐子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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