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静节脸色一变,凌厉的回望,把纪长书从恍惚中震回神,宋静节开口有些冷:“表哥,这话我当没听过,老太爷正在给你安排亲事,表哥慎言。”
纪长书苦笑一声:“我知道老太爷希望我娶张家表妹,我想了好几日,辗转反侧,我今日若不与你说清楚,只怕日后娶妻心里也有不甘。你让我说完……我只想尽我全力,不至日后后悔。我心里想的是你,我知道与你云泥之别,不该有所奢望,可情不知所起,我也无能为力。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没有别的能给,唯有一腔真心付与,若有幸能与你携手,必定一生一世对你好,绝不让你掉一滴眼泪。也会努力读书求取功名,给你挣诰命,让你锦衣玉食,所有我能给的,我都会给你。”
宋静节低着头,突然有些感触,心里绵绵密密的伤感,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惆怅,她正觉得错失所爱,又要让别人失望伤心,可感情的事,他说得对,一旦生情,便无能为力,若是无情,亦人力不可扭转。宋静节叹息,纪长书真情实意对她,她也不能说那些敷衍的话:“多谢表哥厚爱,只是,我心有所属,只能祝愿你与表嫂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纪长书只有瞬间的怔愣,眼里都没有流露多少伤心欲绝,他仿佛放下了一件压在心里的大事,更多的是种解脱,他放下茶站起来,长长舒了口气:“我早知道的,你这么说我竟不觉得伤心,只觉得轻松了。你亲口对我讲了,我就不必抱有无谓的幻想,日后也不会再反复后悔,若是和你说了,你会不会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答应我。我怕这万分之一的可能让我错过你,以致日后惶然不安,念念不忘,这样就算娶妻了,也不能全心全意对我的妻子。多谢你听我说完,以后,我便把你当表妹相待,我娶妻之时,希望你留下喝一杯喜酒。”
宋静节仰头看着纪长书,他口中虽然有些许惆怅之意,脸上却全是释然,看着她目光真诚,宋静节心里咀嚼着他的话,像是被点醒了一样,不由也站起来,是啊,有些话若不说个明白,只恐余生念念不忘,难以释怀。宋静节郑重道:“多谢你对我说这番话,我有所感触,恐怕不能留下来喝你的喜酒,我也有纠缠难忘的事,需得学你亲口去问一声,但我真心祝愿你,和表嫂伉俪情深,携手白头。”
☆、良缘
宋静节决定去见云衍一面,吩咐拨月收拾东西,侍卫有些愣,先还一副再也不提去看王爷的样子,怎么转眼又非得去了,可王爷那吩咐的,分明是不要让公主涉险,这可怎么办。侍卫马不停蹄的回去,把上回带来的鸽子找出来,写了信条放出去,只盼着鸽子飞快点。
宋静节不是一时就能走的,名义上还是张府的表姑娘,没出嫁的女儿,哪能自己想走就走。还有凌仲方盯着她,再说没有侍卫跟着,她根本到不了云衍的营帐门前。好在侍卫也没一口咬定不行,宋静节便只当他答应了,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想法子出远门。思来想去还真被她找到个好理由,再过一个月就是纪长书舅父舅母的忌日,正好三年除服,虽然宋静节从没穿过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可她找不到别的借口,只能硬着头皮拿着个去和老太太说,要回本家祭奠。
老太太听着张口结舌,含含糊糊带过了,转头问老太爷,老太爷直摇头,宋静节这样的人,本不是张府能关的住的,迟早要走。老太太心里有了底,还是表现出十万分的不舍得,要让大儿子护送,又要安排几房下人跟着,都被宋静节婉拒了。
纪长书听了消息,特地在给老太太请安之后走的慢些,等到了宋静节,嘱咐她一路小心。如她所言,纪长书的喜酒她是喝不到了,纪长书婚事已经说定了,定下的正是大房的六娘。六娘那件事虽然被归德侯府和张府合力压下去了,没传出什么话来,可大家心里还是有些着急起来,希望早点给她定下婚事,正好碰上老太爷让纪长书做孙女婿,两下里一说,正是一桩好姻缘。虽然纪长书孑然一身,无有田产家资,但这样才能依附张府,六娘嫁过去腰杆子硬,也不必离家太远,上头又没公婆,纪长书好歹也是个少年举子,前程不可限量,大太太喜不自胜,再找不到这么好的了。
宋静节一应事安排好了,一鼓作气就要走,张府里怎么相送不必说,出了门做轿子要去码头的,宋静节踏上归途,心里静不下来,胡思乱想了许久,回神才发现,走了不少时候,竟然还没到,而且外头还越来越静了,码头是吵闹的地方,只会越走越热闹才对。宋静节忙掀开帘子,见拨月还在边上跟着,放下了一半的心,还没开口,轿子就停在了一座院子前。
拨月扶她下桥,放眼望去,一条巷子清清静静,青石板用水泼的一尘不染,身前的小院子门扉半掩,古朴静谧。宋静节看着拨月挑眉,拨月面带喜色:“有人在等着姑娘,快进去吧。”
宋静节突然有个猜想,心里鼓噪起来,不安的捏紧拨月的手,瞪大眼睛似是向她求证。拨月拉着她走上台阶,轻轻推开门,把她送进去。
宋静节不知陵都城里怎会有这样的小巷子,再繁华的都城像是远离尘世的一处净土。这里的房子也小巧精致,里面空无一人,宋静节心里既激动又有些情怯,脚步轻悄沿着回廊往后走。看到庭中有颗枇杷树,枝叶繁茂挡住了冬末春初温和的阳光,光影穿过树叶斑驳的落在云衍的脸上。
云衍像是睡着了,他也确实是睡着了,就这么在枇杷树下的躺椅上合着双眼,眼睫隔得那么远都看的清清楚楚,在脸上遮出一小片阴影。侧着脸更显得鼻梁挺直,只双颊瘦的有些凹了进去,睡梦中还微锁着眉头,脸上苍白而疲倦。
宋静节不知不觉就走到他身边,伸出手去,想要抚他浓密的眉,一挨上去云衍就睁开了眼,眼中警醒带着杀气,宋静节惊的往后缩,却被云衍握住了手。云衍看到她的一瞬间眼里的凌厉就散了,带着温柔的缱绻,仿佛抓到宋静节偷偷看他是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满足的喟叹:“馥郁。”
宋静节听得眼中一热,她刚刚还被云衍无意识透露的杀意吓了一跳,这会听他带着无尽的缠绵喊自己的名字,心里却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必定是身边危机四伏,睡不安枕,所以才梦里都是警醒的,睁开眼就准备着战斗。宋静节眨眨眼,抿掉眼中湿意,也勾起唇角应:“嗳。”
云衍就这么躺着,仰面看宋静节,也不放手,展开眉头:“你担心我了。”
宋静节点头:“是,听说你受伤了。”
云衍眼角微弯:“我让他们骗你的。”
宋静节一愣,忍不住笑:“我信了。”
云衍摩挲着她的手背,毕竟自己过了那么久,亲自操持事务,手不如从前在宫里那么细腻了,云衍有些心疼,也有些骄傲:“劳你替我解冼州之危,我们馥郁真能干。”
宋静节摇头浅笑:“我许给二舅舅的东西还没有头绪呢。”
云衍挑眉:“要不了多久,就能把东西给他了,归德侯府欠你的,一样一样得还回来。”
话音落的时候不自觉就带出了上位者的威势,宋静节心中一警,默然片刻,把手从云衍手里抽出来,问:“你怎么在这里,军中……”
“两军交战太危险了,你若去我总不能放心,索性自己来了,军中的事都交给了镇南将军,今日晚上再启程回齐。”云衍收回手,一点也不恼,反而悠然的又闭上了眼睛。
宋静节呼吸一紧,难怪他就这么睡着了,从她说要去找他,这才几日时间,消息送到他手里,他再赶过来,想必一路不曾歇过,累成这样,今晚又要回去,宋静节心里酸酸涨涨的,走到他身后,伸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云衍闭着眼舒乐一口气。
宋静节一边按着,一边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
云衍却答非所问:“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他闭着眼笑起来,显得格外温和,宋静节突然想,他被人称作冷面阎王,有多久没有这么放松的笑过了,好像是从庄妃难产生下的小皇子夭折开始吧。此后云衍步步为营从军拼杀,阵前的杀气沾上就洗不掉了,人前人后都冷着一张脸,唯有在棠妆阁能软下眉眼。这么算来,他们相识五年多了,五年啊,就这么不动声色的过去了,一生有多少个五年,他看着她长大,她也看着他变成威震一方的王者。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
有些话若不说个明白,唯恐余生念念不忘,难以释怀。
云衍像是又要睡着了,话音如同呢喃:“东晋归德侯府嫡长女,门袭钟鼎,训彰礼则,器识柔顺,质性幽闲。本王诚心求娶,结齐晋百年之好。”
难得相见的这个午后,在宋静节的身边,云衍无端的安心,心神一松,疲倦像潮水一样涌来,他已经多少天没好好睡过一觉了,宋静节的手指在额头上轻轻柔柔的按着,像是告诉他,她一直在。云衍好睡,不知有没有做梦,仿佛阳光正好,枇杷树下,光影轻摇,他躺着微笑,宋静节俯首在他的额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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