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血 (陌上人如玉)

　　晗月挺直腰背，“守城迎敌，备擅弓之士确为良策。”
　　夏姬愣住了。
　　没想到晗月开口竟是赞了她的计策。
　　正在暗中高兴之余，又听晗月接着言道：“然诸君可知敌兵是何装备，战力几何，是否携有攻城之器，若敌方以利器破城，单以弓箭之力如何应对？”
　　晗月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尾音还带着些娇软，听上去并无半分威慑之力。
　　可就是这样的话，却令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无人开口打断她的话。就连司空琰绯都忍不住抬头向她看过来。
　　从她的话中，人们仿佛看到了一幅可怕的画面：洛城被破，弓箭手无力对抗敌方的步兵。城中血流成河……
　　“这……这……”城主嘴唇哆嗦着。
　　其实这也不怪他们没有想到这些，在这个时代，战争通常都是直来直去。
　　晗月会说这些话，也不过是因着她看过《百物攻城》这本书。
　　在不知不觉间，她对于这种战争方面的见识已然高过了不少贤人能士。
　　“月夫人有何应对之法。”司空琰绯这边的一名贤士站起身来，拱手恭敬的讨教。
　　“既是要以弓箭取胜。便要一击使敌毙命，弓要强，箭要利，方能破其盾甲，穿其血肉。”晗月柔声道，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与众人议论着今日的天气那般寻常。
　　“说的轻巧，如何才能弓强箭利！”人群里响起质疑之声。
　　“这个诸位不必担心。”洛言突然抚掌大笑，“我怎把月夫人最擅的制铁之术忘记了……经她点拨后铁匠打造出来的利箭可破敌战甲。此事就交由月夫人吧，烦请丹阳王派仲然公协助，洛城中所有铁户均由尔等支配，务必在大战前制出所需利箭。”
　　“月夫人当真会制铁箭？”城主惊讶的问。
　　晗月微微颔首。
　　仲然公于人群中笑道：“那日在下已然说了夫人擅于制铁，尔等莫非只当我说笑？”
　　“既是如此，夫人为何不早说！”众贤士闻听可以打造更强的利箭，情绪激动起来。
　　晗月淡淡一笑，“为妇者，怎好处处显示自己。”
　　夏姬身子晃了晃。
　　这话就像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她的脸上。
　　她刚才的所做所为，不正是应了晗月的话，处处显示自己……
　　相较于晗月的柔顺，淡然，夏姬反遭来众人纷纷侧目。
　　城主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向司空琰绯与洛言赔罪道：“夏姬年幼，请诸君勿怪。”
　　洛言只是笑了笑，司空琰绯却是淡淡道：“孤自是不会怪罪，蠢妇一个罢了。”
　　夏姬身子猛地一歪，竟是面无血色地直接晕倒在地上了。

　　☆、第162章 换取五年盟书，丹阳王也有傻的时候

　　洛城备战，城中调集所有制铁匠人，统一由仲然公负责安排。
　　晗月每日只需露个面，观察下进度。
　　女医花城闲来无事也跟着晗月四处转悠。
　　“这就是你的铁箭？”花城拿起一只箭头端详着，“也不怎么样嘛。”
　　晗月淡淡一笑，时间仓促，她并没有让仲然公炼制宿铁，她只用了青城那边的制箭技术。
　　“月夫人，公子洛言请夫人前去。”刚从城中回来。有护卫禀道。
　　“夫人是否需要更衣？”一旁侍女问。
　　晗月摇头，不过是去见个面，她不认为需要打扮一新的去。
　　洛言近来受到不小的压力。面上虽然看不出来，他总是带着微笑，可是晗月看得出来，他的眼底也带了青鸦，显然是几晚都没有睡好了。
　　“阿月。”洛言见她进来笑着招呼，“过来坐。”
　　“公子有何事？”晗月行了礼，恭敬道。
　　洛言苦笑：“你唤我洛言便是了，怎么也跟着他们叫起公子了。”
　　“公子身份与以往不同，若能成事便是卫国太子之身。日后更是一国之君，月只是一妇人，不敢不敬。”
　　洛言笑意更苦，“所以你才故意疏远于我吧。”
　　晗月眨着眼睛，好像不解其意。
　　“我看过丹阳王带来的那五千人马，他们身上的战甲……竟刀剑不入，你可知晓？”洛言定定的盯着晗月的表情。
　　“你派人监视我们……”晗月收了笑。
　　“算不上监视。”洛言缓和了些气氛，“不过是格外注意罢了，听说你又独创了炼制宿铁的技法。”
　　“谈不上独创，不过是巧拾了前人的牙慧罢了。”
　　“为何你没有告诉过我。”
　　晗月看了洛言一眼，“炼制宿铁之术我只与丹阳王交易过。”
　　洛言愣住了，“你……你竟跟丹阳王交易？”
　　“是。”
　　洛言不可置信的摇头。“丹阳王他……竟能容你如此胡闹。”
　　“正因为此法非同寻常，所以才不能随意送给他人。”晗月柔声道，“我用此法换取丹阳王一诺，这也算是自保手段，在与君未达成交易前，我怎敢轻易将宿铁之术交出。”
　　“我也想要这宿铁之术。”洛言正色道，“阿月请开个价吧。”
　　晗月摇头，“此术我已然给了丹阳王，你应与他商量。”
　　“……何事要与孤商量？”话音刚落，司空琰绯大步自门外进来。
　　晗月连忙起身施礼。
　　司空琰绯来到洛言对面落坐，“月，过来。”
　　晗月靠过来。
　　司空琰绯一连几夜都没有回去。虽然都在洛城城主府住着，可是每日想要见一面都不容易。
　　他端详着晗月，缓缓点了点头。“气色还好。”
　　晗月一惊，没想到司空琰绯竟会面着外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来。
　　洛言也微露惊讶之色。
　　“公子洛言想要宿铁炼造之术。”晗月主动岔开话题。
　　司空琰绯反而看向她，“你如何看？”
　　晗月没想到他竟把这问题重新抛回给了她。
　　“宿铁之术已是大王你的了。为何问我？”
　　“孤想听听月的想法。”司空琰绯沉声道。
　　晗月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安抚下内心的悸动。
　　以前在司空琰绯跟前，向来都是他在说，而她只有听着的份，可是渐渐的，她发现他也在改变。他试着去听她的意见与想法。
　　在这个时代，能够大度的听取妇人之见的男子并不多见。
　　晗月沉默了一瞬，抬起头来，“我以为，大王可用此术换取公子洛言的五年盟书。”
　　此言一出，洛言眉梢微微上挑，“此次丹阳王助我归国，我已有心与之结盟。”
　　“这不一样。”晗月淡淡一笑，“依靠感恩之心并不能长久，一纸盟书还是必要的。”
　　也就是说，要洛言亲笔写下盟书，而非是口头上的。
　　司空琰绯眸光闪了闪。“为何是五年盟约？”
　　“五年已是不易。”晗月微笑道，“这世上不可能有永远的朋友，五年已然够用。”
　　司空琰绯唇角荡开一丝弧度，“若是五年后卫国将宿铁之术用来攻皖，孤又当如何？”
　　晗月弯起狐媚的眸子，咯咯笑起来，“大王以为我只会炼造宿铁么？”
　　言外之意，她还有好多手段呢。
　　看着她笑颜如花，风情魅惑，就连洛言都不禁为之失神。
　　司空琰绯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晗月的胳膊，向怀里一拉，晗月身子一倾，跌坐在他的怀里。
　　洛言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移开了目光。
　　“月所言甚得孤心意，洛言如想要宿铁之术，便拿盟书来换吧。”言罢。他竟直接抱着晗月起身，扬长而去。
　　晗月挣了挣，大白天的自己被他这么抱着出去，要是让人看了难免又要有人说她妖媚惑主。
　　“孩子可还听话？”司空琰绯何曾在意过别人的目光，他低头看在她的肚子上。
　　“花城说现在孩子还只有小鱼那么大，自然是听话的。”晗月解释道。同时晃着小腿想要下地。
　　“小鱼？孤与你怎么会生出鱼来。”司空琰绯蹙着眉头。
　　晗月有些傻眼了，她没想到司空琰绯也有这么白痴的一面。
　　她用衣袖遮住脸，可是仍难忍那笑，憋的她身子一颤一颤的。
　　司空琰绯发现了她在偷笑，脸色霎时便沉了。
　　“你在笑话孤？”
　　“没……没有……”晗月险些把自己嘴唇咬出血来了。
　　司空琰绯一手扳过她的下颌，想逼她把脸转过来。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急急赶来，拱手道：“大王，城外出现敌军！”
　　晗月一惊。下意识的反抓住了他的手。
　　司空琰绯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洛城城主呢？”
　　“已经带人到城上去了。”护卫道。
　　司空琰绯点了点头，回身将晗月放在地上，“你先回去……”
　　“我也要去！”晗月扯住他的袖子。
　　司空琰绯定定望着她。
　　“我要亲眼看一看他们的战甲。”晗月毫不退缩，“最好叫上仲然公一起。”
　　短暂的沉默中，司空琰绯缓缓点了点头，吩咐身边护卫，“去找仲然公来。”
　　转身往城上去，晗月听见司空琰绯低声道：“在城上时跟紧孤，不可擅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