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公主在这里,也不能阻碍我教训家中的奴婢吧?”谷雨毫不退让,眸光直逼兰君,“公主,您应当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一个道士胡言两句,你就要害死两条人命吗?!”兰君指着李盈的房间,大声责问,气势迫人,“三七,林乔,还等什么!”
三七和林乔得令,一个上前抓住道士,另一个则撞开了房门。护院想过去阻止,兰君却站在门前,喝道:“谁敢动!我就以对皇室不敬之罪处置了他!”
对皇室不敬是要诛九族的大罪,护院们面面相觑,纷纷退了下去。
谷雨的手在袖中紧握成拳,面上冷冷笑着。等着吧,我不出手,自有别人会收拾你。
不过一会儿,大夫跑出来说:“公主!产妇难产,大人和孩子恐怕都保不住了!”
兰君沉声道:“尽力施救!林乔,派个人去方家请方宁小姐过来!”
屋子里传出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可见李盈痛苦到了极点。
刘氏听闻兰君来,连忙跑到院子里,却见做法的火盆被踢的七零八乱,道士也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谷雨上前拉着她道:“娘,就差一点点……道长说这几天的做法全都白费了。”
刘氏心里对兰君是又怕又恨,她跺了跺脚,走到兰君的面前:“公主,您这是什么道理?为什么无缘无故闯到我家中来,干涉我的家事?”
兰君怒道:“你既是王家人,侯爷是王家的家主,我是主母,你们的事为什么我管不得?听信一个江湖草莽的胡说八道,残害两条人命。大伯母,难道李盈肚子里怀的,不是你的孙子吗?”
“公主!”这时三七在旁边叫道,“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道士,而是市井里的混混。看他手臂上的刺青!”
三七说着,拉下那道士的袍子,露出他上臂的一个刺青。道家是不准毁伤肌肤的,真正的道士也不会在身上胡乱刺什么东西。那刺青的图案像是什么江湖帮会的会徽。
刘氏一震,转头问谷雨:“谷雨,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道士道行高深吗!”
谷雨连忙跪在地上,争辩道:“娘,这道士还是您跟我一起去请的,您忘了?当初他不肯来,您还送了重金非要他来赶走脏东西,为此还得罪了李尚书家的夫人呢。”
刘氏被她堵得没话说,事情的确是这样。但若不是当初在街上的时候,谷雨忽然兴起拉着她去看什么道士赠药,她又怎么会相信这种江湖骗子?
但眼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刘氏急道:“李氏怎么样?孩子呢?”
兰君面色不霁,没有回答她。
过了一会儿,方宁匆匆赶来,来不及一一打招呼,就进了李盈的房间。一个时辰之后,传出孩子啼哭的声音,兰君松了口气。
稳婆把孩子抱出来:“恭喜夫人,是个男孩。”
刘氏高兴地把婴孩接过去,逗弄起来。兰君问道:“孩子的娘呢?”
稳婆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方宁擦着汗出来,对兰君说:“公主,我尽力了。但只保住了孩子,大人没保住。刚刚她看了一眼孩子,就过世了。”
馨儿大叫一声:“夫人!”冲进了房间,里面传出了她的哀哭声。
刘氏脸上也是悻悻的,她埋怨地看了谷雨一眼,对兰君道:“公主放心,我会好好地办李盈的后事。若没什么事,我们这里还有许多事要忙,就不送您了。”
兰君也不愿久留,命三七押了假道士就往外走。这时候,一只黑猫忽然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在方宁的脚边,发出一声低鸣。
谷雨脸色微微一变,生怕叫兰君一行人看出什么端倪。兰君却是不动声色地越过黑猫,径自离开了。
等出了王家的府门,方宁低声道:“果然是他们。”
兰君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两个人上了马车。
方宁这才说:“我看过那天死猫的尸体,眉心或者脚趾处都有一撮白毛,刚才那只也有,这绝对不是巧合。猫服用的虽然是□□,却有别于市面上卖的□□,死状更为干净,应该是某个贵门改良之后,用来赐死下人或者处置妾室的秘制□□。”
“谷雨在京中频繁活动,交际甚广,有这种药也不稀奇。”而且上次刘氏来公主府为王烁谋求职位时候的说辞,显然也不是她自己想的,背后必然是有高人指点。谷雨不过是一个奴婢,哪来这样的见识?
究竟是谁呢?不入局中,却已经将局中之人一一牵动。
☆、七夕(修)
李盈的死,刘氏只草草办了个丧礼,甚至都没请人去吊唁。李盈家中已经没有亲故,只在京郊择了个墓地下葬,此事便算过去了。
关于李盈和谷雨的事情,兰君没有跟王阙细说。随着科举的逐步推进,他常常连觉都睡不好,兰君不想再叫他烦心。
好在李盈死后,大房那边总算消停下来,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皇帝的病情日趋平稳,但仍是十分虚弱,不能操劳国事。太子监国,谢金泠和沈怀良辅政,朝政有条不紊。而洛王与赤羽国的谈判也十分顺利,大致的休兵条件都已经谈妥,只剩下一些边角的条款需要磋商。
宋允墨和刘善在卫王大婚之后便返回冀州。宋允墨走的时候谁也没有惊动,但还是被谢金泠知晓。谢金泠独自策马赶到城郊,追上他,口气里有埋怨:“檀奴,你怎么每次都这样?不辞而别真的能显出你潇洒吗?”
宋允墨吩咐六曲先行,自己下了马,眼中有淡淡的暖意:“你不是来了。”
谢金泠叹了口气:“我还没谢你。这次多亏你写信让绿汐姑娘试探到了蒙昭和苏星儿的关系,又把刘善劝来京中。”
“你我之间,何谈谢字?何况做这些也不是为了个人。”宋允墨摸了摸马鬃,侧脸是晨风里最美的一道剪影。
“我……咳咳咳。”谢金泠咳嗽了两声,摊手看了看掌中,神情肃然。
宋允墨看见他嘴角的血丝,几步跨到他面前,不由分说地执起他的手腕把脉。
谢金泠来不及阻止,宋允墨诊过之后,眼瞳里闪过惊痛:“叔夜,你……!”
谢金泠不在意地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宋允墨放开他的手,声音淡得好像散尽风里,带着几许苍凉悲哀:“至多……五年。”
“五年足够了,我活得还能比皇上长。”谢金泠开玩笑道。
宋允墨望着他,心中百转,口气仍是淡淡地:“少操劳些,现在有了玉衡……你的病,他知道吗?”
谢金泠摇头,看天边的红日:“别忘了,我自己也是个大夫,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除了你,没有旁人知道。”
“等北边的事了,我尽快回来。”宋允墨不愿意多说,翻身上了马,头也不回地策马远去。
谢金泠看着他的背影,笑叹道:“舍不得我,想多跟我呆在一起,干嘛不直说?”
北五州之乱后,连撤五个知府都不足以稳定局势,直到宋允墨到冀州上任,发布了一系列政策,总算是阻止了人口流失,逐步恢复了生产。北方各州纷纷效仿他的政令,都有了不错的成效。
七月如火,轻罗小扇扑流萤。七月里最好的节日便是七夕,这日子成就了无数美好的姻缘。
七夕的节目也数一年之最。不仅有女子乞巧的传统项目,京兆府还组织商人们燃放大规模的烟火。姑娘们难得可以名正言顺地出门,轻纱薄裙,淡施脂粉,各个如仙娥一般。
王阙早上出门的时候,便遗憾地表示,今日可能要在兴庆宫当值。兰君虽然有些不高兴,但科举乃国之大事,马虎不得,她这点点的不高兴,也就不足挂齿了。
王殊早早地就出了门,像是佳人有约的样子。阿青和小雪,寒露凑成堆,正在做女红,一听说兰君要出门,小雪便缠着也要出去:“公主,这些日子都快憋坏奴婢了。听说京里头的七夕庆典好热闹,您能不能带奴婢去?”
阿青自小跟兰君读书认字,女红却是惨不忍睹。这些日子跟着寒露学,总算学到了一点门道,但绣出来的东西还是难辨形貌。
她听了小雪的话,便起哄道:“公主,奴婢也想去。寒露姐姐也一起去吧?”
三七道:“年轻女孩子,七夕的时候都应该去街上转转,保不准就捡到一个如意郎君呢?”
几个未嫁的姑娘都有些脸红,寒露叹气:“你们去吧,我不喜欢热闹,还是在府里陪着老夫人就好。”
谁知,阿青和小雪一左一右地把她架起来,丝毫没有要让她留在府中的意思。
兰君一副京中富贵公子哥儿的打扮,冰蓝色的长袍,玉冠革带,脸上点了些麻子,还是俊俏非凡。她摇着扇子,领着三个貌美的丫环出门,颇为得意地说:“公子我当真艳福不浅啊!”
左右皆是大笑,三七把马牵来,一边套马车一边忍不住叮嘱道:“今日街上人肯定很多,还有庆典活动,着实乱得很,你们三个可要留心把公子照看好了。”
“三七哥哥放心,我们会担心的。”小雪拍着胸脯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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