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巍虽然知道天子脚下,爷又那么聪明,出不了事,但心里还是惴惴难安。卫王出了名的诡诈偏激,万一一言不合,他盛怒之下把爷给办了怎么办?但爷既然说了不让跟,便是不让跟,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了。
王阙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这轿子抬得还算是安稳小心。只不知卫王这个时候“请”他去卫王府,意欲何为?
到了卫王府,天苍也还算客气,一路领着王阙前往会客的大堂。
杜恒宇在堂上走来走去,朱璃却悠闲地坐在一旁。婢女又来添了几次茶,还问要不要上些点心,杜恒宇不耐烦地挥手道:“下去下去!”
婢女讨了没趣,不敢再惹恼他,躬身退了下去。
“璃儿,王阙真的会来吗?”
“天苍出马,殿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朱璃饮了口茶,微微皱眉嫌烫,又把茶杯搁置在案几上,“他若不敢来,我倒要小瞧他了。”
朱璃的话音刚落,天苍便把王阙带了进来。杜恒宇高兴地看向朱璃,朱璃心知肚明地一笑。
王阙看到朱璃也在场,并不意外,分别向两人行礼。
“侯爷请坐。”杜恒宇抬手道。
王阙落落大方地坐下,好像只是去朋友家中做客,并没有丝毫的拘谨不安。对于他这个自小出入宫闱的人来说,卫王府比之龙苍宫,不过是小巫了。
朱璃先开口:“侯爷回到兴庆宫办差,想必是公主的身体好多了?”
“多谢卫王妃挂念,公主已无碍,今日还进宫看望皇上。”王阙微笑着回道。
杜恒宇坐在朱璃旁边,开门见山地说:“王阙,本王眼下想请你帮个小忙,你应该不会推辞吧?”
“殿下不妨说来听听。有些忙在臣能力范围之内,有些则是范围之外。”
朱璃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益州水坝溃堤之后,灾情严重。父亲想效仿沧州,新建一些寺庙供百姓祈福。建庙则需要些高大的木材,益州林地几乎被水灾所毁,十年才能树木,因此打算从别的州府运些过去,走水路则方便许多。”
“哦?那臣能做什么呢?”
“我们需要巨大的货船,王家在水路的货船刚巧是无人能及的巨大坚固,再好不过。你愿不愿意借?”杜恒宇语气里有些急切,朱璃不以为然地看他一眼,轻轻抓住他的袖管。
王阙没在意杜恒宇的口气,拂了拂衣袖:“货船进出的买卖都是几个月前就定好的,为商之人最忌讳背信。用船的事,殿下可跟当地的商会敲定日子,臣不便插手。”
“你!”杜恒宇睚眦欲裂,腾地站起来,“若不是急用,本王要找你作何?”
“国有国法,行有行规。先前臣就说了,有些忙是范围之外,臣帮不了。”
杜恒宇还欲再说,朱璃抢先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勉强了。”
王阙起身:“若二位没有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哪里走!”杜恒宇却咽不下这口气,喝了一声,立刻有侍卫冲进来,把王阙团团围住。
王阙环视四周闪亮的兵刃,脸上无半分惊乱:“我乃朝廷命官,殿下意欲何为?”
“王阙你目中无人,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本王的厉害!”杜恒宇不可一世地说。
王阙轻笑,仿佛在闻风月之事,声音冷厉:“殿下大可以试试。”
杜恒宇猛地拍桌:“你以为我不敢!来……”
“殿下!”朱璃叫了一声,重重地摇了摇头,表情严肃。杜恒宇握紧拳头,被朱璃握着,再三示意,他才挥手示意侍卫退开。
朱璃说:“侯爷可再回去考虑一番。识时务者为俊杰,若你归顺,卫王必不会亏待于你。”
王阙回头看向朱璃,嘴角的笑容带着透骨的寒意:“我们之间,注定成为不了盟友。”说完便甩袖出去了。
杜恒宇不解地叫道:“璃儿,你为什么阻止我?你看他那嚣张的样子,以为自己是谁!”
“殿下,您疯了吗?且不说那么多人看着他进卫王府,若是有什么闪失,您难逃干系。何况,您真当他是一人孤身前来!”朱璃故作生气地说,“不是说好了沉住气的吗?这样如何能成大事!”
“难道我们还怕他?”杜恒宇轻蔑地说,“宋昭文,谢金泠,包括太子都能被我们算计,他不是也因为承欢而把科举的事放手了吗?”
朱璃嘲笑道:“您真以为我们成功了吗?那沧州破屋里的三具尸体,真是谢金泠和宋昭文?”
“难道不是?”杜恒宇惊道。
“谢金泠肯定没死!他一定想方设法要把宋昭文送回京城来,见皇上一面。但是沿途被我们的杀手拦截,隐遁在某处。我甚至怀疑,皇上离宫去白州,也跟他们有关。”
“不可能!宫里各处都有我们的眼线,他们若是跟父皇取得联系,我们肯定知道。”
朱璃用手支着下巴,不想再多说。她生性不喜欢莽撞无谋之人,为了大局计,为了至高的位置,才嫁给杜恒宇。在她眼中,当世聪明之人,皇上算一个,宋允墨稍有逊之,王阙当仁不让,而谢金泠,却难辨深浅。
早在谢金泠上一次离宫前往益州调查大坝时,她就跟他暗地交过手。此人没有套路,毫无章法,思想新锐,极为难缠。就算所有人都看着那屋子着火,无人逃出,事后还发现了他的“尸体”,她只要没有亲眼看见谢金泠活活烧死,都不会信他死了。
她无法阻止皇上离宫去白州,但太子已经是颗废子,皇上的身体又那么弱,随时有可能驾崩……只要稍加部署,就算谢金泠见到了皇上,京城已经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王阙的船借不到,那他们就再等等。东风不与周郎便,周郎难道就无计可施?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快要领便当了。
☆、负气出走
庆帝离开京城,德妃相陪,百官相送。皇帝始终在御撵之中没有露面,引得众人竞相猜测,皇帝的病究竟有多重。
卫王接手礼兵二部之后,常常与王阙意见相左。王阙看到选送的州试卷子,觉得不错的,呈于卫王阅览,卫王却一概否决。
两人时有口角发生,最后卫王拒不接受意见,王阙一怒之下走出兴庆宫。
夕阳无限好,巷角那里有人对他躬身一礼,似有托付,然后迅速消失了,快得就像一个幻觉。
杜恒宇在王阙身后的朱门内冷笑:亏得朱璃还有舅舅等人如此抬举他,不过是一时打压,他就负气离去,拱手把科举之事让出来,简直愚不可及。什么相才,在杜恒宇看来,简直就是蠢才。
王阙回到公主府,兰君还在睡。他手里拿着宋允墨的琴谱,独自看了许久。
兰君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她抬手揉了揉眼睛,脑袋里还是一片雾茫茫的。直到鼻子里传来熟悉的气息,嘴巴被人封堵住,她才猛地清醒。
她穿得很少很轻薄,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他的手掌心滚烫,呼吸也是炙热的。她□□出声,抓住他放在胸口的手,轻踹他一脚:“不知羞!”
王阙低头哑声道:“饿不饿?先喝点粥,吃些清淡的。”
“你……你怎么在家里?”往日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兴庆宫当值才对。科举眼下不是进入最忙的阶段了?
王阙笑道:“我啊告了个大假,想不想出去走走?”
兰君狐疑地望着他。
“上次去神龙别庄的时候,也没能好好泡一泡温泉。好在离京不远的碧玉汤泉也十分有名,入秋了适合泡一泡。怎么样,想不想去?”王阙摸了摸兰君的脸。
“碧玉汤泉来回也得数日吧,再住一阵子,那就得小半月呢……你的公务不要紧吗?”
“自是不要紧。”
兰君的眼睛宛如天边的星辰所化,说不出的明亮,又兼有娇媚柔情。王阙忍不住在她的眼上亲了一下才说:“我们扮作普通的商人夫妇,就投宿在那边的温泉客栈。我的随行护卫带上林乔、张巍,小雪和寒露也一起去。晚上我便与母亲说。”
“阿衡,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兰君贴在王阙的耳边,轻声道了一番。
王阙扬了扬嘴角:“竟有这样的事?”
“七夕那夜她们四处寻我,不知道怎么跟李大人并到了一处。后来李大人送她们回来,恰好被阿青看到。看那眉目,似对寒露姐姐有几分意思。”
“但李家高门……寒露未必能做正妻。她本来的出身就不俗,这些年我也一直担忧她的婚事。高的配不上,低的委屈她。”
兰君躺在王阙的怀中,牵拉着他的手指玩:“李玉珂不过是寄宿在李家,李秋荣大人并不怎么管他。要不是师傅把他从主簿提拔上来,他也不过是京兆府的小吏,谈不上门第。成亲之后,免不得分府别家,寒露姐姐不会委屈的。依我看,让他们自由发展吧。”
“内宅之事你做主就好,我自然没有二话。”
晚间在王夫人的佛堂吃饭,王殊听见他们又要出行,嘴巴嘟得老高:“凭什么你一个礼部侍郎这么清闲,我这个小小指挥使忙得像个陀螺?”
王阙笑着看他,拍着他的手背:“你守卫皇宫,职责重大,不可有一丝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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