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捕坐吃等死 (偶尔怀故)

邓四儿看着俞应然一边说话一边投过来的带有怜悯的目光，便觉得浑身如长满了刺一般，扎的难受，于是出声打断了俞应然的话。
俞应然一愣，见邓四儿说话的语气似是有些烦躁，便转头向左痴看去。
左痴依旧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当时邓四儿的养父和义兄死亡时的景象左痴还犹记在脑海中，左痴回想起当时自己从漫天大火中只带出来邓四儿养父那烧焦的尸体，惨状实在不堪回想，而邓四儿的两位义兄却……
但是从邓四儿跟他踏上这条看似慢慢无边的查案道路之后，除了与楚靖相遇时，邓四儿吐露藏在心里的实情后的大哭一场，便再没有提起过亲人罹难的事情，甚至连一丁点儿对亲人已逝的感怀都没有。
直到到后来邓四儿在宋府救回窦霸，竟是只言片语都不曾对窦霸说过。
窦霸看着邓四儿自顾自的吃饭，拿着筷子的手好半天都僵在原地。窦霸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活泼生动的人，竟然已经无父无母……
邓四儿最是见不惯有人同情他的遭遇，是以见到如今满桌安静沉闷的情景颇有些不耐烦的难受。
“都愣着干嘛呀！饭菜都要凉了！这么好的饭菜浪费了多可惜。这事儿我都不介意，你们还想那么多干嘛？人都死了，还惦记过去的事儿干嘛？不是说人都应该向前看不是？快吃饭，吃饭。”
邓四儿大大咧咧的说着，便就着手边的几样小菜加了一点儿放在了莫离道的碗里，嘴里还念叨：
“莫先生是上一代南湖百草是吧？下午的事儿咱们就此揭过行吧？小子我给您夹两个菜给您赔罪，接下来您这儿的夹菜倒酒，我邓四儿全包了你看成不？”
“哈哈……有趣……哈哈……臭小子，好一个人要向前看，就凭你这句话，下午的事儿咱两个就谁也别提了。来，为你的‘向前看’，我先敬你一杯。”莫离道哈哈笑了两声，看着邓四儿说道。
“好啊，这酒比桂花酿咋样？好喝不？”邓四儿闻言却是举起酒杯放在眼前瞅了瞅皱眉说道。
“你这小子！”
随着莫离道一声爽朗的笑骂，其余人也都笑着举起了酒杯。
由于邓四儿和莫离道的‘化干戈为玉帛’，席间的气氛又活络了起来，不过除了邓四儿和莫离道两个当事人之外，众人皆是不知晓这‘干戈’，到底所为何事罢了，不过，反正两个当事人都不打算再提了，等有时间了私底下问问便好了。
只是这时候没有人注意到邓四儿眼角的光悄悄的注视着对面的楚靖，楚靖虽然也举起了酒杯，但是两只眼皮子却微微垂着，嘴角边挂着的笑容也似乎有些苦涩的味道。
楚靖如今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又有多复杂，邓四儿不知道，但是邓四儿心里的想法他自己是一清二楚的，楚靖的笑容表情有多复杂，邓四儿的心此时就有多复杂。
“世人皆言‘不打不相识’，看来此话一点儿不假，验证在邓小兄弟和莫师兄的身上，正该如此。”俞应然看着众人放下酒杯，笑着说道。
“我说百草神医，你叫他‘莫师兄’，难不成你们是一个师父？”邓四儿刚才就好奇俞应然对莫离道的称谓，见眼下气氛融洽，便开口问道。
俞应然闻言转头看向邓四儿笑了笑，说道：
“非也，邓小兄弟有所不知，这‘南湖百草’虽是每十年选举一次，但并非每十年就换一人，而是可连选连任。大家即为同道中人，又都有当选历代南湖百草的能力，所以便也算作同门来看，莫师兄年长我十余岁，所以我才以师兄相称。”
邓四儿点点头，然后又转头看着莫离道惊讶的说道：
“没想到，你十几年前也是南湖百草，算算年纪，岂不是和如今的俞神医年纪相仿？真没看出来，你竟然也这样厉害！”
“呵呵……”莫离道看着邓四儿惊讶的表情，得意的哈哈一笑，心说，我厉害的地方有多少，你小子还不知道呢！
但是莫离道嘴上却是一本正经的谦虚说道：
“哪里，哪里，那时候刚当上南湖百草，却要是比谦之还要年长一些的。”
“那我倒是想问一问了。”邓四儿此时忽然放下碗筷，看着莫离道说。
其他人也在吃饭聊天，忽然听到邓四儿拔高音量说了这么一句，都是好奇的看了过来，想看看邓四儿和莫离道二人在说什么。
“哦？有何问题？但问无妨。”莫离道也随着邓四儿放下碗筷，看着邓四儿说道。
邓四儿眼睛看了看俞应然，又把目光落在莫离道身上，然后想了想，才眨着眼睛说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问了啊，其实啊，我即使好奇，百草神医刚才不是说这南湖百草可连选连任吗，那你怎么……”
莫离道闻言顿时神情一变，俞应然在一旁闻言也是一惊。
这邓四儿，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外人不清楚这其中的隐情，都在暗暗为莫离道可惜，但是俞应然这个接莫离道之后的下一代南湖百草，却是明白清楚的。
原来，莫离道之所以没有连任南湖百草，是因为在他当任期间的最后一年里，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因为，莫离道忽然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味觉！
“邓四儿，这乃莫先生的私事，你怎可随意过问？”左痴看着莫离道的表情有变，就猜想这里面的事情不同寻常，于是看着莫离道歉意的说道。
邓四儿看着莫离道这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哪里还能不懂事儿？他撇撇嘴，又重新拿起筷子，一边往莫离道碗里夹菜一边满脸堆笑的说道：
“还是那句话，您别和我计较，我这人就这样儿，嘴巴闲不住。”
莫离道看着邓四儿好笑的嘴脸，嘴角一弯，没好气的说道：
“算你小子有自知之明，吃饭！”

　　☆、第八十六章 月光下的杀机

第八十六章
“左大人，你听我和你说啊，你呀……就是平时太拘谨了，放松一点儿多好啊，那你得多有意思！嘿……”
邓四儿一边含含糊糊的嘟囔，一边拍着左痴架住自己的手臂，很明显的一副喝高了的模样。
“你喝醉了，少说两句。”左痴控制着邓四儿左摇右晃的身体，还得腾出手来拍掉邓四儿伸过来的手，不耐烦的连眉毛都是紧紧的皱着。
“我没醉！我还能喝！”邓四儿一听到左痴的话，立马说了一句了醉酒之人皆会说的话，掷地有声。
见到邓四儿这般魔样，别说左痴了，连一旁的楚靖和窦霸也是觉得头疼，有道是醉鬼最难应付，这话说的一点儿也不假。
左痴不仅要听着邓四儿不住嘴的胡言乱语，还得忍受着邓四儿满嘴满身的酒气，让一向洁身自好的左痴心里，别提多烦闷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为什么一桌酒席吃到最后，邓四儿竟然和莫离道拼起了酒？
邓四儿一个人胡闹也就罢了，怎么身为上一代南湖白草的莫离道也跟着胡闹！众人尽皆劝阻，竟是拦都拦不住。
左痴不禁大大降低了对莫离道的好感，怎么说，莫离道的身份摆在那里，怎么能和邓四儿这样的一个无名小辈瞎闹？
倒不是说左痴看轻了邓四儿，只是觉得，像拼酒这样的事情，实在不适合一个江湖前辈和一个还未成人的小子。
好不容易到了住处，左痴也懒得和众人商量邓四儿到底是住在哪一间，便从除了窦霸房间之外的三间客房里随便走进一间，将邓四儿扶了进去。
跟在左痴身后的窦霸和楚靖见此，便没有再跟着进去，而是各自打了招呼便要回去休息。
窦霸许久都没有喝酒了，此间也是趁着邓四儿和莫离道拼酒的时候，好好的解了解馋，不过窦霸虽然酒量比邓四儿要好的多，但是无论什么酒，喝多了还是有些晕乎，于是窦霸便在和楚靖打了招呼后就回去睡觉了。
楚靖见窦霸进屋，便转身看着邓四儿的房间，灯烛似是只点了一盏，有些昏暗，但是依旧能看见里面的人影闪动。
“哎……”没来由的，楚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一阵清风吹来，夹杂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楚靖抬头看着天上被云彩遮了一半的月亮，然后转身朝着不远处一棵大树下走去。
楚靖背靠着树干看着天上忽明忽暗的月亮，不知道自己在树下站了多久，也可能没有多久，便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睡了？”楚靖转身轻轻问道。
“嗯。”左痴走近点点头。
“你是否觉得我很可笑？”楚靖又问道。
“嗯。”左痴还是点点头。
楚靖闻言一愣，没想到左痴竟这样的直言不讳，于是楚靖颇为自嘲的笑了笑说道：
“果然，如今，我自己竟也觉得可笑，可笑我竟然也会被情感影响。”
左痴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稍微后退一步，站在树荫之外，看着天空中被云彩完全遮住的月亮，淡淡的说：
“但凡是人，都不能脱离情感之外，你的可笑，不在于你受到了邓四儿的影响，而是在于，你的心明明被影响，有动摇，但你却不愿意承认。”
左痴见楚靖听后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看不清表情，便又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