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已做了承诺,自问已经让步了,若她仍是执着非要生气,他也不打算再哄她,她向来最怕自己生气的,于是故意沉着脸道:“惜月,莫再胡闹,过来。你再不听话,我这就走了。”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惜月竟然摇头,眉宇间千愁万绪,语气却坚决,“我以前什么都听你的,那是因为你是这世上我最爱的人,你不懂我有多珍惜你,多渴望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我付出了真心,虽自知身份微末,却也贪心想得到回报。我对你珍之重之,也希望你能如此对我,就算你不能将我整个儿放在你心上,至少……也给我留一个角落。”
她说得有些艰难,深吸一口气,又道:“谨云,你今晚便给我个准话,你告诉我,你心里有我吗?”
他气极而笑,她除了他什么也没有,他倒不信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若没有又如何?”
她咬住唇,眉头拧紧,须臾才道:“你心里若没有我,我以后再不爱你了。我才不要向那些不愿珍惜我的人白白付出一份情。”
他怔住,只觉有些不可思议。她说得没错,对于他来说,她不过一个身份微末的山野丫头,他承认自己有些喜欢她,但也仅仅是喜欢而已,远远谈不上爱,他的心已被那人填满了,他这辈子再不会爱上别的女人。他宠她是有目的的,他从未真正将她放在心上。可那又如何?她不过是他得到十方策的一个工具而已,就算他明明白白让她知道他心里没她,她也逃不出他的掌心,她依旧是异血人,是他通天之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他微微眯了眯眼,“这是你今晚的……决定?”
一向听话惯了,她被他略带质问的语气震慑住,习惯性地低了头,眼睛也不敢看他,可转念间又咬着唇抬眸,眸里虽仍有些怯意,却是不肯退让,“没错,是我的决定。瑾云,你还记得吗,那年我大病初愈,什么也不记得,心里害怕之极,是你告诉我不用怕,你会陪在我身边,和我重新开始。我以为……以为我们会一直如此,你现在后悔了吗?还是已对我生厌了?若你后悔当初承诺过我,现在不妨告诉我,我……我……”
他下巴微抬审视着她,语气隐约有些生气,“你会如何?你难道想离开我?”
她其实心里是有些惶恐的,极力睁大眼睛,不去回避他的眼神,“我知道没你首肯,我离不开霁月宫,但我至少可以把我的心收回来。”
“把你的心收回来?”
她挺直腰,点头道:“没错,我要把我已给了你的心收回来。”
他双唇紧抿,直直盯着她的眸子,片刻后却忽然笑了,似是觉得她的想法愚不可及,“收回来?已经付出去的真心,又如何能收回来?你见过覆水能收?还是海水倒灌?”
他的笑让她有点恼羞成怒,就算她在他眼里什么也不是,她也不愿意被他如此轻视,她本想大声反驳几句,让自己更理直气壮一些的,可才张嘴,一直在眸子里打转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滑落,以至她的反驳变得软弱无力,有点像无理取闹。
“我……我……就要收回来!既然你心里没有我,我为何还要时时刻刻将你放在心上?就好比我一心一意练舞,是因为你喜欢看我跳舞,若你不喜欢看我跳舞,我为何还要练舞?我又不喜欢跳舞,我可以做别的事去。”
他微微一怔,这说法虽勉强说得过去,可道理却如何相同?人的心又不是物件,怎能说收就收?他已习惯了就算他不爱她她也只能属于自己,眼下她口口声声说要变心,着实让他心里有不是滋味,但她泪流满脸的样子甚是可怜,说到底,自己的别有用心确实有负她的真心。
他不由轻叹一声,“傻瓜,那怎么一样呢?你心里怨我,怪我忽视了你,此时说的都是气话,气头上的话怎能作数?我也不会当真的,你先听话,到我这儿来,那里着实危险。”
他大概是以为自己在撒娇发脾气,惜月越是着急气恼,眼泪流得越是利害,她懊恼地抹了一把泪,又道:“你又哄我……你根本就不懂……我哪都不想去,我只想到你心里,可你却总是将我拒之门外……”
风继续肆虐着,她站在高台的边缘,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绯红的衣裙被风带起,长发在风中乱舞,将她的半边脸遮掩了看不真切,但那双哀伤的眸子却异常清晰,燕诩的心微微一颤,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恍惚,那抹红色的身影似和另一个身影重叠,曾几何时,他也努力想走进另一个人的心里。
“不,你在的,一直在我心里,以后也会在,惜月,过来……”他忽然上前几步,一把将惜月拉进自己怀中,紧紧搂着,“惜月,你在的……在我心里……是我不对,我答应你,以后再不会扔下你不管,我会好好珍惜你……”
猝不及防被他抱紧,听着他忘情的低喃,惜月所有的倔强和坚持顷刻间冰消瓦解,她将自己埋在他怀中,天地万物在此刻消失殆尽,只剩了他怦怦的心跳声,他的怀抱冰冷如霜,但那双手臂却有着无穷的力量,让她瞬间得到安宁。
燕诩抬起她的脸,拨开她脸上被泪水沾湿的乱发,细细拢在脑后。她抬头看他,长睫微微抖动,眸光有些迷惘,他缓缓低头,薄唇轻轻印在她眼角眉梢,再缓缓往下移,落到她唇上。
他的唇,冷若冰霜,她的唇,温甜如蜜。
☆、第20章 怜惜
她的身体是那样的温暖,和他截然不同,他因练功而体温冰冷,虽自己不感觉难受,但人大概天生是渴望温暖的,她温暖的怀抱和温柔的唇,都让他沉醉其中。
风呼啸着,将两人的长发纠缠在风中,分不清你我。良久,有细碎的雪花自空中飘落,吹落几片沾到两人脸上,顷刻又化掉。燕诩缓缓抬头,替她抹去脸上已分不清是泪还是雪沫子的水痕。
他以前从未正视过她的内心,总觉得她除了他一无所有,她爱他、无条件地屈从于他都是理所当然,理所当然惯了,骤然间她却说要把心收回,着实让他既生气又失落。他蓦然惊醒,她虽失去记忆,却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是他忽略了她,她本不该过这样的日子,若是没有他,她大概仍潇洒自在地在江湖上闯荡,虽然江湖上觊觎着她的人不在少数,但以大悲寺和草尾堂的实力,定能保她周全。
可她现在却被他困在这小小的宫廷,为他的冷酷无情伤心难过,而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说对她没有一丝愧疚是骗人的。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要成就大业,不应拘泥小节,不应被这所谓的良知左右自己,但就在刚才,当她哭着告诉他,她只想到他心里去的时候,他的心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他知道那种求而不得的滋味有多难受,她本是无辜的,是他一手改变了她的命运,使她成为他得到十方策和报复亦离的工具。
所以他作出决定,在那一天来到之前,他都会好好待她,明年他顺利得到十方策时,她若保得命在,他将还她自由,若她不愿离去,他会让她留在身边,待他一统天下,自会保她荣华富贵,风光一世。
他冰冷的手指让惜月打了个激灵,她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将他两手拢在自己手心里,一边搓揉一边道:“你刚才说的我可听真切了,七尺男儿一言九鼎,你若骗我,我会去求观音菩萨显灵惩戒你。”
才得了准话,胆子就大了,他嘴角微勾,算是答应了。她的手暖而柔软,他喜欢这种被她细细呵护的感觉。
她展颜一笑,已全然忘了刚才的委屈和不快,又道:“瑾云,你上次说,你是因为练功才导致体温异于常人的?那是什么魔功?可真是害人不浅,要不别练了。”他冰冷的身体总是让她心痛,每次拥抱,她都竭力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他笑笑,“那并非什么魔功,是一门极精妙的内功心法,名为北冥诀,我自小便练的。”
她眨着眼道:“是很利害的功法吗?那我也要练,我想变得和你一样利害。”
他眉头一皱,“不可,此心法高深莫测,极易走火入魔,修炼者必须有强大的意志和毅力,修炼其间一旦受外界影响,心绪起伏过大,轻则前功尽弃须从头来过,重则走火入魔生死难料。”
北冥诀是早已失传的内功秘诀,睿王在寻找十方策时偶然所得,秘密遣人送给燕诩。他自小就开始练,本已早有所成,岂料七年前,顾惜月的死对他打击过大,他险些走火入魔,所幸他一向心志坚韧,勉强撑了过去,饶是如此,也不得不将一身功力散去,从头再练。
那段痛苦的经历,虽已事隔多年,如今想起仍是心有余悸,他眉宇间一片阴郁,又沉声道:“再说,你是女子,练这霸道的心法做什么?”
惜月嘟了嘟嘴,“你总是冷冰冰的,我心痛你,却又无能为力,若是你变成一块冰,那我就陪着你,我们一起变成两块冰好了。”
真是傻气的想法,他想笑,却笑不出来,反手将她两手拢在掌心,她的温度自他掌心传入,直抵心窝,将他刚才的阴郁之色一扫而空,“傻瓜,正是因为我冷,我更加希望你能给予我温暖,若连你也变得冷冰冰的,我抱着你,只会觉得更冷。所以……别练,我喜欢你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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