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开口,茶肆老板已经奉了今年的新茶上来,香浓碧玉的碧螺春。十三件的精美湖州茶具,清新的绿茶,古香的茶桌,七八个身着华丽的青年,乍一看,一派诗人士子欢聚的场面。李卉芷担心,即使有提着刀的捕快经过,也不会怀疑自己是被绑架来的。自己到底怎么办呢?
黄公子率先品了茶,赞了一下,也邀请其余人品尝。李卉芷只得也尝一口应应景。以她的一点浅见,若是没有喝过李家的香茶,她肯定也会对这样的茶赞不绝口,毕竟在现代想喝到这么醇香的茶几乎是没什么可能了。先除去年代不同制作工艺不同这一方面不说,就是在陈茶冒充新茶,劣茶冒充好茶方面来说,很多人即使花了大价钱也不一定能喝上一口真正的好茶。
远在一千多年前,人们似乎脑子单纯一点,不拿出最好的东西来,简直不好意思抬起头说话。这就是差距啊!
但是,李卉芷这两天喝的全是李家的茶,话就得另说了。李家世代经营茶业,对各种茶什么时候好喝,什么颜色为最佳,那无不是精之又精了,自己家里人喝的东西,能差吗?
所以,李卉芷又是象征性的赞了一下,应应景。
茶也品完了,该谈正事了。斗鸡眼黄公子清了清喉咙,准备说话。
“你那天为什么不作诗?你害得咱们输惨了,你知道吗?”
他一直就把李卉芷当成李安了。
李卉芷很想说:老子不是李安,老子怎么知道!但是,她不知道如果这样说,会不会损了大哥的形象,会不会害得他以后再也不好意思出门了。大哥是这家人里仅有的对他还不错的人之一啊,因此,她只得假装不出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先看看情形。
斗鸡眼继续伤感:“那天李括那个小子那个张狂样,我想着就有气,他一个北方来的,硬生生在南方把咱们都比了下去!咱们的脸往哪儿放!”他越说越气,手指将桌面敲得咚咚响。其余人也是一脸不忿。
想不到这些像打手一们的人,竟然都是诗人。至于有没有作过什么名篇,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卉芷知道,古代很多才子经常聚在一起吟诗作赋,外加狎伎,所以难免会有输赢之争。
这姓黄的似乎无限伤感,自己的主场却被客人赢了球,这能让人好受吗?
但是,这个李括?李卉芷立即想到了李适。李适是未来的唐德宗,即现在的唐肃宗的嫡长孙。这个李括跟李适有关系吗?现在北方时局乱得很,很多皇族都是东躲西藏的,谁知道谁是谁?
尽管不是很确定,李卉芷还是隐晦的回答了:“他……有可能是皇族!”这样说李安为什么不作诗就解释得通了,如果人家真是皇族,输给他们也不丢脸啊!赢了才麻烦多呢。
想不到那个斯文的宅男大哥还有这个觉悟,真是看不出来啊!
黄公子一听这话,顿时变了色,还不止变了一次,他脸上阴晴不定,既有恍然大悟,又有愤慨,又有不屑,又有无奈,又有心酸……
是啊,与这样的人作对手,实在不是一件痛快的事,赢又赢不得,自己寒窗苦读十年,白白输了又不甘心!算了,不谈了,喝茶喝茶!
黄公子失意的朝桌上的人举杯。
气氛太压抑。
好茶也喝不出味来了。
☆、第十一章 赢了也是输
于是一个瘦脸的人提议:“今天咱们相聚也属不易,那天特殊情况也的确能体谅。但今天不同了,只有咱们哥几个,不用顾忌什么,李公子,不如你即兴赋诗一首吧!也当是圆了那天的缺憾!”
这人还当李卉芷不说话是也在表达缺憾呢!李卉芷心里一烦,好好的作什么诗啊,我肚子里那么多诗,但都是别人的,念给你们听了有意思吗?
但这个瘦脸人的提议很快得到了大家的热烈附和。毕竟刚才的气氛太低,心里都不舒服,都想转移那种情绪。对于读书人来说,写诗和议诗也是最舒心的一件事了。
“不,不不,今天就别了,也没什么兴致,咱们还是喝茶吧,喝完了快点回家!我还忙着呢。”李卉芷推辞。大唐律还没买到呢。
“别呀!大伙刚有了兴致,你就要走,别这么煞风景呀!”
“对呀,对呀,外面春日那么好,你若是没有兴致,不妨以春光赋诗一首吧!”
其余人一起跟着挽留。
这什么情况?把自己绑来就为了给他们献诗一首?那成什么人了?
但只怕自己今日不作了这首诗,这些人纠缠到明天也不会放过,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大哥的声誉,那么,就勉强来一首吧!“既然诸位有此雅兴,我再推辞也就显得矫情了,作得不好,望众位海涵。——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白居易老先生还有十多年才出生,暂且冒用一下他的,想必不会生气吧。自己确实无奈啊!偷了人家的诗,又没有将诗卖出一分钱。不该!不该!
意料之中的,各人赞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了。废话,老先生的诗,能不好吗?
“妙啊!实在是妙,李兄,今天小弟多有不敬,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望李兄不要见怪!想不到李兄竟有如此大才!”姓黄的首先举杯致歉。
他先前还以为李卉芷只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正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她一番。但她又“诚意”道歉,当时那个火就没有发出来。现在回想起来,幸好当时没有说更过份的话,否则自己此刻哪还有脸见人了!
“好诗,好诗,请问李兄,你所说的山寺,是哪一间?咱们兄弟几个,也想去领略一番。”先前凑兴的那个瘦脸人将诗回味一番后,诚意十足的请教道。
“大林寺。现在去正好!”李卉芷有些羞赧,幸好诗的题目提到了这个名字,否则此时真要尴尬了。
“好,好,咱们明日就去,明日就去,不知道李兄明日是否得空?”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完怎么去的路线后,立即相邀李卉芷。
“这个,明天不空啊,真对不住了!”李卉芷只想现在就离开,明天还想约?算了吧。
“真是遗憾啊!”众人乱七八糟地表了遗憾,很快就转入刚才这首诗的议论里去了,什么哪个字用得好,哪个词又让人意想不到,真正是赌鬼见了赌桌,酒鬼见了二锅头的一幅猴样。
趁众人没有留意,李卉芷和小玉一使眼色,两人溜了出来。
还是外面的空气清新啊!偷别人的诗冒充才子被人如此敬仰,滋味其实真不好受。她无法坦然接受那些人对自己这样高的称赞。不得不说,那些穿越先辈们的脸皮实在是太厚了,连她这个在律师所里呆了那么久的人都自愧不如。
但是,小玉怎么在哭啊?
“小姐,我这是激动的,你别管我,我先哭一会儿。”小玉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肩头仍一耸一耸的。
唉,说不清了。自己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啊!
算了,办正事要紧。接着去找书肆。这一条条街逛过去,真是令李卉芷大开眼界,传说中的赌坊,酒楼,勾栏,瓦肆,伎坊,乐司,不一而足,热闹非凡。这大唐人真是会过日子,不长胖才怪呢!
书很快就买到了,为了更多的了解,李卉芷还额外买了一些含有典故的小本,用作辅助之用。
又流连了一会,基于回去的路还漫长得很,要想等的士或者公交只怕要等上一千多年,即使再不舍,也得准备往回走了。
去时容易回时难,大半的精力都贡献在了街肆,一个多小时的回程,让李卉芷顾不上倜傥的形象了,哪怕是用爬的,只要能往前进就行。
好不容易挪到李家大宅,进了院门。按规矩是要先进正屋给老爷夫人行礼,得到首肯才能回自己的小院。
搂着书,哆哆嗦嗦地挪到了正屋前,老爷正面色铁青地端坐着。夫人和大哥都在,脸色都不好看。
一抬眼见到李卉芷这样进门,李老爷更是不悦:“你是谁呀!”
他竟然没有认出穿着男装的李卉芷。
李卉芷一向端庄斯文规矩的,什么时候这样过?穿得不伦不类不说,那走路的样子,像个女人吗?
李卉芷很冤,自己由于不愿意坐上被同样是人抬着的轿子回家,因此才这样,这也不能被原谅?
“老爷,我……去买了几本书!”言简意赅地回答完问题。
老爷像是没听到一般,不知道在想什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那个姓俞的,他连咱们送的上茶都不收,真是不知好歹!”夫人生气地说。但她样子更像是自言自语。
看来,老爷今天又去求了那俞家老爷了,很显然,又碰了一鼻子灰。
姓俞的始终要对簿公堂。
大唐有律,凡财产,婚姻之类的小案件,一律不许在农忙的时候上告,以免影响农业生产。这个农忙期定在三月间至十月初一。只有在这段日期之外才可以上告,违者有罪。
现在是四月中旬,俞老爷竟然敢在这段期间内堂而皇之的告人,案件类型就属于婚姻的范畴。要不就是他不要命了,要不就说他后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