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立于这根本不能住人的地方,高顺帝忽然醒悟:她只是一个女人啊!只是一个有本事,有抱负,有理想的女人。以她的性子,在这年岁她应该是意气风发,肆意张扬。可如今,她却被逼得磨去了她的尖锐,用一团迷雾将自已包裹,谁也走不进她的心,谁也看不透她的心。
终是忍不住跟了进去,便见她蜷缩在阴暗的墙角,似一个无助的孩子,双手抱膝,将头埋在臂间。这模样,与那日在御书房一样,她在逃避,在逃避她曾遭遇的过去。那过去,必然是她不敢去面对,必然是她最为痛恨的记忆。
想到她的怒吼,高顺帝这才懊恼不已。她与邰正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清楚。可她的怒吼,却吼出了她的愤怒与绝望。
相爱相杀:二嫁绝境恨意生 0482:我不怪她
“丫头。”走到她身旁,高顺帝蹲下了身子,试图靠近。楚慈却是猛然抬眼,用那阴沉的眸子看着他,“不要说话!”
她不是没听到外头那淫乱的声音。越听,她便越是疯狂,越是疯狂,她便越是难以自控。似摧残自已,似在告诉自已,自已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她昨夜便给那些人又灌了酒。这种类似自残的法子,却是在提醒着她:楚慈,看看,你已经变成了你最厌恶的模样。你无情,你冷血,你变.态,你暴虐!
高顺帝看着她近乎癫狂的神情,想要靠近,最后却只是起身说道:“你好好休息,过几日我便接你回御书房。”
御书房,那是他的地方。在这里呆着,与去了那地方有何区别?是不是伤好了,得在他身下承欢?是否从身到心的逼迫之后,她还得感谢他的施舍?
楚慈只觉得很累,却也莫名的癫狂。那是一种想要毁灭,想要毁灭一切的癫狂。
高顺帝出了冷宫,便有一队死士悄然而入。待得外头清净了,宫中便也传了消息:雅妃身染恶疾,不治身亡。
楚慈还是呆在那阴森的冷宫之中,夜里的风吹得破门破窗户吱呀作响,可她却觉得这样的环境,令她舒畅。
前朝人心惶惶,后宫经过雅妃之事也无人再敢对楚慈出手。高顺帝两头顾及,终是命池顾每日按时给楚慈送吃食过去。夜里更有小太监提了热水进去,楚慈泡在热水中,思绪渐行渐远……
几位皇子的罪证尚未查清,池顾便给高顺帝传去了好消息。“圣上,薛答应有喜了!”
这些日子寝食难安,薛彦彤终是撑不下去,今日在景华宫晕了过去。宫女急忙请了太医查看,便给了这么一个喜讯。
高顺帝眉头微挑,并未见几分喜色。池顾深知高顺帝心思,浅声说道:“娘娘与薛答应情同手足。薛答应怀了身孕,想来娘娘知晓了当是欢喜。虽不是自个儿所出,定如亲生子一般疼爱的。”
池顾之言,高顺帝一声冷哼,“就你话多!”池顾忙跪了下去,给了自个儿一嘴巴,“奴才该死!”
“行了,这事儿先别声张。”说罢,埋首公事。此时朝事颇多,这些事总得处理好了才能将楚慈给放出来。
一晃又是半月过去,刑部终是得了结果。众人力保太子,同时放弃四皇子,也是无心顾及二皇子。加之宋文倾与穆言几人的配合,二皇子罪名便一条条的例了出来。
当二皇子罪名成立那一日,高顺帝亲自将楚慈从冷宫中接出。
“罪名定了?”此时的楚慈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温和模样,仿佛那日失控的另有他人。
高顺帝无端难受,牵着她的手说道:“定了,老二与老四赐了毒酒。所有与之相关的朝臣,亲眷,男子发配边关,女子终身为奴。”
“没有闹?”上了御撵,楚慈淡漠问道:“无人喊冤?”
“自是闹了。”高顺帝将她的手放到掌心,放轻了声音说道:“可眼下许多罪证直指老大,更是牵扯出了老大那头的人。他们也知晓再闹下去,必然得不偿失,加之老二本就是老大的死对头,只要老大不受牵扯,他们自然能借此机会喘气。”
楚慈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高顺帝看着她平静的模样,终是没忍不住问道:“怎的不问问你的事如何了?”
她的事,自然是指那些对她不利的传言。楚慈微微一笑,柔和得要命,“重要么?”
重要么?这三字,令高顺帝心中一抽。分明就是他亲手将她逼到如今地步,却是受不得她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心中有些压抑,不由握紧了手掌,将她的手紧紧握着,声音微哑的说道:“当年老四陷害你的事已经证实,便也证明了你与东明修之间是清白的。岑子悠与你消失一月,乃老二与马匪勾结所至,你与岑子悠寻来狼群相助,也除了所谓的私通暧昧。你与穆诚在船上相见,也非暗通曲款,是因调查当年剿匪要事,不得宣扬。”
所以,高顺帝杀了两个儿子,并非受妖妃蛊惑。而楚慈,也不是外头所传的那般不堪。她任忍辱负重,以五皇妃的身份埋伏在军中,只为给高顺帝提供线索,查出朝中败类。
这一仗,打得相当的漂亮。高顺帝并未失仁君之名,楚慈也并不是祸乱朝纲的妖妃。四皇子与二皇子相互勾结,非但有弑父之罪,更是为祸百姓。如今,二人伏法,底下那些为虎作伥的官员也跟着落败,百姓欢呼,高喊‘皇上英明。’
高顺帝将楚慈接出了冷宫,却是先去了辰汤殿。依旧是一人一头享受着温泉,释放心中的阴霾。
“再过三日便是穆诚与白绮安大婚之事。”泡了温泉,二人回了御书房,高顺帝问道:“你可要去瞧瞧?”
楚慈点头,嘴角是一抹温和的笑意,“怎么说也算是战友,自然是要去的。”
她这不喜不怒的话,令高顺帝看不出她的本意。可有一点却是清楚的很,她去,不是去祝贺,而是去给白绮安添堵。
轻叹口气,搂着她上了床,说道:“睡吧。”许久不曾抱着她入眠,那些夜里竟是有些想她。
楚慈也不多言,闭目而眠。看着怀中之人,高顺帝忍着那蹿起的欲.望。他想,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得等她敞开心扉,才能完完整整的得到她。
月色如洗,明晃晃的却令人心中压抑。穆言给东明修添了酒,摇头说道:“喝不下便不要喝了。”
地上已是摆了许多酒坛,二人你一碗我一碗的喝着,这也喝得差不多了。
东明修摆了摆手,端了碗便是一口饮下。嘴角的酒湿了衣襟,却是无心理会。重重将碗放到桌上,却是失笑,“早便知道她不会放过我,却是心存幻想,觉得她不会对我出手。”
此言,换来穆言一声轻叹,“你自已也要去赌的,怪得了谁?”
“我不怪她。”舍了碗,拍了封,直接提坛而饮。‘咕噜咕噜’如同饮水之音,令穆言蹙了眉头。一把抢过东明修手中酒坛,沉声说道:“到了如今局面,你喝死了又能如何?她要动你,你不是心甘情愿?”
“是啊!心甘情愿啊!”东明修失笑。
从楚慈说那‘谁也过得不痛快’起,他便知道,楚慈绝对不会放过他。所有曾经伤过她的人,她都不再记那所谓的恩情。如今的她只知道如何换取高顺帝的信任,只知道如何让高顺帝疯魔,只知道如何令自已立足。
那些人看似将楚慈逼到了绝路,却不知此乃楚慈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冒险之举。以退为进,麻痹众人视线。若是成功,二皇子和四皇子这两股势力必然除去,楚慈也能被正名。高顺帝更能名正言顺的杀了那二人,还无人敢出来多言一句。若是失败,楚慈也不过是一死。
“剪除势力,要的不是证据,而是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必须有人牺牲。而她,什么都顾;不要名声,不怕死亡,她一步步走进自已布的局,以自身为饵,引得众人进局,就在这场局中,她不惧死亡,直到胜利。”东明修眸光已是有些迷乱,看着空中的月色,悲凉说道:“她一介女流,承担了这么多。生生死死那么多回,如今更是助皇上完美收尾。命运捉弄,她如今是谁都看不清……”
顿了顿,东明修摇头说道:“不,那个人看得清。不然,如何能心痛的要死,却还要陪着她走下去?”
最不好受的,必然是那宋文倾吧?所爱之人不顾生死的算计,宋文倾看在眼中,想必跟剜心似的难以承受。
穆言叹了口气,东明修却是夺过酒坛大口饮酒。楚慈非得让穆诚与白绮安成婚,非但是要让白绮安痛苦,更是要借此机会打压穆言和东明修。
两大武将强强联手,哪个皇帝不忌惮?越是这种时候,这二人便越要低调,最好是把手上的兵权都交出去,才能让天子放心。
去年因抵御南瑶才到手的兵权,如今却是被楚慈这么一算计只能交回。哪怕他想用这些兵为她做些事,都是痴心妄想。
“你还在意那兵权?”穆言靠在柱上,笑着说道:“我早就想将这兵权给丢出去了,整日过得提心吊胆的,连媳妇儿都不敢娶!眼下正好,待兵权交出去了,我也做个闲散之人,将我那美娇娘娶回府,安安心心的传宗接代!”
最关键的是,不必再整日担心着邰正源想造反而揪心。手上的权利越大,穆言心中便越是害怕。如今穆诚也寻到了,他也不想再渗和太多。
东明修摇头,却是不再多言。毕竟,有些事,还是放在心中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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