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庆幸的一点是她在面对鲜血和杀戮的时候能够很淡定,也许是医科生的身份,又也许曾经经历过残忍的杀伐,所以她对于他人的死亡很适应。
这一点也是南宛自己都没有发现的。
她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其实自己并不害怕这种残忍杀戮的场面,她甚至可以拿起手里的武器和人打斗。
正是因为没有注意到,她才没有崩溃神经。
“每一次征战都是一次重生。”薄黎伸手拥抱她,轻轻叹息,“和这种直面死亡的恐惧一比,你就会发现关在高门里的勾心斗角是有多么简单和舒服。”
所以当他还是闵安的黎爷的时候他才会以一副纨绔嚣张的态度笑看那个故作深沉实则鸡飞狗跳的喧嚣尘世,因为这和他想要干的事情相比一切是那么微不足道。
他像一个睥睨世界的王,轻视尘雾,却又在不经意间把南宛放在了心上。
当他对着大天的肥仔说出南宛是他的女人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是自私的。
这并不是一种对心爱女人的占有欲和昭示权,更是他抛给南宛的一种负担。
他叫全世界有侵略欲的男人知道,这个叫南宛的女人是他最看重的人,如果想要报复他,唯有通过伤害南宛一个途径才能做到。
他大方的把自己的弱点呈现在世人面前。
他同时又残酷地把南宛放在了一个与他并肩的位置上,这个位置光荣又危险。
南宛没有任何的退路来逃避各路势力的觊觎和追杀。
他生,她也生。
他死,他也死。
*
南宛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一个明亮的午后,她带着一个白衣少年穿过被炙烤得火热的青石板小街,一人一盒装得满满的冰镇乌梅,边走边沿着街边的小店铺慢慢散步。
她巧笑倩兮地和少年说着那熟悉的对话:
“唉,阿黎,你要走了吗?”
“玩够了,当然要回去。”
“就这样回闵安了?”
“不,先去这里的东临街见个朋友,我朋友说好要等我一起回去。”
“东临街啊,在最东边,要穿过大半个西庄镇呢。不过你要去的话我可以带你过去。”
“行啊,阿宛,把我带过去,多给你点报酬。”
“好啊好啊。”
转过街角的时候,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中年男人忽然冲了过来撞到了她,并顺走了她那个装着五百块钱的小布包。
她惊叫着追了上去,白衣少年跟在她身后一直喊她的名字。
“阿宛,阿宛。”
风很暖,又很热,又似乎有一点凉寒。
像狂流似的呼啦一下穿过了她的身体。
她往后张望,看到少年白色衬衣衣角飘扬在风里。
她张着双手朝他喊:“阿黎,阿黎。”
然后他们追到了一个野草森森的宽阔草地上,沾了一身的树叶子。
偷钱的黑衣中年男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头目露凶光地瞪着他们,“还追我?你们不要命了吗?!”
“叔叔,你把钱还给我,我求求你把钱还给我吧!”
“找死!”
男人忽然从腰后掏出一把锋利匕首,朝南宛一指,想要吓唬她离开,“你再跟过来老子一刀捅了你!”
南宛一心惦念自己的钱,不由分说就要扑过去,阿黎从后面蹿出来拉住了南宛的手臂。
“阿宛,别过去,危险!”
“可是,阿黎,我的钱,五百块哪!”
“我帮你拿回来,你往后站。”
少年英勇的阿黎只身挡在了她面前,一脸的无所畏惧。
南宛仰头,只看到他干净得像天山冰雪的白衬衣,衬衣一角在微风里微微飘动。
风依旧很暖,又很热,又似乎有一点凉寒。
依旧像狂流似的呼啦一下穿过了她的身体。
这一次,她感受到了身体的疼痛。
等她回过神来,她的肩头已经在流血,是那把寒光森森的匕首插在她锁骨下方一点的位置所导致的伤口。
而那个偷钱的男人躺在地上,心脏处破了一个洞,往外流的鲜血几乎染红了他一身。
她发慌地转头看向阿黎。
阿黎右眉划伤了一道口子,鲜血淌下来遮住了他半张脸。
他随意用手一抹,轻轻抱住害怕得不住颤抖的她。
他说:“傻子,你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她颤着嗓音问:“什么?是什么?你告诉我!”
“睡一觉。”他说:“睡一觉,再醒来,一切都会过去的。该承担的我会承担,该受罪的我会受罪。你只要在我的庇护下好好的,活下去。”
……
……
南宛猛地惊醒过来,从床上一坐而起。
做恶梦了,她又做那个噩梦了。
锁骨下方的位置隐隐作痛,她一手按住那个地方,一手扶住了额头。
头很痛。
一阵一阵的痛。
为什么会痛?为什么会突然做起这个梦魇?
因为薄黎在她睡觉前说:“每一次征战都是一次重生。和这种直面死亡的恐惧一比,你就会发现关在高门里的勾心斗角是有多么简单和舒服。”
征战,重生,死亡,恐惧。
这四个词一遍遍回响在她脑海里。
薄黎的下属击毙大天势力的场面也一直在她脑海里重复。
加之白天太过疲劳,她一觉下去竟然发了梦魇。
但是这一次的梦魇她记得很清楚,清楚得就像那一段梦境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
梦里的白衣少年是……薄黎?
这么一想,她的脑子突然剧烈疼痛起来,她捂住脑袋禁不住呻吟出声。
窗帘子被外头的风一吹,掀开了一个角。
一丝光亮透进房间。
隐隐约约,明明灭灭。
南宛转头一看,那是外头路灯的光亮,却格外的白,像是……手术灯的光芒……
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从心里觉得害怕起来。
再一看时间,凌晨四点,才四点罢了。
薄黎杀了人,杀了人……
闵安盛传的这个流言一直深刻映在她脑子里。
她再一次捂住抽痛的脑袋,缓缓从床上爬起来。
打开门走进走廊,走廊头顶的白色灯光刺得南宛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突然记起来好像很多年前她也在迷茫的状态下走过这样一条布满了白色灯光的走廊。
那时候,有一个人牵引着她往前走,然后她躺在一张手术床上,有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和脸,然后还有一个很轻柔很舒服的声音引导着她。
那个声音一遍遍说:“薄黎杀人了,薄黎杀人了,你很害怕,但是你闭上了眼睛,你开始进入睡眠,你感受到头顶有阳光洒落,你觉得身体很暖和,你觉得很舒服,这个时候你睁开了眼睛,你看到一块绿色的草地,还有一条干净古老的青石小街……”
南宛记起来了,是这样没错,那个声音诱导着她让她忘记了那一段在西庄的记忆,还忘记了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眼泪在她眼眶里打着转,她跌跌撞撞没有目的的朝前走,但是又很清楚应该在哪一个房间门口止步。
那个门口站着四个黑衣人,他们见到她微微俯首做礼,然后进去报告给里面的男人。
里头的人应允了,她才被放了进去。
宽大的套房里坐了不止薄黎一个人。
另外有四个南宛不认识的中年男人坐在薄黎对面,见到她进来,他们都站了起来告退了。
薄黎依旧穿着那身黑衬衣,坐在正中间的一张沙发椅上,微微伏着修长身躯,双手交叉稳稳摆放在自己膝上,面色不变地看定南宛的脸。
头顶的灯光很明亮,让南宛眼里有了一刹那的恍惚。
“薄黎。”
薄黎察觉到她面色的不正常,“南宛,现在才四点,你怎么醒了?做恶梦了?”
她穿着白色的睡袍,身躯有些僵硬,站在距离他三尺见远的地方不动。
“我做了一个噩梦,所以睡不着了,想和你说些话。”
“你说。”薄黎身姿保持不变,眼神淡然,嘴唇却是轻轻勾了一下。“做什么噩梦了?脸色很差。”
“梦到了一些往事。”南宛回想起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垂下眼睫笑了一笑,“还梦到了你。”
薄黎仔细观察她的面部表情,眉峰挑了一下,交叉于膝前的手指也动了一下,“梦到我什么了?”
“其实一直都梦到你,薄黎,只是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那就是你,我甚至还很傻的以为梦里一直出现的白衣少年就是姜斐然。”南宛嘴边的笑意渐渐变得苦涩,“我突然记起初见姜斐然的那时候,他穿着白衬衣,衬衣一角在我眼前飘飞,我觉得那个身姿很熟悉,潜意识里把他当成了你,所以……所以才有了那一段很朦胧的青葱暗恋期。”
------题外话------
猜猜看南宛到底有没有记起来以前的事情?再猜猜看薄黎当年到底有没有杀人?
美人们还不肯冒泡吗?可怜一直单机的箬水……
☆、108 记忆苏醒
因为姜斐然穿着白衬衣,少年温软,因而让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的南宛脑海里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却不曾去想过,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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