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重双手背后,脸色淡淡,眼眸微眯,瞥了小厮一眼,眼角余光扫了眼街对面一架不起眼的马车上,转瞬就收回视线。
却是不怎么急着进门,反而饶有兴致的朝着小厮闲话。
“你是吴大人的小厮?往常不是另一个,今儿怎么换了你?”
小厮眼神闪烁,咧着嘴笑的谄媚,
“国公爷好记性,往日并不是小人,是长兴跟着爷,只是家里老太太身子不爽利,爷让长信给老太太寻药材,就让小的替长兴的差事儿。”
沈敬重“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立在原地不动。
小厮心里急挠的慌,又忍不住劝了一回,
“爷,时辰不早了,您往里头请吧,小的跟您带路。”
沈敬重淡淡瞥了小厮一眼,只叫小厮浑身一颤,冷汗直流,却见沈敬重抬步往里头走,
“走吧!”
上到二楼,立在包间门口,小厮作势退下,弯腰笑着,
“爷,就是这间,小的就在下头候着。”
说着转身就想跑,没过两步,突然顿住。
楼梯间立着个高大汉子,小厮眼珠子骨碌碌直转,这人他刚见过,跟在沈国公身边儿的人。
心里头一惊,小厮浑身冒汗。
沈敬重使了个眼色,侍卫把小厮提溜回去,沈敬重不急着进去,只淡淡的问小厮话,
“你是个伶俐的,我问你几句话?”、
小厮腿脚发软,声音都有些不稳,
“爷,爷您说,小的,小的……”
沈敬重冷厉的眯起眼,语气淡淡,
“我仿佛记得吴家有一门姻亲,府上大姑娘许的人家可是姓苏?“
小厮眼皮子乱颤,声音抖的不成样子,
“是,不是……是,是……”
沈敬重哂笑,随即寒下面容,
“苏学士的长子,可是你家爷的女婿?”
小厮腿一软,碰的一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爷,爷,求您,求……”
沈敬重声音越发阴沉,“我再问你,这屋里的果真是你家爷?”
这话听在小厮耳中犹如催命符一般,浑身抖如筛糠,
“求……求您,小,小的……”
到了如今,小厮心里再清楚不过,自己怕是没了活路。
沈敬重立在楼梯口,周遭一片寂静,忽闻底下一阵喧哗,不由皱眉一看,随即心中一动,神色莫名的往包间门口瞧了眼,微微蹲下身子,勾着唇角,直直的盯着小厮,
“想不想活命?”
小厮一愣,随即慌乱的连连点头,恍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想,想,爷,爷您吩咐就是……”
沈敬重微微一笑,手指一勾,“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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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正是困倦时候,沉香眯着眼稍作小憩。
圆儿提着裙摆,一路飞奔到床前,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叉着腰弯着身子,胸膛一起一伏。
沉香无奈的睁开眼,撑着坐起身子,
“你这是怎么啦?出什么事儿?“
圆儿满脸通红,双手空中挥舞了几下,满是兴奋的跳了几下,好容易喘平气儿,咧着嘴,飞快的道:
“太太,太太,您可是不知道了,苏家那女人,就是……就是苏才女,她跟人私会让人撞了个正着,如今外头都传疯了,只说苏家不地道,要拿咱们爷当冤大头呢!”
第140章 决裂
圆儿一通连说带比划的,沉香总算是听明白了,心下却觉得怪异的很,这苏才女不是一心巴望着沈家的富贵荣华么?怎会突然改了主意,尤其私会那人还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脑中浮现自家男人的面孔,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嗯——
这,这差距也太大了些,苏才女眼高于顶,能看得上才怪。
这里头没猫腻才怪!
、
瞅着兴奋不已的圆儿,沉香一把拉住,问道:
“做不做准儿?那男人是哪家的?”
朝三暮四,苏才女也得找个跟她男人差不多的吧,不然,可怎么下得了手?
圆儿眼睛发亮,连连道:
“姓吴,吴家跟苏家是姻亲,吴家大姑娘正是苏家大奶奶,跟苏姑娘私会的正是苏家大奶奶的幼弟,平日里最爱招猫逗狗的,听说惹人嫌得很,除了赌就没有他不沾的。”
沉香若有所思,这里头的关系还挺复杂,不过,这亲上加亲,也不知是不是好事儿!
心中微动,不由抬眼望向圆儿,道:
“你说好些人看见了,这不对啊!苏才女咱们也是见过的,心气高的很,为人虽说只能看到高处,可也不是个蠢笨性子,她若是有心私会,怎么露于众人跟前……别是被人拿圈儿套了罢!”
圆儿自来只有自家大小几个人,除此之外都是不相干的,更遑论姓苏的还想来挖墙角,若是扎小人管用,苏廖青早不知死几百回了。
夺人姻缘,于女子而言,跟弄死人家有什么区别,如今苏才女丢人丢大发了,圆儿半点儿同情都生不出来,自然不怎么在意的撇嘴道;
“管她呢……不管如何……叫人堵在外头,总不能说她清白无辜,好生生的待在家里,便是有认想算计她也是不成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若是没把柄露出来,旁人也寻不住她的晦气不是?”
沉香深以为然,苏才女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原盘算着往沈敬重身上贴,外头名声吹的震天响,如今生出这等丑事儿,想不出名都难。可是自食恶果。
晚上沈敬重回来,沉香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他,走到哪儿眼神儿跟到哪儿,不一会儿功夫,沈敬重就认输了,随手拖了个绣墩过来,搁在沉香对面,两人之前隔着一臂距离,叹了口气,道;
“说罢,你想知道什么?”
实在不是沈敬重底气不足,犹如实质的目光直直的盯住,幽幽森森的,他脊背都发麻啦。
沉香哼了一声,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慢吞吞道;
“你今儿中午外头,在哪儿用饭啊?”
沈敬重眼底染满笑意,毫不遮掩,“你接着说。”
沉香一个白眼翻过去,“是不是苏廖青出事儿的那家啊?”
沈敬重点头,回的干脆利落,“是。”
沉香猛然直起身子,眼睛发光的紧紧盯着沈敬重,心里头念头越发明显,
“苏廖青出事的那个包间,原是你要去用饭的那一间?“
虽是问话,却是肯定非常的语气。
果然,沈敬重低沉的嗓音缓缓道:“没错。”
沉香眯眼,“你进去没有?”
沈敬重看了沉香,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
他若进去了,沉香这会儿怕是早拿着棍子跟他翻脸了吧,便是追着他打杀也是有的。
沉香缓缓睁开眼,语气肯定的问道:
“那姓吴的什么人……跟苏廖青的私会,是你一手安排的。”
沈敬重淡淡道:“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姓吴的跟他没什么交情,不过这些日子缠上来吃了几顿酒,今儿冷不丁的叫他去包间里头,打的什么算盘一想便知。
这样说来,沉香已明白大半。
缓缓点头,神情意味深长,
“看来苏姑娘红鸾星动,合该是姻缘到了时候。”
至于她愿不愿意的,沉香半点儿不关心好么!
想要算计旁人,就要有叫人算计的觉悟。
技不如人,苦果就得自家咽下去!
怪不得旁人头上!
“你要怪谁?我那好一通说,费劲心思,你倒好,半点儿没放到心上。非要攀高枝,还想着算计人家?沈敬重那是什么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实打实的军功,朝堂里头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你想算计他,且再投胎十回试试吧!”
苏太太依靠在临窗的椅子上,整儿个人缩进椅背里头,眼皮子耷拉着,没精打采,连着声音都是淡淡的。
苏廖青捂着脸哀哀戚戚的流泪不止,再端不起清高的架子,哽咽的道:
“娘只会说我,半点儿法子都不愿帮我寻摸,只说不成不行……我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无奈之下只得自家硬着头皮上,娘说我攀高枝,可这哪里是我一人的事儿,若是成了,苏家不都跟着收益么?到了如今,女儿叫人害了,娘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可是要逼死女儿不成?”
苏太太本就丧气的很,闻言险些气得仰倒过去,捂着额角,指着苏廖青,连连喘气儿,
“你……你要气我……事到如今,自食恶果,你不知反省,反倒拿你娘出气,你可真是出息的很。”
想到自己一番苦心,反倒叫闺女摆了一道,吃了大亏,才叫苏学士禁了足,对外头称病,全因女儿“大义灭亲”,心头一片苍凉,也没了指责的力气,身子一歪,眼神暗淡,
“罢了,罢了,左不过我养的白眼狼,如今落得这般境地,我怨不得旁人……你是个本事儿的,现下还有心挤兑你亲娘,想来事儿没坏到那份儿上,我也不多管闲事,你自酿的苦果,只得你自个儿咽下去,你也别怨旁人,说来无非‘贪心’二字,你舍不得丢开手,落得如今也只能怨你技不如人,我是个无能的额,帮不上你什么,只我这一句话撂在这儿,你的好处我半点儿不沾,若是……若是,我这儿总有你一席之地……你好自为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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