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悚的表情全部落入她的眼里,她的语气神色到此时已经带了冷意,伸手将那信札从我手里拿过去,冷冷道,“娴贵嫔现在还会说,你和你那位表兄之间,都还只是幼年时的样子吗?”
我的冷汗一滴一滴渗出,又慢慢洇入重重叠叠的衣衫里,那封信……那封信……我不是叫云姨交给栩表哥的吗?怎么此时,竟会到了皇后的手里?
难道,是云姨出卖我,她没有将信送给栩表哥?但只是一瞬间,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我是云姨看着长大的,她是娘从家里带过来的家生丫头,和娘亦是从小儿一起长大,情分不比寻常,再则,就算她有这个心,单凭她,又怎能将信送到皇后的手里。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这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外面又到底出了什么事,一时间,我的心里乱纷纷思绪不停,极度惊惧之下,身子像是失去了知觉般,腿上的疼痛和腰上的酸麻全都感觉不到,耳边嗡嗡的响,恍惚间,只见皇后的嘴一张一合,全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来这事是真的了,沈氏,你实在是太过大胆,”皇后的脸上此时已经全都是寒霜,厉声道,“皇上对你如此恩泽深重,太后和本宫也对你期望有加,你竟然做出这等秽乱宫闱之事,你可知罪么?”
“秽乱宫闱?”她的话如雷电般重捶,我大吃一惊,霍的抬头,“皇后娘娘,您说什么?”
皇后的脸上此时全是痛心和冷气,她一拍桌子,“你不守妇德操守,暗里私相勾通他人,更怀上孽种,你实在是大胆之极。”
她的话冷如冰珠,又利如刀剑,我万想不到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饶是我再怎么矜持冷静,此时也已经方寸大乱,我惊急之下,顾不得规矩,亦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苦楚,在地上连着膝行几步,到了皇后跟前,“皇后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嫔妾肚子里的孩子,千真万确是皇上的龙种,嫔妾身在深宫重苑,关隘重重,又如何能够与人私下勾通。”
她似是被我问住了,但只是一瞬间,她就冷然道,“你以为,本宫就只是但凭这封信才找你来的么?”
说完,她向外唤道,“来人。”
绣着牡丹团花的帘子一掀,慧哥儿一闪进来,皇后吩咐道,“带他们进来。”
随着皇后的吩咐声,有两个人低着头进来跪在皇后面前,哆嗦着磕头请安,我偷眼一瞄,又是吃了一惊,这两个人竟然是剪冰和小礼子。
皇后也不多言,冷冷道,“说吧。”
剪冰侧头看了看我,在迎上我冷冽的目光后,身子不自禁的轻颤了一下,继而回头哆嗦着道,“回皇后娘娘,奴婢在浅梨殿伺候的时候,常见这位小礼子带着一个太监,鬼鬼祟祟的过去,娴主子……,”说到这儿,她的额上已经冒出了汗,眼神忍不住向着我一飘,不待我反映过来,她下面的话已经让我魂飞天外。
她道,“娴主子每次见他们到了,就将奴婢们全都支开,内殿里门窗紧闭,只留小礼子带来的那个太监在屋内,奴婢当时虽然奇怪,但到底是主子的事,做奴婢的也不敢问,只到……,直到娴主子被禁足,那一日,奴婢无意中经过主子的窗口,竟然,竟然听到,寝殿内有男子的声音,奴婢当时,就吓得什么似的。”
皇后的脸上怒气横生,一拍桌子,“当时你为什么不来禀告本宫?”
剪冰磕头如山响,哭道,“那时浅梨殿被侍卫看管,奴婢实在出不来啊。”
事到此时,我的心内已经隐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里忍不住的冷笑,也不说话,只冷眼看着她们,剪冰又道,“当时奴婢只怕弄错了,曾经托一位刑房的公公帮奴婢递信去给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带人来看时,却因为皇上的禁令,不得进内,贵妃娘娘大约是因着事关重大,不敢妄下定论,这才罢了。”
皇后听了剪冰的话,脸色这才稍好一些,转头对着跪在一旁的小礼子喝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小礼子像是怕极了,话都已说不连贯,战着牙齿道,“是……是的……”
“你好大的胆子,说吧,你带进来的那个人是谁?”皇后的声音陡的拔高,如尖锐的哨音刺生生的激得人耳膜生疼,剪冰和小礼子的身子猛的一颤,小礼子的脸已是刹白一片,他的声音是虚软无力的,但是下面说出口的话,却和剪冰一样,让我惊怒到了极点。
他伏身在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道,“回皇后娘娘,那个人……那个人是……是……是……”
“是谁?”皇后厉喝一声。
“是……是当朝宰相的公子……裴栩安……”
“你胡说,”我听见自己尖叫出口,内心的惊急慌怒让我的身子如风中落叶般飘摇颤动,摇摇欲坠!
“娴主子,如今已是瞒不过了,您就招了吧,这种欺君罔上的事,奴才再不能帮你瞒着了,”小礼子转过身子,对着我诚恳劝着。
我强令自己压住心神,冷冷看他,从齿缝里挤出声音,“皇宫里关碍重重,就凭你小小的一个狗奴才,又怎能顺利的将外面的男子不止一次的带进宫来,看守宫门的御林军和内廷守卫的侍卫都是死的么?”
我再看向皇后,语气嘲讽冷冽,昂然道,“皇后娘娘明鉴,嫔妾禁足时,浅梨殿看守严密,连贵妃娘娘都进不去,宫外的男子又怎能进来和我私会,如此荒谬不诞的说法,皇后娘娘不觉得可笑么,请皇后娘娘秉公决断,还嫔妾清白。”
皇后仔细凝神细想,也觉得有道理,转向剪冰小礼子,眼神渐冷,剪冰一个激灵,连声道,“奴婢那日确实听到内殿里有男子的声音传出,娴主子防范严密,不许奴婢等进内殿一步,所以,奴婢没有亲眼看到,奴婢所言,句句是真,绝对不敢欺骗皇后娘娘。”
第七十七章 百口莫辩 二
皇后的神色愈发冷得刻骨,手指轻弹,点翠镶玉的金胡甲在窗口艰难透进的幽暗光线里,幽幽泛着死气沉凝的光。
剪冰一说完,小礼子也接着道,“奴才当初只是贪那一点点银子,就违了规矩替沈侍郎给娴主子传了几回信,后来,娴主儿许了奴才很多好处,让奴才暗里带那位裴公子进宫和她相见,起先奴才是万万不敢的,娴主儿就说要找借口将奴才送去刑房,奴才害怕,这才应了,每次出宫采买花木时,就将那位裴公子装扮成太监,以莳花名义带进浅梨殿,娴主子被禁足时,消息很快传出宫外,那位裴公子又来求奴才带他进宫,奴才因见时机不对,不肯应承,裴公子却说他在宫内早已经另有安排,叫我只管带他进来就是。奴才……奴才贪他给的那一大块金子,又见他说的笃定,这才大了胆儿带了他进来,原来那看守的侍卫里有与他相熟的,奴才……奴才知罪,皇后娘娘饶命啊。”
他这番话说得通顺流畅,无懈可击,似早就知道我会如此反驳般,瞬间将我击得无还口之言,我立时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皇后到此时,方才深叹一口气,语气幽冷,“沈氏,皇上对你恩宠无加,你就是如此回报皇恩的么?”
我到此时,心里已经明白,我的一言一行,早已经都在别人的眼里,在我千防万防之时,别人亦在精心的编织着这张可置我于死地的网,在边上狰狞冷笑着等我。
然而我心内一闪,又冷笑出声,向小礼子道,“你说我被禁足之时,你也带了我的表兄进宫来和我相见了,是吗?”
小礼子见我这样问他,言语里有一刹那的迟疑,立即又笃定道,“是的。”
我向着皇后端端正正磕下一个头去,“今日之事,嫔妾不想争辩,只待皇上从泰山祭天回来后,必有圣断。”
我心内冷笑,那几日我并不在宫内,只是这件事我亦不能向皇后明言,只待皇上回来,他听到小礼子这样笃定,他只会大笑出声,既然如此,我又何须在此时费力辩驳。
我这话才说完,皇后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她厉声道,“怎么娴贵嫔觉得本宫不配过问么?”
我这才猛然醒来,自己刚才的话对她已经是极大的不恭敬,心里不禁惶然,忙道,“嫔妾不敢,只是……”
“只是如今证据确凿,怎么贵嫔觉得自己还有再见皇上的时候么?”皇后冷冷打断我的话,我诧异抬头,皇后的脸上表情莫测,幽冷如积年的寒冰,再不是见一丝往日的温和亲切,。
她缓缓起身,走到书案前,将我写给栩表哥的那封信夹进一本诗集里,她的语气里带有万分的心痛和遗憾,“太后和本宫对你,一向期望很高,你有了身孕,太后,皇上以及本宫,莫不欢喜安慰,本宫更是掰着指头数着日子,只盼你尽早临盆,天家早添子嗣,却万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表里不一之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秽乱宫闱之事来,你,你实在让本宫失望痛心得很!”
她就这么笃定的给我定了罪,我心里逐渐森冷,只是脑子里尚有一丝薄弱的理智,挣扎着提醒我一定要冷静,要知道,此事一旦坐实,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祸啊,况且,这件事还明白的牵扯上了栩表哥。
越想我身上越是冷汗淋漓,如此一来,将是惨绝人寰的后果。
然而我转念一想,心下又松散开来,这么大的事,皇后必定要待皇上回来处置,而我那几日的行踪,英宏心里跟明镜似的,到时自然不攻自破,再无后患之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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