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麻烦你了。”君倾很客气。
小白却是不买账,“呿,你什么时候不麻烦我了?从小到大你一直都在麻烦我好吧?哼!我睡醒之后要看到二十盒甜糕,不然——哼!”
“可以。”
“这还差不多。”小白走了,可他大跨了两步后又退了回来,退回到君倾身边,用手肘撞撞他,笑道,“喂,瞎子,要不要我去帮你把小绯城找来替她把把脉看看伤什么的?啧啧,多好,届时绝对有好戏看,你不用太感谢我,我现在就去找小绯城去!”
“你若是敢去,日后不会再有甜糕吃。”君倾冷冷道。
“我说小倾倾,我这可是好心帮你,你居然这么狼心狗肺的!”小白怒了。
“不用你的好心,你自己留着吧。”
“哼!那就你个瞎子自己忙活去吧!”小白瞪了君倾一眼,下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喵?”小黑猫在前边歪着脑袋看着君倾。
只听君倾对它沉声道:“小黑,今夜怕是要辛劳你了。”
“喵!”
*
君倾没有仆人,他也不要仆人。
他的棠园,除了随时等候他传命的君松外,只有他自己。
除了小黑猫每日都会陪伴在他身边外,还有一些大小东西时不时地窜进他屋里来找他玩儿。
往日里这个时辰,便是小黑都蜷在君倾的床榻边睡去了,更莫说其他大小东西了。
而今夜,莫说小黑没有睡,便是那些已经睡去了的大小家伙们,也全都醒了过来,一齐拥到了君倾的屋子里来。
因为今夜的君倾不仅没有睡下,且还很忙碌,忙碌得不是摔了盆便是打了罐,叮叮当当的,根本不能让那些已经睡去了的家伙们好好的睡。
此时的他坐在床沿上,小黑也蹲在床沿上。
他的脚边,蹲着三只小狗还有三只毛茸茸的兔子,一旁的椅子上凳子上则是蹲着一溜儿的小鸟,还有三只大狗蹲在不远处,其余猫儿则是蹲在房梁上。
它们皆在看着君倾,以及躺在他床榻上的女人。
一个它们在白日里已经见过了的女人。
床头旁放着两张小几,小几上堆满了大小不一的药瓶药罐,剪子纱布,还有酒坛。
小几的脚边有一只打碎了的酒坛,还滚落着几只小药瓶,很显然是被不小心弄掉在地上的。
更甚者,床前还有两盆被踢翻了的水,弄得一地的湿漉漉。
君松此时端了第三盆温水来,这一次,他将水盆放到了桌上而不是再放到君倾身边,随之恭敬退了下去,不忘替君倾将门阖上。
君倾的手抓着朱砂的衣襟,却迟迟没有将她的衣襟别开,就这么愈抓愈紧。
“喵?”小黑伸出爪子,轻轻挠了挠他的腿。
君倾回过神,而后将手收了回来,拉了一旁的薄被,盖到了朱砂身上。
“阿褐。”只听君倾轻唤一声,本是乖乖蹲坐在一旁的黄褐色的大狗连忙冲到了他跟前来,蹲在床沿上的小黑则是连忙跳到了君倾肩上,远离大狗。
阿褐在君倾跟前使劲摇着尾巴。
君倾将手放在它脑袋上,揉了揉,道:“替我在这儿守着她,我去去就回。”
“汪汪!”阿褐很听话。
君倾站起身,走了两步都对他肩上的小黑猫道:“小黑,随我去一趟风荷苑。”
君倾离开后,除了房梁上的猫儿们仍旧不敢下来之外,其余的大小家伙全都围到了床榻边来,便是鸟儿,都飞到了床上来,或停在床沿上,或停在朱砂身上,那三只肥肥胖胖的小狗则是两腿站立起来,将前爪巴在床沿上,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床榻上的朱砂看。
这些大小家伙们似乎都有一个疑问。
这个姑娘,就是小阿离的娘亲?
夜早已深,风荷苑里的灯还未熄。
君倾在月门外顿了顿脚步,抬脚跨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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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若我说我是杀手,你信吗?【活动】
天将明。
君倾站在棠园的海棠树下,抬手轻抚过头顶的青绿海棠。
有鸟儿停在枝头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君松。”君倾将手垂下来时,唤了一直跟在他左右的君松一声。
“属下在。”
“天可是亮了?”
“回主上,还未,却也快亮了。”君松看了一眼苍穹,恭敬道。
君倾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面对着他的卧房方向。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淡蓝色裙裳的年轻女子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是苏绯城。
“主上,苏姑娘出来了。”君松见着苏绯城,恭敬地朝君倾道了一声,随即往旁退开,将君倾周身的空间给留了出来。
君倾即刻抬起脚,往卧房方向走了去。
他的肩上及身边没有小黑,他的脚步很是匆匆。
苏绯城见着他这般匆匆的脚步,本就冷冰冰的脸似乎更冷了,似乎不想听君倾率先说话似的,只听她冷冷道:“不用这般着急,死不了,我也不会弄死她。”
君倾停下脚步,而后竟是朝苏绯城微微垂了垂首,道:“多谢苏姑娘。”
苏绯城盯着君倾,盯得紧紧,眸中有震惊闪过,而后听得她似嘲讽般道:“我救你时都不曾听到你对我说一个谢字,更不见你对我低过头,现下你这般对我道谢却是为了一个女人,你可是该与我说说她是何人?”
君倾默了默后才淡淡道:“一个故人。”
“什么故人能让你这么紧张?”苏绯城微微咬唇,依旧盯着君倾,问。
“这是君某的私事。”君倾态度冷淡,“不必要告诉苏姑娘,苏姑娘若是觉得君某出的诊金还不够,君某再加便是。”
“阿倾,你知道我要的根本就不是诊金!”苏绯城声音微扬,眉心微拧,眸中有愠恼,却也有哀伤。
“君某忘了,卞国的安柔帝姬根本就不缺银两。”君倾道得不疾不徐。
“你——”苏绯城将眉心拧得更紧,眸中的哀伤更浓了。
君倾沉默。
苏绯城却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定定看着君倾,扯着嘴角无声自嘲地笑笑,而后又恢复了平日那副冷冷淡淡的口吻,道:“她没事,不用紧张。”
苏绯城收回了落在君倾脸上的视线,她本想径自走了,却还是在再次跨出脚步前道:“全身十处新伤,九处为皮肉伤,无大碍,右肩上的伤穿了肩胛,伤了肩骨,需静养,我都替她处理好了,双手掌心无完肤,我也已替她上药包扎好,两日内不可沾水,稍后让君松跟我到风荷苑拿药方,煎了按时让她服下。”
苏绯城说完话,不待君倾说什么问什么,便抬脚走了,却又在走出两步后稍稍停下脚步,补充道:“她已经连续几日未曾阖眼歇过,最好莫扰她,待她醒了再让君松来风荷苑叫我。”
“还有……”苏绯城本还想说什么,然张嘴后却又迟疑了。
君倾随即转身来“看”向她,颇为着急地问:“还有什么?”
苏绯城双手微握着,轻颤着,迟疑着,她似乎后悔了,不想说了,可她终还是转过了身,面对正“盯”着她“看”的君倾,神色沉沉道:“除了这一次十处剑伤与一些陈年剑伤刀伤外,她身上……还有多处……陈年烙伤。”
说到这儿,苏绯城的话竟是有些迟疑停顿,因为就是连她这个见惯了伤残病患的医者,都觉得她所见到的那些烙伤极为残忍。
“烙伤?”君倾的瞳眸睁了睁,“多处……是多少处?”
“不下二十处。”苏绯城的声音很沉,“除了背上,全身上下,都有。”
那些或大或小的暗红色的疤烙在白皙的皮肤上,即便有了些年岁,让人见着却还是觉得触目惊心,看着那些丑陋的疤,就仿佛能亲眼见到她曾受过非人虐待的一幕,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却又无人来救。
究竟是发生过什么,她的身上才会受到这样残忍的对待?
纵使苏绯城不喜她甚或说是嫌恶她,可在她见到那些丑陋的烙伤时,她的心还是不由得紧拧了,同情了。
“苏姑娘可看得出大约是何时留下的这些烙伤?”君倾又问。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有隐隐的颤抖。
苏绯城不想答,终还是有些不忍,道:“四年了。”
而她的话音还未完全落,君倾便已转了身,大步往卧房方向去了。
他的脚步,更匆匆。
苏绯城看着他的背影,眸中尽是哀伤,只见她微微闭了闭眼,睁开眼时也转了身,离开了棠园。
卧房里,朱砂在沉睡。
她身上的血水已被苏绯城擦净,伤口全都由苏绯城处理好,苏绯城甚至还为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在离开前亦不忘替她将薄被盖上。
医者眼里,似乎只有伤患,而没有敌我。
而屋内除了听话的阿褐依然守在床榻前外,其余的大小家伙们早已散了去睡觉去了,阿褐见着君倾走进来,连忙朝他猛摇尾巴,朝他轻轻地汪了一声,像在讨他夸赞它似的。
可此刻的君倾,不仅看不见,更像连听也听不到了,他没有理会阿褐,而是伸出手努力地朝前摸索着,摸索着走向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