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周夫人在内室躺着的虚弱的唤着关嬷嬷,头上的头发已经汗湿成一片,不一会身下的血便侵湿了床单。旁边伺候的丫鬟喜雀一边给周夫人擦着头上的汗。一边焦急的看向门外。
房里侍立在侧的仆人面上显见得有些慌乱,稳婆是早已经被请到府上的,如何这么久了不见人来。
“早先稳婆都请来在府里住着,这个娟儿,请个人要这么久。”有同样想法的丫鬟喜雀不自主的说了出来。
“夫人,会没事的,稳婆就来了。”在屋内窗前焦急望着院外的关嬷嬷赶上前来安抚着躺在床上的周夫人。
“啊----,”周夫人忍着身下的疼痛哭着**,她今年已经35岁,怀着这一胎时就不怎么安稳。如今看来情形比她想要的更遭。同时心里暗暗想道,王姨娘从哪里得知这些军报?!她所说的未必会是真的,——她还记得丈夫走时还在说道:“我回来时这个小东西都要过了满月,你安心在家里等我回来。”
此时周氏脸上已经汗湿一片,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糊在脸上,关嬷嬷急忙上前用干净的巾子擦去。擦完后,关嬷嬷背过身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抖索着嘴唇颤悠悠的站起身来。
“夫人,……您如今可要先保重身子,怎么也要为老爷保下这剩下的血脉。”关嬷嬷拿过喜雀手里的帕子弯着腰边擦着周夫人汗湿的额头。边忍着眼泪安抚着神色萎靡的世子夫人。
“嬷嬷,我……我恐怕……啊……撑不下去了……万一……姑娘和小少爷我……就……托给你了……”周氏虚弱的说出这句话,强忍着身下的疼痛,不久便昏了过去。
此时国公府请得两个稳婆已经进了内室。其中一个五十来岁的稳婆看到这个情形腿便软了,而跟在她身后的那个稳婆年纪看起来比较年轻,有三十来岁还算镇定,急忙上前潺潺悠悠的将手放在周夫人的鼻子下,然后又摸了周夫人的脉。
“掐人中,这时候可不能让夫人睡过去……”年纪大的那个这时已经不再紧张。上前说道。
这位妇人毕竟在京城也是有名的稳婆,若说她是稳婆,不若说是医婆,因这婆子姓张,乃医药世家的后人,家中世代行医,到了她这一代,家中传了她医术,后来嫁了医药世家沈家,在真个大周都有沈家药铺分行。到张氏年纪大了后,便也出入大户人家的后院,为诰命夫人医治妇人病或者接生,很有口碑。年轻的那位便是张氏的徒弟小沈氏。
“嗯……”周氏不久便悠悠转醒。张氏安抚着周氏,同时用带来的银针给周氏下了针。关嬷嬷上前将张氏吩咐的人参片塞入周氏嘴里。弄完这些,张氏又写了药单子让小沈氏跟着周氏身边的丫鬟杜鹃去抓了药。
至当天傍晚,周氏产下一男婴。张氏这才深深的舒了口气,能生下来就好,周氏自怀了孩子后就一直由她看诊,当然也时常有太医进出国公府。
周氏年纪已经不小,加之这胎怀相也不佳,如今孩子早产了有一个月,脉相看着是惊悸所致,好在孩子胎位正,周夫人平常调养也得当,如今算是有惊无险,可麻烦的是国公夫人生下孩子后下身便流血不止。
“……哎……没办法。”张氏根据太医院正黄月兰的办法下针止血,也效果不佳。两人在暖阁外讨论了各种方案,黄老才叹气道。
“我这媳妇可还好?”说话的此人是国公府老夫人王氏,她身着一身石松色的褙子,下着万字纹团花锦缎罗裙,头上的抹额绣着暗黄色蝙蝠纹样。
“孩子太大,夫人那里血流不止,如今是止住了,但……再看看吧,这些天先用着这几副药,若情况没有改观,那就再没有其他办法了。”黄院正看了一眼张氏叹了口气摇着头无奈说道,看天命。
“还不到日子,怎么就发动了?”老夫人王氏阴沉着脸问道。
“夫人受了惊悸才……”张氏面色平静的说了这半句话,她那会进来时还看到周夫人身边的关嬷嬷在斥责一个妇人,那妇人面容清丽婉约,身形柔弱,听话音关嬷嬷称其为王姨娘,估计周夫人惊悸便和这个姨娘脱不了关系。
“回老夫人,王姨娘说世子和承少爷已经--已经----战死,夫人听了后惊慌失措就突然……早产了。”这时周氏的大丫鬟杜鹃看着老夫人吞吞吐吐的说道。没有照顾好世子夫人,若夫人有个什么闪失,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也不免要被责罚。
这时王老夫人像早已经收拾出来的产室看去,也没有理会身旁丫鬟的搀扶就利索的步入世子夫人生产的屋内,进屋时眼角余光看到站在暖阁外的王姨娘。
而黄院正和张氏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什么也没说,这些大户人家的阴私事,他们并不愿牵涉其中。于是黄院正便先提出告退,不久张氏细细交代了关嬷嬷些话也带着小沈氏离去了。
“你如何知道这些战报?”老夫人严厉的看着王姨娘拍着桌子问道。
王姨娘跪着的身子迅速抬头看了眼老夫人又急忙低下头去,眼神里带着心虚和慌乱,她走前两步直接跪在老夫人面前怯怯的说道,“贱妾——贱妾的丫鬟樱桃和定国公世子夫人身边的丫鬟相熟,消息从定国公那里传出来的。”
等王姨娘说完后,老夫人这才想到这王姨娘出自定国公府,从前她也是定国公的丫鬟。两家是世交,那时林业还是世子,因为林业一次到定国公府宴饮醉酒带了回来,后来生了林瑾才抬得姨娘。
王老夫人虽然想着这儿媳妇到底生过两个孩子应该无碍的,谁知——先前看今天的情况和内屋关嬷嬷慌乱的说话声,也知周氏情形不好。
“府规最忌各府下人勾连,你如何不知。罢了,多说无益——先罚你禁足于宝粤轩,抄写女戒两百。”老夫人有些厌烦的说道。待王姨娘下去后,老夫人又去内室看了看周氏,便坐了软轿回了青松苑。
老夫人想着王姨娘说的那话,老夫人王氏出身官宦世家,王氏一族在朝廷为官者甚众,看来这些日子外面传的消息也并非空穴来风,定国公又是此战主帅,若消息是从定国公夫人那里传过来的,那么便完全可以确定那林业父子儿子已经战亡。建元十五年丈夫申国公林越去世,朝廷加封林越太师,太傅,太保三公之位,谥号文正;如今林业,林承也去了,周氏所出的嫡次子仅才四岁,还有这个才出来的……如若周氏也……想到这里,老夫人王氏心猛地一跳,强制压抑着自己不要多想。
第三百零一章 前事(上)
林氏宗族族长林腾故去,其葬礼办的没有超出规制,但办的却有些隆重。当今派了宫人太监送上祭仪,并没有瞒着世人。因此来林氏族里二房拜祭的宾客络绎不绝。
跪在灵堂上烧纸的林珺,她内心讽刺的想道,人死不能复生,葬礼如何隆重,也比不得生前的孝敬。
林氏二房还有叔祖母李氏以及四个儿子,林珺毕竟是侄孙辈的,因此她除了借调得用的管事以及下人给二房外,她实是没有理由插手丧礼。
谢阁老七月里才辞去阁首之职,可谢家若是回归故里山东济宁,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说走就能走的。
由于七月里,暑热正盛,实是不适合赶路。也由于谢家除了一些产业的处置,还要和亲朋故友辞别。当然这些亲朋故友里必然会有谢阁老的学生、同僚等人。因此直到如今,谢阁老一家还未离京。所以,此次葬礼,谢家也接到讣告,前来祭拜。
今上留谢阁老到如今,他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阁首之位空悬,朝堂上必然会有一番震动。但在和鞑靼交战的关键时刻,他希望这番震动尽量来的晚些。
二月里今上大婚时,各地藩王到京来贺。他就以两个理由,将藩王世子以及到京的藩王之子留在了京都。
这两个理由分别是:今上这一辈兄弟太少,他想要留堂兄弟在京做伴;明年是太皇太后圣寿千秋,他希望堂兄弟可以留在京都替父进孝。
其实这冠冕堂皇的两个理由,是在变相的将藩王之子作为质子留在京都。
这条建议是由李阁老提出的。和上一世一般无二。这也是之所以圣上将大婚定在二月里的缘故。
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今上大婚时日定的如此匆忙,各地藩王里有猜出为何的,故而他们就派了不重用的儿子到京朝贺。
例如封地在湖北武昌府的景王,他便就只派了嫡次子到京。其嫡长子由于患了痢疾,没有到京。至于患病真假,却还有待深究。
而封地在河北北部涿州的燕王,他则依仗太皇太后的说情。只留了嫡三子在京。太皇太后说情的理由则是:“燕王世子十月大婚,燕王一家必要回封地,为世子布置亲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