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王氏就以她年纪小,帮忙她为理由,将母亲留给她姐弟的产业接管过去,最终那些掌柜们都不知那产业是她姐弟的,只认祖母。
建元二十三年冬,叔祖父林腾去世,林维作为叔祖父长子顺理成章继承族长之位,祖母王氏联合当时林维做得好账,到她快及箳时,王氏又以自己身体不好为理由,催着她接管了产业,因她不懂,没有清查便将产业接了过来,所以那些产业店铺到她手里十之八九都是亏空。
这事情后被姨祖母何氏知道后,姨祖母对她无奈,只得怒骂祖母王氏不止,而小舅周蒙回来后,想要帮她寻回这些年的亏空,也苦于没有证据。
“你叔祖父怎会让你熟悉这商人贱业之事!这些事情交托管事便可,女子如何学这些,平日里闺学功课都不免学得不精,如何有时间学这些?”王氏听了林珺的话后,先是皱了皱眉,显然对此没有想到,但很快她便整肃了面容,对林珺这样说道。
“祖母,孙女小舅舅乃是一介商人。”林珺听到王氏一再的强调从商是贱业,不管她是何意图,但听到她对自家舅舅的如此看轻,于是不免装作怯弱的反驳道。
小舅周蒙因外祖父做官总是贴补相邻俸禄,因此自小和大舅周辉,母亲周氏三人跟着祖母吃了不少的苦,因而自九岁起便开始用家中桑田出产桑葚熬制桑葚膏在周氏族学贩卖,后又买点心盒饭,挣得银子贴补家用。最后此事被外祖母申氏知道后,周蒙辩解道:“父亲做官一心为民,但家中却常常吃饭穿衣窘迫,我自是不嫌弃这从商是贱业,定能挣得百万家财,让父亲无后顾之忧,家中不再揭不开锅。”
因外祖父知道自己处境,看儿子如此,愧疚之余,不免也因公务繁忙,没心力管束儿子,因而自那以后,周蒙便开始经商。
后周蒙联合外家经商的周氏九房,将买卖做得风生水起,果真挣得万贯家财。
因林珺提到自己的舅舅周蒙,又因周蒙在外名声有“小陶朱”之称,王氏听了林珺的话后不免有些语塞,不过她很快就又说道:“听说那是你舅舅万不得已……总之你听祖母的便是,女儿家万不可学了这些市侩,祖母还是不放心,那些管事,以后让他们都来见见祖母,既然你叔祖父找了人来,到时也将人带来给祖母看看。”
虽是瞒着王氏去找到的吴昌盛,族长腾叔祖父也不知此事详情,但最终二人都要知道吴昌盛此人的,于是林珺忙应了下来。
看到林珺如此乖顺,王氏又觉得自己多想了,于是又说道:“那些下人卖身契可是在你那里,不若放到祖母这里。”
“那日叔祖父派人和孙女说掌柜那件事情时,嘱咐孙女将卖身契收好,因而孙女怕自己管得不好,将卖身契的状盒给了叔祖父,身边只留了钥匙。”
“……”王氏听到这里,愣了一下,觉得今日之事不免不顺,细看了林珺好一会。
林珺抬头对上王氏怀疑的眼光,笑了笑,装作什么也不知的样子说道:“孙女可是做得不对?”
“那卖身契如何能放到外人手中,自是要自家人保管方才好。”王氏按了按头顶的太阳穴,这样说道。
“叔祖父处事公正,又是自家人,孙女还是放心的。“
“那便如此吧。”王氏因在林珺这里受挫,不免觉得这孙女和她离了心,因而面色并不好,于是便这样说道。
王氏知道一些事情只能慢慢来,可她看孙女林珺这些日子的言行,不免认为孙女脱离自己掌控。
而林珺退下后,丫鬟翠芝上前回禀道:“顺义侯府冯嬷嬷送来拜帖,说是陈夫人要来府上派会于您。”
“就说我病了,不便见客。”王老夫人听到禀告,抬头狠厉的看了翠芝一眼,然后眼睛眯成一条缝,才慢吞吞的如此推辞道。
如今虽是朗哥儿和那赵家大姑娘流言纷纷,可让自家的宝贝孙子娶那赵家姑娘,那是万万不可的,那陈氏她先时还看着规矩,可看她教养的儿女如此,也知这海门陈氏的门风也是虚有其表罢了。
“是,老夫人。”翠芝小心翼翼的应答后,才默默的快速的退出了屋子。
第二十三章 拒之府外(二)
外面翠屏看到她出来不免责怪好姐妹道:“我说了,让你别去,你偏是不听,幸好没吃排头。”
“妹妹以为是我贪图这几两银子么!可总要回禀了老夫人,顺义侯府再如何,也是我们邻居,就算以后这亲事不成,难道两家就要反目么?”
翠芝深知不能将人得罪太狠的道理,于是语气不满的反驳了翠屏,说得翠屏哑然无语后,她才快步走出院落,然后绕道后园的角门那里,角门那里站着一个年纪有近五十的老嬷嬷,正是她方才所说的冯嬷嬷。
“婶子,老夫人染了风寒,不便见客。——这银子您还是拿回去吧。”翠芝是硬着头皮对着冯嬷嬷说道,林赵两家是邻居,府里的下人们相互认识也是常理,这冯嬷嬷和她母亲有些情分,她才贸然当应了冯嬷嬷帮忙禀告老夫人。
“小姐姐就拿着吧,以后说不得我们……”,冯嬷嬷想说以后说不得两府会成为亲家,可她这些日子已经投了拜帖不下三次,国公府老夫人那里总也不见,于是接下来的话她便也说不下去了。
她是顺义侯陈夫人的奶娘兼管事嬷嬷,先时他们夫人过来,倒是进了林府,可却没有见到老夫人和阮氏,后来夫人派了她来,倒也勉强合适,可林府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如今她根本进不到林府,只好托了熟人,可还是被拒,她沮丧的叹了口气,又和安慰她的翠芝道了别,方才无精打采的带着身后拿着重礼的小厮,坐上了回程的小轿。
忠义侯陈夫人则在忠勇侯府的何老夫人处,她这几日焦头烂额的嘴角都要起泡,可显然何老夫人并不愿意老侯爷掺合此事。
“按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可我看这林府的意思,这亲事并不好说和。”何老夫人面容慈和端庄,脸庞富态,她穿着石青色的褙子,神色略带为难的拒绝了陈夫人的请求。
“婶子,晚辈这也是实在没了法子,婉柔也算您看着长大的,遇到这种事情,吃亏的总是女子,您总不能看着作为孙辈的她就因此就……”说着话,陈氏就拿起帕子抹起了眼泪。
求见林府老夫人和阮氏都被拒,陈氏这几日已经愁得好似老了好几岁,心如火燎,如今心里不免还觉得委屈很多。
陈氏想说女儿不能因此就没了性命,何老夫人倒也能知道她未完的话的意思:“老身能理解你的苦处,可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要国公府老夫人同意,我们外人又能如何……”
“咱们几家府上都是在国公府上读书,若是此事不快些解决,各府上的少爷姑娘的名声不免也要被……”陈氏既然下决心做了,自是想好了应对,这几日虽各府都在约束下人,但避免后患,最好还是促成女儿和那林朗婚事,这些自然也是赵侯爷教她说的,只是若是女儿和林朗婚事一成,儿子和那林珺的婚事就不好办了。
等陈氏走了后,伺候在何老夫人身侧的孟府二房的石氏不免对自家婆母的为难说了句不平的话:“媳妇也不是不心疼婉柔,只是无风不起浪,若是那赵家姑娘规矩,何至于起了这样的流言。”
“三人成虎,女子在这世道总是举步维艰些,不管如何,那也是一条性命,再说也是多年的邻居了,只是递过话而已,不至于多为难就是。再说陈氏说得那些顾虑,不也是我们担心的么!”陈氏来拜会她的时候正是晌食过后不久,正要歇午晌的时候,人老了,总是夜里不安睡,此时何老夫人不免有些疲乏。
“母亲说得是。——媳妇伺候着母亲睡下,我看您老也乏了。”听了婆母的话,石氏也知正是如此,看着婆母面露困乏,于是忙道。
她是小儿媳妇,又不主持中馈,平日里也是多陪着婆母,因此她和婆母关系倒也亲近。
林珺回了屋里,听谷香说王氏将林朗身边的小厮都打杀了,不免心惊,既然没有证据,将那些人留在府里做闲差就是,何以如此心狠,这时不免听了觉得是由于自己的缘故,于是脸色不免苍白,觉得这事自己也是罪魁祸首。
“姑娘,恕奴婢多嘴,既然事情已经做了,那万不可心软后悔,毕竟姑娘和二少爷立场不同——”谷香看到林珺脸色苍白,知道是姑娘对这些小厮愧疚,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便如此宽慰道,可心里倒也生了兔死狐悲的心思。
“我原以为既然查不出是谁,最多将那些小厮责打一通,可如此竟是我想错了。”可林珺还是心有愧疚,她知银子买不了人命,可最终只能想着以后多照顾那些小厮的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