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珏话完,众人便不免疑惑道:“是啊,既然两人不相识,为何林六姑娘的丫鬟会去找庞世子说话。”
这几日山庄相处,此时低着头书写的林珺,她岂能听不出这是曹珏在说话。一个人若是在意另外一个人,必然对其音容笑貌都记得清楚。不过林珺是太恨曹珏,所以才会注意她。
林珺听到曹珏所言,她低着头,正写字的手顿了一下。好一会,她才将眼里迸发的恨意掩饰了过去。曹珏此人心思细密,又存心毁她。但不得不说,她问出的这话确实是此事破绽之处。自己避无可避,非得回答不可。
林珺深吸了一口气。她想到她姐妹三人来避暑山庄之时,林怡硬要让枫亭随侍她来。和庞锦澎说话的丫鬟,除了枫亭,她并不作他想。若是说林怡和此事无关,那是打死她,她也是不信的。这时想这些已经无用,现如今还是想想如何脱身吧!
在人群里的林怡也意识到,曹珏问出的话是破绽之处了。她低头咬着下唇自问:“这可如何是好?自己给自己挖了坑,如何填?要是林珺为自保,扯出那日和庞锦澎遇到的是自己,那可怎么办?”此时她因慌乱,已然忘记林氏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就因着这个道理,林珺是无论为何也不能说出她的。
但不容林怡多想,庞锦澎此时被提醒后,他脑子里的念头转了转,便说道:“你那丫鬟的模样我还记得。若不是你那丫鬟说出那等莫名的话,我也不会今日就弄出此事。既然要对质,此次林六姑娘来山庄带的丫鬟,你是否也该将她们唤过来?就如你所说,说清楚,咱们谁都冤枉不了谁!”
他今日声势浩大的坏人名节。为防自己被人说品行不好,他这是要把责任往丫鬟身上推了。而且除此外,经过方才那女子一提醒,他还要将林珺的名声毁了。林珺嫁不出去,他要娶她便容易。父亲也对他提到过,娶了林珺,他可是赚了的。
因曹珏的一句疑问,林珺方才那一番重誓之下的翻盘之局,就如此被轻易的又颠倒了过来。
人群里议论纷纷,很多人又想起方才庞锦澎说的话。忠义侯的赵世子说来也是和此事有牵涉的。这林六姑娘小小年纪就惹得男子相争,似乎显得不太安分!
接着就有人起哄道:“是啊,姑娘把那自己的丫鬟也唤出来,这样才能彻底证明清白。
此人话完,又有一人道:“还有姑娘和赵世子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赵斯年听到有人提到他,他面色顿时红白相间。他看向问话的那人,用马鞭指着人家,嗫诺许久却说不出话来。
林珺转头瞪了一眼赵斯年。她想着依赵斯年那软弱的性子,在遇到事情时,指望他是万万不可的。
于是她义正言辞的问道:“赵世兄,小女可曾说过什么话让你误会?”
赵斯年看林珺瞪了他一眼,他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欢喜。可接着他又听到林珺如此质问他,于是他便不假思索的答道:“不曾。”
“三年来,除了长辈以及有他人在场,私下里小女和世兄可曾见过一面?”
“不——不曾。”
林珺问完这两句话后,又转向那问话的人,她清浅曲膝一福后,一字一句清朗的说道:“这位仁兄有疑问,我明白。但事关女儿家名节,请仁兄不要随意揣测。我自问心思没有龌龊,事无不可对人言。林府和赵府是邻居,是世交。平日里小女和赵世兄若是有交谈,那都属平常,也都是在明面上的。至于我那丫鬟为何会说赵世兄有意于我的话,我或可解释一二。我这就与您说明。只是——此事说来,可能会损了赵世兄的颜面。”她话说道后来,稍显得迟疑。不过很快,她便将这迟疑果断的压了下去。
她对此人说完后,便又转头问赵斯年道:“自那日家中幼弟失踪以后,赵世兄就时常会送一些礼物于小女和长弟,是否。”
赵斯年知道今日之事,牵涉甚广。若是林珺不揭破他送礼物的事,丫鬟为何会说那种话,的确是无法解释的。但他此时还是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是。”说完,他面上红白交错间便又添了青。他有意林珺,可人家无动于衷。今日摊开来说,他的脸面——他的脸面——哎!
“可那些礼物小女都尽然退还给了赵世兄,是否?”
赵斯年低头沉默。林珺不再看他,而是朗声对众人道:“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个道理小女又岂能不知?小女母亲去世早,因而小女时常担心被人诟病,让人说出小女是丧妇长女,没有教养的话。就因担心他人诟病。除却家中长辈教导以外,小女也时时对自己耳提面命,让自己注意谨言慎言,从而不使我那故去父母的颜面蒙羞。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在幼弟失踪以后,就算世兄以兄长的名义,送来一些礼物对小女表示安慰。小女知他好意,可也以男女授受不亲的说辞而退还了。若是此事,引了他人误会,小女实属冤枉。”林珺话中提到父母之时,眼圈便也泛红。她的眼睛里泪意闪过,硬是被她死死的压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自作(下)
林珺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语,还有那坦荡不惧的眼神,让在场众人的疑问便消减不少。从她的问话中,许多人也听了出来,应是赵世子有意这林六姑娘,可这姑娘却无意于赵世子,而且这姑娘行事还颇为规矩。
看那赵世子的神色,也看得出来的嘛。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怪不得事先这林六姑娘提到,这样会损了赵世子的颜面。
她以瘦弱的身姿,凛然的语气说着话。还有先时她提起父母时,那强要掩饰泪意,以防失态的作为。这些都将一个少女那坚韧不拔存世的风骨,栩栩如生的展示在众人面前,不免让众人对她生出钦佩之心。
不过她的丫鬟找庞世子说话的那一番不明智的作为,却是让她避无可避的。这又当如何解释呢?
是啊,如何解释呢?林珺也在想!她想着不免看向林怡,事情的罪魁祸首是林怡,为何要让她来承担这些。
庞锦澎看到林珺不能解释丫鬟的作为,他便面上忽而一笑,便眯眼随意看向他处。
“林六姑娘可能解释,为何你的丫鬟会如此做?”场上有人看戏不怕台高的问道。
“小女不知是哪个丫鬟做的,也不知她为何会这么做。”林珺只能照实说。她说不知丫鬟是谁,用意自然为了说明她实是不知情。
难道她能说自己知道那丫鬟是谁,尔后说林怡陷害她。先不说人家信不信。一个府里姐妹不和,说出来让众人听,难道是好事?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她又不是不明白。
何况她因着此事将林怡牵涉出来,厚道的人会说是林怡陷害她,不厚道的人说不得会说她不顾姐妹之情。
庞锦澎听了她的话便笑了出来,他说道:“那就将你的丫鬟唤出,让我认认便是。”他先时想娶林珺,一方面是为了利益,另外一方面是为了报复。可此时他还觉得此女风骨可嘉,还是值得好好对待的。到了他手里,他定要好好“调教”一番。
玉珠几个都在后面随从的马车里。因庞锦澎带了人堵在那里,后面的马车便不能前行,因而她们这才知林珺出了事情。
作为丫鬟,她们也想做些什么。可她们能做什么呢?只能先看着自家姑娘在那里分辩着,然后再说其他。
听了庞锦澎这前前后后的话,她们又将枫亭硬要跟出来的事情一想,还能想不出这丫鬟是谁吗?!
玉珠此时早已经按耐不住,尤其是她看到庞锦澎那得意的笑后,她便爆发了。于是她面带怒容的将枫亭使劲推到了场中。然后她一手叉腰,不雅的朝枫亭吐了口唾沫,指着她愤然骂道:“喷——我就知你不安好心!姑娘出来时,明明带到不是你。只因四姑娘说——”
枫亭先时是躲在谷香身后的,她被玉珠愤然推出去时,面上带着冷汗。她这时还心虚的看了林怡一眼,然后才缩着肩膀站在那里,手上拽着衣角,不敢说什么。
“放肆!玉珠,给我退下!”玉珠话未说完,便被林珺高声喝止。
在场众人中还有被玉珠突然跳出来吓一跳的,但她那直言片语却似乎说明了什么。
秦悦兰看向林怡,惊愕的喊道:“四姐姐——”她这一声更加说明了什么。至于赵府的姐妹两个,则强忍着没有看过去。秦悦兰随了石夫人的精明,她岂能想不明白。她竟不知,平日里温柔婉约的林怡,她竟然如此毒辣。她虽没有看过去,但眼神中却带着不确定的愕然。
林怡先是一慌,便很快被她掩饰住了。她环顾众人一眼,无比镇定的对秦悦兰摇了摇头,眼带愁苦的示意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