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没有开口。
沈七有心说些什么,可一路相伴而来,他了解奚玉棠至深,知道有些话曾说过一次便不能再说。两人十几年相处,唯有一道裂痕便是复仇。骄傲如他,都能放下固执放任奚玉棠修炼太初,凭的也是对她的透彻了解。
复仇之与她是支撑信念的一环,她不可能放弃的。
良久,越清风才平静开口,“棠棠,在场与卓正阳交过手的唯有你一人。你闭关归来,师兄与我都未曾问过半句……太初可成?”
“成了。”奚玉棠直勾勾地看他。
“几分把握?”
“五五。”
“若是加上师兄与我呢?”
“七成。”
她定定地望着越清风,后者云淡风轻地回望她,接着,忽然展眉一笑,“那便一起罢。”
眨了眨眼,奚玉棠侧目望向兄长,奚玉岚微微颔首。顿了顿,她呼了口气,“好,那来计划一下怎么个将计就计法,以及如果要走,小美是留还是跟。”
“我留。”沈七也忍不住笑起来,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因这一笑而登时美得惊人,“对上卓正阳我帮不上什么忙,留下等你们凯旋才是该做的。只要你们还有一口气在,撑着,有我在,当无忧。”
奚玉棠怔了怔,牵过他的手狠狠握住,“此去不知几许,这里一切拜托你。”
“放心。”沈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
日落时分,几人分开行动。越清风开始布置计划,奚玉岚也要打前哨,而奚玉棠将玄天这边的事交代完后便换了身衣服出门,直奔卫寒府邸。
她没有拜帖,自然也没走正门,当人从房顶飞越而下,落在庭院湖心水面上时,正对着她的主院书房忽然打开门,一身深烟红劲装的卫指挥使出现在了门口廊下。
“果真是稀客。”卫寒直直望着荷叶上笔直而立的人,眼底惊诧闪过,徒留浓重的深意。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有事寻你。”奚玉棠淡淡开口。
两人私下相处不过寥寥,次次针锋相对,次次她都自称本座,唯这一回,用了“我”。
卫寒定定与她视线相撞,夕阳在他刀刻般的脸上笼着一半淡金色,另一半深深隐入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无声的交锋过后,他飞快地勾了勾唇角,接着便又恢复往常的冰冷。
“进来坐。”
“不用。”奚玉棠道,“让你的人撤。”
诧异地扬起眉梢,卫寒朝暗处打了个手势,很快,窸窸窣窣的声音迅速响起又迅速消失,围绕在整个主院的所有人在这一刻全部退了出去。
没有了被人警惕窥视之感,奚玉棠飞身而起,翩然落在了他对面几尺之外。两人遥遥相望片刻,她轻声开口,“我有事请你帮忙。”
“……”
这次,卫寒是真被惊到了。
他怔愣了良久,到嘴边的话换了一茬又一茬,最后只得一句,“为何是我?”
“赌一把。”奚玉棠似乎料到了他会这样问,“整个京城,唯你有与我一战之力,若连你都无法,那我无话可说。”
“皇家暗卫长比我略强一筹。”卫寒淡淡道。
奚玉棠飞快勾起唇角,“那也得我指使得动。”
……换成我你就指使得动了么?
卫寒神色复杂。
“好。”他道。
“不问问我何事?”这次换成了奚玉棠挑眉。
卫寒似笑非笑地看过来,“能让你亲自放下身段求我,无论何事,都值得一做。”
“可能会有性命危险。”
“我答应你拼命了么?”
“……”
抽了抽嘴角,第一次被眼前人噎到的奚玉棠,好半晌都没再开口。
卫寒就那样安静地站着,目光胶着在那张未作任何掩饰的脸上,看到她眼下细长的疤,忽觉自己眼上那道拜越清风所赐的伤莫名烧灼了起来。
他们之间,唯有这极为相似的伤痕,能成为让他心底暗自庆幸的东西了。
“我尽力而为。”他听见自己如是说。
奚玉棠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对面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求人这件事,果真不是她擅长的。
两人同时心道。
顿了顿,奚玉棠开口,“我今夜要离开京城,沈七留下。”
言简意赅,卫寒却依然迅速抓住了重点,“要我保护沈大夫?”
对面人点了点头。
骤然沉默下来,卫寒的心思九转千回。良久,他道,“对方是谁?”
“紫薇楼。”奚玉棠吐出三个字。
卫寒瞳孔一缩,倏然眯起了眼。
想了想,他开口,“沈大夫若不嫌弃,可在此住下。”
奚玉棠怔了怔,继而迅速接话,“好,我来安排,今夜子时之前,会有人带他来。”
顿了一下,她补充,“多谢。”
卫寒终于笑了出来,“得你一谢真是不易。”
“若有幸归来,我亲自登门道谢。”奚玉棠面无表情,“若是明年三月前我不回,望你着人将沈七送至杭州……无需告知司离。”
话说到这份上,卫寒已品出了不对。他倏然向前跨了一步来到她面前,死死盯住她的眼,“你在交代遗言?对我?”
“嗯。”奚玉棠不避不闪,“答应么?”
一点都不想答应!
卫寒觉得自己就没有一次对着奚玉棠不心生怒气的,原以为此次能有不同,谁知到头来,她还是能用各种方式激起他的怒意!什么照看沈七,什么送他离京,说来说去不过想告诉他一件事,那就是她奚玉棠会死,她不陪他玩了!
“奚玉棠,若你不回来,你猜我会不会杀了沈七?”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你不会。”奚玉棠淡淡道,“卫寒,你我是同一类人。”
卫寒忍不住质问,“那越清风呢?他也和你我一样,为何是他不是我?”
奚玉棠怔了怔,笑,“乱说什么,肃兮与你我不同,他……比你我更可怕。再说,我遇见他比遇见你更早。”
……比他早。
一句话,令卫寒彻底沉默了下来。
是了,这就是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有结果的原因。他晚了一步,所以就一切皆是错。
默默阖眼,良久,他往后退开,拉开两人的距离,冷声道,“我着人给沈七收拾院子。你……别轻易死。”
“好。”奚玉棠笑了一声,左掌压上右拳,“千万言语一句话,大恩不言谢。”
她承他的情,也记了恩。玄天教主奚玉棠一生有仇必报有恩必偿,江湖规矩在她这里,永远都是行为准则。
离开前,奚玉棠忽然回头。卫寒依然站在原地,敛着眸,见她看过来,下意识抬眼。
“卫寒,”她开口,“三年前武林大会借剑,当时我觉得,也许以后你我会是朋友。”
只可惜苍山负雪,明烛天南,兀兀穷年,缘浅至此,终究他们也未能跨过那条名为‘君子之交’的河。
卫寒淡淡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书房。
第122章 一败涂地
月明星稀,夜色正浓。
亥时,苏佑在约定地点见到了戴着银色面具、笔直坐在马背上的奚玉棠。在她身侧还有另外一人跨马而立,目光微凉地望着眼前人,远远地,似乎听到两人在低声吵着什么,脸色都有不虞。
苏佑借着夜色看出是越清风,踌躇着不知是否应该走上前,正犹豫间,后者首先发现了他,紧接着奚玉棠也看了过来。既被发现,他只好打马上前,略微尴尬地对两人颔首。
“你便是与他结伴出城?”越清风的眼神犀利地落在苏佑身上,后者脸色顿时难堪起来,总觉得他打量自己的目光像是在捉奸。
奚玉棠却并未答话,目光落在苏佑身上时眉头微展,继而淡淡勾了勾唇角,“季佐。”
“奚玉棠!”越清风沉声。
能让武林公认好脾气的越少主如此发火,苏佑望向奚玉棠的眼神多了复杂。展露在他面前的,除了两人如传言一般的熟稔关系以外,还有隐藏在流言下、却似乎已经到了剑拔弩张地步的矛盾。
果然是毫无未来么?
对方这一暗含警告的声音令奚玉棠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倏然回头望向越清风,“我一人足矣。”
“不行。”越清风毫不犹豫地反驳。
奚玉棠却不再理他,而是朝苏佑使了个眼色,接着二话不说先一步驾马而去。苏佑望了一眼越清风,发现后者的脸色已经阴沉得犹如暴风雨将至,顿时无奈一叹,打马跟上了前面人。
在城门关闭前,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城。苏佑来到奚玉棠身侧,关切道,“可还好?”
奚玉棠凉凉扫他一眼,“带路。”
苏佑却不放心,“越少主在担忧您……”
“季佐。”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虽然声音平静,可苏佑却仍感觉出了奚玉棠心情不虞,只好闭口不言,朝着茂华镇方向转了马头。
“茂华镇?”奚玉棠瞧出了方向,声音低哑地开口。
“嗯。”苏佑回头,还是忍不住道,“奚教主,你……越少主知此事么?”
奚玉棠低低应了一声,“他问,我便说了。毕竟此去不知生死,总该……道声别。”
说着,她抬眼望向身边人,“季佐可气本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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