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然后呢。”
锦华瞧着小姑娘如饥似渴的求知眼神,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呀。又不是给你讲课,怎这般看着我。”
说着,清了清嗓,继续道:“爹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要第一时间买给我。娘呢,喜欢把我打扮成小公主。”
锦华已经很久没有与人谈及爹娘,突然提起,眼角莫名溢出一滴清泪。她趁着苏苏抓枕头的瞬间,迅速的抹掉了那滴眼泪。
继续:“其实一直都挺笨的,什么也学不好。小时候跟着一位法籍的钢琴老师学琴,你猜我学了有多久才学会的卡农?”
苏苏托着小脑袋。月光洒在她柔美的侧脸,显得颈部极长,像只优雅的白天鹅。
“嗯,在贝满的时候跟音乐老师学过一些,不过是哥哥教会我的,学了大概有一个多月。”
锦华揉了揉苏苏那一头细软黑发,笑道:“苏苏是个聪明姑娘,我当时学了有大半年呢,即使这样,依然弹不出来老师的味道。嗯,苏苏还有哥哥?”
苏苏想对荣姐姐摸根知底后,再说出那层关系,但被她这么一问,却犹豫了,咬着唇瓣,不知当不当说——她与哥哥久未联系,是想知道哥哥的消息的,故而心里有些踌躇。
看着靠在床头,眉眼明倩的女子。苏苏想起高宽那个老实木讷的模样,想起那个陈腐的家族,觉得她应对荣姐姐多番考察,这样才可将她唯一的哥哥,放心的交给她,毕竟,像荣姐姐这样的女人,哥哥是降不住的。
憋住了心里的焦躁,回道:“恩,哥哥长我几岁。是大娘的儿子。”
“嗯。我在圣玛利亚读书的时候,总羡慕人家兄弟姐妹多呢。”
苏苏瞧见那张极其美丽的面孔上爬上一缕忧伤,心道自己年幼时总排斥大哥,竟不知兄弟姐妹少,也有无奈。
心里越发心疼荣姐姐,连忙转了话题:“荣姐姐原来在圣玛利亚读书啊。我先前也想去的,但爹娘舍不得让我一人去。”
锦华点点头:“在圣校,我的成绩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差,这一点总让母亲恼火,在旁的小姐面前,我的家政课和算术都是极差的,我自己也总觉得丢光呢。圣校出来的淑女...”
苏苏见她没了话音,问道:“怎么了,那些淑女怎么了?”
锦华嘴唇一撇,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我这个人,大概是不适合在圣玛利亚读书的,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子。”
苏苏没有再问,她瞥见了荣姐姐隐藏在半黑暗中的脸——她是忧伤的,可那忧伤却是不愿与人共享的。
苏苏选择沉默,锦华亦没有再回答。她的思绪陷入了年少烂漫的那些年——她还是天真活泼的女孩子,初识渚家的大少爷-渚忠君。
那时候的生活像是五彩斑斓的画片。
父母宠溺她,男孩子们则围着她打转,她和女同学们去咖啡店里吃冰淇淋、奶油蛋糕,嘻嘻笑着打趣对方。
或是阳光明媚的时候,在家里的玫瑰园里开茶会,穿着坠满玫瑰花刺绣的粉裙,画着精致妆容,高扬下巴,在盛开热烈的玫瑰花从中,骄傲的接受追求者的奉迎。
一切都是美好的。
“荣姐姐?”
锦华清醒过来,看着呼唤她的小姑娘,在苏苏身上,她能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眉眼透着天真,对这个残酷世界,报以温柔。
“嗯。”她应了一声。
苏苏的声音隔着薄被,轻轻传了过来,她用被子挡住了脸:“荣姐姐,我不知道该怎样对待白崇。”
锦华想起白崇瞧苏苏的模样,身上不由冒起一层鸡皮疙瘩,想了一会儿,回答:“他心里有你。”
“我知道。”苏苏从薄被下探出了头,声音里有些委屈“可他只想着自己,只想着赌场的生意,他是个窝囊的男人。”
白家的事情,锦华有所听闻,白崇手段刚硬,窝囊一词,她不知苏苏从何讲起。
“荣姐姐知道庶民的胜利吗?”锦华对上苏苏那一双像水晶一般纯洁剔透的眼睛,心中一叹,在成人的世界中,苏苏还是个小孩子。
“荣姐姐不知道吗?”苏苏一瞬间黯淡了黑瞳。
锦华听高宽谈起过,当时他们的意见并不一致,她叹了口气,回道:“知道些。”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个男人面对国家危急的命运不闻不问,只谋私利,这样的男人难道不窝囊吗?荣姐姐,他是自私的,可我为了他从北平跑到湘西,呆了整整三年,我疯狂的爱着他,他却让我非常失望!”
“白崇在外办事,雷厉风行,手段刚硬,对你疼爱有加,又百依百顺,是个好男人。苏苏,你要分清生活和理想。”锦华思量再三,觉得小姑娘单纯是好,但乱世中,太单纯,会被人吃的不剩骨头渣子。
苏苏瞧着荣姐姐,沉默了一时,突然抬起眼,两只眼睛亮的逼人,她问:“那个哥哥呢?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锦华一怔,没有听懂苏苏话里的意思,追问:“哥哥,什么哥哥?”
“哥哥没有跟你提过吗?他有个妹妹,叫苏珊。”
脸色一刹煞白,锦华不自觉将眼睛溜向房间的角落,高宽的骨灰静静的躺在那里。
“听说过。”她尽量保持着平静回答苏苏。
“哥哥也是这样认为的吗?”苏苏看着锦华,又问了一遍。
锦华哑然,她没想到,苏苏居然会是高宽的妹妹,维持着镇定,摇头:“他认为君子有道,大概是同意你的。”
苏苏笑了,有些坏心眼的深看了锦华一眼:“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这样想的。”
锦华后背冒了一层冷汗,她脸皮上挂着“制作不大高明的面具”,僵硬赔笑应和:“对的,对的。”
她的手,在被面下捏紧。
高宽的死,她不能让苏苏得知,白崇惯着这小姑娘,若是苏苏真的要为哥哥报仇,吹吹枕头风对她下手,那她的后路可就全断了。
阿宽,对不起,要先委屈你了。
锦华看了一眼月光打下的角落,毅然扭过脸。
那里,盛放高宽骨灰的青瓷瓶,莹白的像块玉石。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探高家(一)
一簇簇浓緑像是坚固的堡垒,又似忠诚卫士,将一座有着欧式建筑风格的青砖小楼虚掩。
此处静寂无人,站在树下,隐约可以瞧见小楼阳台的黑铁栏杆。
而风声摇曳,树叶飒飒作响,更趁得此处别样寂静。
苏苏换了一身旧式的鹅黄绸缎裙袄,半新的缎面上白玉兰的绣像栩栩如生,竖立的衣领和袄子的圆角下摆都镶着密密的嫩绿花边,同色的马面裙摆比袄子简单些,镶的是同色花边。
锦华瞧着苏苏前清式样的打扮,甚为奇怪,不但苏苏如此,一向只穿西服的白崇也破天荒的换了石青色长袍,油头梳得整齐,胸前别着一个金壳子的八仙过海图样怀表,手头提着花纸包的礼盒,一脸紧张。
苏苏仰着她那线条柔和的下巴,伴着萧瑟的风声,静静地看着那座小楼。
“我们走吧。”
白崇一手搂住了她纤瘦的肩,他瞧她的目光,透着胜似暖阳的温柔。
苏苏点头,深吸了口气,抓住了面前男人宽大而又温暖的手掌,她与荣姐姐一夜交谈后下定了决心,她自信以自己的本事,可以改造这个男人。
锦华瞥了眼苏苏,一双手隐秘的按住包中的青瓷瓶,她日思夜想,要将高宽落叶归根的高家总算到了,可她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她现下所站的地方并非是高家前院,照苏苏的话说,他们几个抄了近路,走的路是高家的后门位置。
站在一扇漆着白漆的小门前,苏苏高喊了一声李妈,等了许久无人应。这时,一声尖锐的小汽车鸣叫在三人背后响起。
锦华侧过头瞧,看见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抱着一个身穿当下最时髦的童装的男童从小汽车上下来。
妇人瞧见锦华盯着她打量,不愉快的皱起眉头,态度甚不友好,眯着吊梢眼,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苏苏猛地转过了身子。两只眼睛噙着水色。一脸激动,看向妇人,但随后。她便一脸不可思议的低呼:“小春?你这是?”
妇人变了脸色,摸着耳眼子上璀璨闪烁的钻石耳扣,将苏苏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通。声音冷寒:“你怎得回来了?!”
锦华瞧着那妇人,猜她是个七窍玲珑。见风使舵的人物,果不其然,妇人的冰冷只是一瞬,很快便脸皮带笑。踩着高跟皮鞋,娉婷摇曳而来。亲密挽住苏苏胳膊,软声:“姗姗。你怎得回来也不说一声。”
苏苏看着她那一身华贵的衣裳和手上牵着的小男孩,心里顿然明了。不由全身发冷,她话语中本能的带着一丝嘲讽:“小春,哦,不!我该喊你小妈。”
妇人腻白的肥手一顿,她高傲的仰起下巴,黑乌乌的眼睛里闪烁着不耐:“姗姗,我有今天还是拜你所赐。”
白崇瞧见苏苏受欺负,冲锦华不住使眼色,他是男人,亦非高家人,不好在高家的女眷面前多说什么。
锦华拉住了苏苏,对她摇摇头,在锦华看来,这种情况下最好按兵不动,一来是为苏苏考虑,毕竟苏苏离家三年,还是同男人私奔,父母与儿女的情分,尤其是大家族的情分,极其寡淡。更何况,苏苏还是个女孩子。二来,苏苏同这做娼的女人论辩是侮辱自己的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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